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這和文武沒關係,只和人有關係。
哪怕是後世那些躺平一族,捫心自問是否有過出人頭地,讓外界認可自己的欲望?
除去極少數之外,都有這種欲望。
周星星曾說過:人若是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分別?
這裡的夢想指的便是出人頭地的欲望。
換個詞兒,興許大伙兒能聽的更順耳。
——上進心!
不行?
——進取心!
每當看到別人成功時,心中那種蠢蠢欲動難免會翻湧上來。這時若是來一曲熱血的BGM,瞬間就會生出騎上自己的電毛驢,和這該死的命運再戰一回的衝動。
可一想到自己的能力和過往無數次失敗的經歷,隨即又躺下了。
我不行的!
但當機會擺在眼前時,大部分人又會爬起來,說:我想,我還能再試一把。
京衛的領軍將領都在這了,從土木堡之變開始,京衛就變成了看門狗。一代代將領選擇了躺平。直至嘉靖帝想整頓京衛的消息傳出去,這些人才懶洋洋的爬起來
「這是個機會!」
「是啊!」
「若是能脫穎而出,咱們」
「弄不好能鎮守一方,光宗耀祖!」
「就怕戰死沙場。」
「怕什麼?」
「老子剛納了兩個小妾,還沒玩夠。」
「躲著就是了,你看看當下九邊,遇敵時就一個字,躲!避而不戰就是了,俺答不蠢,不會消耗麾下來攻打堅城。」
「你特麼說那麼多,好似對我不錯。」
「咱們誰跟誰啊!」
「可老子怎地覺著,你是想勸我退出。」
「看,你這不就是想多了。」
「多尼瑪!老子退出了,你的機會便多一分。」
「就不怕戰死?」
「總得要賭一把不是。」
「賭什麼?」
「賭老子能成為長威伯第二!」
「呵呵!」
「什麼意思?笑什麼?」
「我笑你蠢。」
「嗯!」
「沒聽聞嗎?府軍前衛指揮使秦源放話,說蔣慶之那一套不管用。」
「秦源?那個靠著女人上位的蠢貨?」
「看,那廝正盯著長威伯呢!」
秦源長的儀表堂堂,否則那位宗室長者當年也瞧不上他。
此刻秦源正和身邊將領說道,「他這是擔心被咱們學了精髓,故而親自來了。什麼敞開讓咱們學,不過是故作大方罷了。」
「老秦,興許長威伯是來指點咱們的!」金吾後衛指揮使馬沖和秦源多年交情。
「指點個屁。老子敢打賭,他定然會裝模作樣說一番勉勵咱們的話,隨後揚長而去。」
秦源冷笑道。
「見過伯爺!」
顏旭帶著諸將迎接蔣慶之。
「繼續操練。」蔣慶之頷首。
顏旭看了蔣慶之肩頭的多多一眼,蔣慶之說道:「這廝抓著我的衣裳不放,只得一併帶了來。」
「喵!」
校場上,操練依舊。
整齊的陣列隨著旗號和軍令不斷變化。
「殺!」
「殺!」
高台上,從蔣慶之到來後的靜默,變得嘈雜起來。
「就這?」
「這樣的操練,平庸之極。」
「我還以為他有什麼絕活,沒想到」
「果然是藏私了。」
「要不然就是徒有虛名。」
顏旭聽到這些議論,不禁回頭怒目而視。
「不必搭理。」蔣慶之淡淡的道。
「殺!」
操練結束。
但今日卻沒人喊解散。
於是陣列不動,靜靜的站著。
寒風從北面吹來,高台上的京衛諸將打個寒顫,有人說道:「娘的!不如回去烤火。」
可漸漸的,沒人說話了。
所有人都在看著那沉默的陣列。
北風吹拂,吹不動陣列絲毫。
沒有人縮頭縮腦。
站在右側前方的陳堡,這位京師著名紈絝,此刻也是恍若雕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多多站在蔣慶之肩頭,仿佛也感受到了這股子氣氛,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高台上傳來聲音,「哎喲我的娘哎!腿麻了,哎喲!扶我一把,麻了麻了!」
瞬間,高台上的一群雕塑都動了。
或是蹦躂,或是活動手腳,或是活動脖頸
蔣慶之沒動。
顏旭沒動。
虎賁左衛的將士們一個沒動。
只是,那眼神變得有些鄙夷。
和蔑視。
諸將覺著有些丟人。
不知誰說道:「娘的,傲什麼傲?」
有人說道:「可我怎地覺著有些心慌,又有些懼怕。」
不知過了多久,蔣慶之轉身,一步步拾級而上。
那些將領紛紛退開,讓出了最前面的地方。
蔣慶之走上來,背對陣列。
直面京衛諸將。
「陛下說要整頓京衛。我本想親授你等操練之法,可卻又覺著不妥。」
蔣慶之緩緩說道:「這是大明的京衛,陛下的京衛。」
這是基調。
「故而,陛下讓你等來虎賁左衛學。學什麼?學操練之法。可在我看來,你等要學的是如何重拾殺氣!」
蔣慶之指著陣列,「覺著沒用?」
諸將默然,但神色上能看出些許不以為然。
