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雒陽的風雲如何變幻, 暫時還不能影響到青州這片土地上。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郭圖不關心曹操究竟勝了還是敗了,但他很關心大公子,更關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天下諸侯多多少少都聽說些關於袁紹更疼愛小兒子的家事, 甚至有人認為袁紹將來會將家業交給袁尚也是有可能的。
在這樣的流言下,似乎袁譚在青州的戰事是無足輕重的,父親交給他一些兵,他能打下來一些地盤就打,打不下來, 袁紹也並不指望他干點什麼更能光耀門楣的事。
袁譚贏了很好, 輸了問題也不大, 袁紹可能會誇他幾句, 也可能會罵他幾句, 僅此而已。
但這並不意味著對於一個父親而言,長子被人所殺也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這些追隨袁紹的世家很清楚他們的主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很少有什麼決斷,但當他下定決心要為兒子復仇時,他的怒火會轉化為極其強大而可怕的力量。
而一直跟隨在袁譚身側的郭圖為了不被遷怒,必須得想方設法將這件事描補過去。
他試探性地向劇城遣使,想要換回袁譚,都沒有得到確定的答覆,他甚至在私下也派人去見過孔融,並且進行了一些秘密談判。
但現在, 在他有了一些更好的示好方式的同時,陸廉同意見一見他了。
劇城的城外曾經有田野與果林, 若是梅子已經成熟, 行人走過時便可以摘一顆下來嘗嘗, 酸甜多汁, 十分解渴。
過路的人摘兩顆沒什麼,但頑童要是想爬上樹大快朵頤,農人就要忙忙地跑過來,大聲喝罵。
往遠了走還有野梅林哪!去摘它們去!
可是野梅林的梅子個頭又小,味道又酸,熊孩子們是不樂意去的,他們就喜歡城邊上這一片
郭圖的方履踩在了這片寒風吹過的荒地上,它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田野,沒有梅林,沒有氣急敗壞的農人,也沒有玩耍嬉戲的頑童。
只有凹凸不平的土堆,一個又一個,淺淺的將屍體掩蓋住,偶爾有民夫活幹得十分馬虎的,露出了那麼一段白骨,一見便知早已被寒鴉吃盡。
躲過寒鴉覬覦的那些屍體便可待到春風來臨時,將它們慢慢變為肥料,再等哪只吃飽喝足的鳥兒路過時,灑下一把種子,在血肉大地上重新生出一片果林。
在荒地的盡頭,北海劇城的城上與城下,皆有旌旗林立。
郭圖抬眼望了一望,又重新將目光收了回來,看向那位站在旗下的年輕女子。
「將軍許久未見,」他行了揖禮,「一切安好。」
陸廉輕輕點了點頭,「公則先生。」
她並沒有同他寒暄,但神色也並不冰冷,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於是這位袁紹麾下的謀士向後望了一眼,有車隊緩緩而至,當先的馬車上裝了一口棺材。
「正平先生的屍骨原已安葬,只是在下認為,既已化解干戈,正平先生究竟埋骨何處,還是應當由將軍決斷,」郭圖的神情很是端肅,「其有鏘鏘金玉之詞,凜凜壯士之風,慷慨義氣,令人讚嘆,恨不能與其結交一番,以致抱憾終生。」
陸廉身後的人群里似乎有了輕微的騷動。
但這位新任紀亭侯似乎對他的慷慨陳詞沒有什麼反應,她只是向著那口棺材走了過去。
車夫立刻跳了下來,與旁邊的幾名士兵一起,打開了棺蓋。
禰衡的外服已經換了一套新的,但裡面卻仍是沾滿了血跡的舊衣,這也是郭圖的小心,萬一禰衡有家人在此,可以藉由這套衣物認出他的身體,也能證明他沒作假。
但陸廉認屍的方式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她伸手去拉那沾染血跡的中衣。
這是什麼道理。
還好她只是看了一眼脖頸下面的部分。
「嗯,是他,」陸廉又仔細看了看,「這個是什麼?他一直握著這個嗎?」
她直起腰,手裡拿起一塊髒污染血的圓石,轉過頭問他。
風掠過旗幟,又拂過她頰旁的碎發,卻不能令她的眼睛眨一眨。
她的眼睛黑得像寒潭一樣,幽靜寒冷,深不可測。
「千乘的箭用盡了。」
郭圖這樣說道。
他對於來此將要面對的一切都做好了準備,比如陸廉會羞辱他,回絕他,甚至當著他的面,處決袁譚。
郭圖已經說動了孔融,如果陸廉真的下定這種決心,一定要有人幫他救走袁譚,避免更可怕的事發生。
所有人都知道袁譚不能死在這裡,但陸廉未必知道。
——因為她是一個腦子裡沒有「利弊」,只有「道理」的人。
這樣的人不曾在世間到處碰壁,反而被劉備賞識提拔,成了一位領兵打仗的將軍,而她又有連戰連勝的本領,這就更可怕了。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這樣的名聲足夠讓最冷靜的人也忘乎所以,待到她當真遇到一座越不過的山時,一個青州的人都要為她陪葬!
郭圖不是什麼寬仁溫厚的人,他既不在乎陸廉的死活,也不在乎青州萬民的死活,但他在乎自己的死活,他一想到袁紹的遷怒意味著什麼,整個人幾乎要恐懼得發抖!
但她只是緊緊地握著那塊石頭若有所思,既沒有發怒,也沒有冷言冷語。
「先生辛苦。」她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之後,低聲同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
有士兵上前,將棺木抬進劇城。
她的目光從棺木上輾轉須臾,重新又望向了郭圖。
「此非為將軍,而為正平先生,」郭圖斂容道,「千乘戰死的士兵,亦已妥善安葬。」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種感覺很奇怪。
「此番攪擾,原是為助孔使君而來,弄巧成拙至此,實是於心有愧,今番附上這些錢糧,聊表歉意」郭圖一面說,一面留意地觀察她,「將軍意下如何?」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先生想見袁顯思,不必這樣試探。」
她的聲音很平淡,甚至可以說有些平和,令郭圖完全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始審視她。
這並非正在享受自己的勝利果實,傲慢而執著的將軍。
而是一個被前路所困擾,謹慎而小心地適應變化的統治者。
「在下確實憂心大公子。」郭圖這樣小心說道。
當一車車的糧食與布帛運進劇城時,城門深處漸漸駛出了一輛馬車。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又回頭看向了他。
「汝南、淮南、廬江之地,皆入我主之手,南面再無勁敵,公則先生知否?」
郭圖的瞳孔一瞬間縮緊,但又瞬間裝作若無其事。
「劉使君奉朝命而匡正天下,此正道也。」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剛剛神色中的變化。
「我主與袁公皆為漢臣,若兩家能交好,共扶漢室,從此天下便再無戰事了。」
在這場戰事終於結束,青徐兩地開始忙碌有功者受賞,戰死者撫恤這些事,禰衡也終於被重新下葬時,陸懸魚出了一趟門。
她心裡一直有一個念頭。
她自劇城而出,向著西南方的泰山而去,她的馬快,一兩日便到了。
下過幾場雪後,山裡的天氣比平原更加寒冷,因此山上積雪皚皚,儘管因為歷代帝王封禪而修出了一條山路,但霜雪凝結,陡峭處一腳踩空便是萬劫不復,因而沒有什麼人會在此時進山。
但她還是堅持著爬了上去。
天色陰得很,寒風刺骨,仿佛隨時就要下起雪來。
她手腳並用,碾碎冰雪,轉過了一道彎,又越過了一座山石。
艱難險阻似乎是有的,但她奇異地竟然察覺不到。
她看見冰雪深處凍結的泉水,枝頭晶瑩剔透的銀光,都以極其熟悉的姿態在迎接她。
儘管她從未爬過泰山,但這一切都像夢中見到的那樣。
亦或者她此時仍在夢中。
當她走了很久的路,終於來到山頂時,山頂殘破的土台下,立著數座石碑,上面的字跡被風霜侵蝕了一些,被冰雪覆蓋了一些,變得殘破而不矚目。
但它們仍然沉默地屹立在那裡,帶著那些已經逝去的帝王對上天的禱告與希冀。
他們祈禱風調雨順,祈禱國泰民安,更祈禱自己的長生不老。
他們來這裡,本來就是來說這些的。
陸懸魚在幾座碑前轉了一會兒,感受山頂的寒風刺骨,以及陰沉沉的,仿佛伸手就能摸到的烏雲。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了那塊沾染著血跡的石頭,放在了土台上,又等了一會兒。
什麼也沒發生。
那塊石頭上的血跡早已變黑了,離遠了看就像是一道道裂痕,放在那裡怎麼也不像祭品。
她一路上山,別說人,連一個腳印也沒有,甚至鳥獸也在山頂這一片空地上失去蹤跡。
但她還是固執地找了塊石頭,拍掉了上面的積雪,坐了下來。
天色漸漸暗了,風聲也大了起來。
再不下山,就只好在山上過夜了。
她很是失望地站了起來,尋了下山的路。
自山頂向下看去時,一片怪石嶙峋,那些石頭每一塊都不一樣,又似乎每一塊都是一樣的。
她這樣心裡嘀嘀咕咕,剛邁出一步時,又收了回來。
她還要最後再看一眼那塊石頭。
當陸懸魚轉過身去,最後望向土壇上那塊帶血的石頭時,似乎烏雲之間恰好露出了一道縫隙。
夕陽的餘暉不偏不倚灑在了那塊石頭上,像是燃燒起了金色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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