「何為名將?」
蔣慶之說道:「何為兵法?你等懂嗎?」
他負手緩緩在高台上行走,「前唐時,李靖等人不以門戶為界,把兵法傳於弟子。一代代傳承,這才有了唐初時的虎狼之師。從前宋開始,兵法就成了一家一姓的工具,謀求榮華富貴的工具。」
「你等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
蔣慶之看了諸將一眼,「你等心中定然不服氣」
「是不服氣!」
秦源忍不住說道:「我等只是未得出戰的機會罷了。若是能出戰,定然不落人後。」
「你是想說,若是給你出戰的機會,你定然能擊敗俺答部?」蔣慶之問道。
「是!」秦源儀表堂堂,加上聲音洪亮,賣相真心不錯。
「但在那之前,你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也得給老子臥著!」蔣慶之眸色一冷,一股子氣勢令秦源不禁心中一凜,但旋即他冷笑道:「龍也得盤著?」
「蠢貨啊!連細柳營故事都不知曉。」一個文書在高台下嘆息,越發覺得武人粗鄙不堪了。
軍中自有規矩,帝王進營也得按照規矩行事,那可不是只能盤著?不過蔣慶之直言龍什麼的,事後少不得有言官會彈劾。
「我在大同兩敗俺答麾下大將,問問張達,他可能如此?」
眾人心想張達連出戰都不敢,哪敢吹噓自己能擊敗俺答大將。
「那麼,你自信能擊敗張達?」蔣慶之問道。
秦源一怔。
這是推理法。
轉換一個對象,就能得出答案。
高台下,顏旭朗聲道:「七年前,五軍都督府召集眾將論兵,張總兵與秦指揮使對陣,一刻鐘不到,秦指揮使大敗。」
蔣慶之揶揄的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張達的手下敗將。」
「哈哈哈哈!」眾人鬨笑。
秦源面色如故,蔣慶之說道:「張達尚且不敢出戰,你一個手下敗將,誰給你的自信?女人嗎?」
對於挑釁自己的人,蔣慶之從不客氣。
「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秦源終究忍不住了,厲聲道:「我有家丁三十,可與你對決。」
身邊馬沖說:「老秦,我勸你莫衝動。這位伯爺在大同城外築的京觀可是實打實的。」
「我那三十家丁皆是虎狼之士,乃是丈人的底氣。」秦源自信的道:「今日蔣慶之若是敢應承下來,便是我一飛沖天的機會。老馬,你且看好」
蔣慶之正想找個機會教訓一番這些眼高於頂的蠢貨,他抖抖菸灰,「莫展!」
「在!」
莫展從護衛中走出來。
「你帶著十餘兄弟,和他們玩玩。」
一打二!
蔣慶之沒說什麼蔑視,但用行動實打實的在告訴秦源,你那所謂的虎狼之士,在我眼中不過是垃圾。
「這是你自找的。」
秦源大喜。
隨即,三十名渾身上下洋溢著彪悍氣息的軍士走到台下。
「拳腳吧!」蔣慶之說道。
「不敢用刀槍嗎?」秦源覺得蔣慶之是怯了,越發得意。
「老子是怕你折損不起!」蔣慶之說道:「既然你要自找沒趣,那本伯便成全你。顏旭!準備木刀木槍。」
「領命!」
莫展帶著十四名軍士列陣。
三十家丁站在對面,神色輕鬆之極。
大多人拿著木刀。
靜待命令。
「伯爺。」顏旭請示。
高台上,秦源低聲道:「別擔心陛下那裡,晚些我自會告之丈人,讓他上奏疏請罪。」
「何意?」馬沖問道。
「老子擊敗了蔣慶之,陛下信重此人,豈不惱火?」
「娘的,你是想趁機炫耀,在陛下那裡留名吧?狗東西,你何時這般陰險了?」馬沖搖頭,「不過我還是勸你打住吧!」
「來不及了。」秦源自信的道:「今日當著一干人的面,我就要借著他蔣慶之的臉,一飛沖天!」
高台下,顏旭猛地揮手。
「殺!」
秦源身體前傾,恨不能跳下去,親自指揮。
十四個軍士以莫展為箭頭,組成了一個鋒矢陣。
對面則是陣列應戰。
雙方飛快撞在一起。
慘叫聲驟然傳來。
木屑紛飛中,莫展怒吼,「殺!」
當面之敵手臂挨了一木刀,竟然鮮血迸射。
接著刀背猛地揮舞,後面一個對手的面門挨了一下,頓時那張臉就沒法看了。
後面的軍士順勢擴大口子。
三十息。
莫展衝出了陣列。
身後倒下了一地所謂的虎狼之士。
蔣慶之緩緩走到高台最前端。
莫展側身面對高台,單膝跪下。
「伯爺,幸不辱命!」
蔣慶之回身,直面諸將。
問道:
「誰還想試試?」
無人應聲。
肩頭上,多多伸個懶腰。
「喵!」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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