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城中已困頓許久。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
儘管臧洪已經提前做好了一切儘可能的準備, 比如盡力多收收一些糧食在城中,比如在房前屋後的每一寸空地上種些菜,每一座庭院水池中都養幾尾魚。
但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 這一年的冬天極其寒冷。
城內所有的水池都結冰了,所有的魚都凍住了, 甚至連用稻草圍了許多層的井水也結了厚厚的堅冰, 讓人不得不反覆下井用火去烤,才能保住那麼數口井。
但乾柴與木炭也是有數的,因此城內少有的幾畝冬麥也沒挺過這個冬天。
當春天來臨時,城中不僅沒有一尾遊動的魚, 甚至許多茅屋也空了出來, 暗示他們的主人沒有捱過這個嚴酷的冬天。
這一切都是因為臧洪一人。
許攸派了許多兵士在城下這樣大聲謾罵,罵他沽名釣譽,罵他背主求榮,罵他大奸似忠, 是個地道的小人。
有城頭上的守軍與他們對罵, 但臧洪沉默地聽著, 不置一詞
許攸尤其還派人在城下喊, 要城中世家群起,撥亂世,反諸正。
於是又有城中世家寫了慷慨激昂的檄文, 讓守軍罵回去。
後來許攸又改變了新的罵法, 罵臧洪為了一己之私慾,拉全城人坐守孤城,坐視士庶陷饑寒困頓中, 問臧洪不忍遠在數百里外的雒陽百姓忍飢受凍, 為什麼忍看自己眼前的生民餓死?
城中已經沒有麻, 沒有棉,更沒有絲,紡不出線,織不出布,但守城需要的大量物資里,布匹一定是其中之一。
因此每一匹布都被運到城下之後,他連士人也不得不在衣服上打起補丁。
臧洪的鎧甲下,也是這樣一身打了補丁的衣服,但他自己絲毫未曾察覺。
「今日我於城上觀之,袁紹營中似有變故,未知端倪?」
「顏良聞我至此,輕軍冒進,為我軍所斬!」
臧洪眼睛裡一下子亮起了神采,「不意公胸中竟有此般韜略!東郡有救矣!」
儘管冒領軍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張邈還是硬著頭皮認下了。
酒席上一番斟酌之後,陸廉仍舊鎮守大營,未曾來此,他也在臧洪面前隱瞞了軍中有陸廉張遼之事。
濮陽能不能救下,眼前尚不分明。
按照陸廉的計劃,明天清晨時,最好是率軍向城北的冀州軍進行一次試探性的攻擊。
如果彼軍真的是群龍無首,驚慌失措,那麼一鼓作氣摧城拔寨,直接將這四萬餘冀州軍趕回鄴城便是;
如果彼軍已作修整,軍心未亂,尚需城上城下配合,共同擊破。
因此濮陽守軍還有多少戰鬥力,張邈必須向臧洪問清楚,但張家軍到底由誰來指揮這種事,他思前想後,還是暫時先藏住。
畢竟這場戰爭算得上孤軍冒進,若是敗了,他來承受袁紹的怒火倒沒什麼,但不能讓徐.州也有陷入戰火之虞。
關於臧洪這一句頗有信心的讚嘆,這位兗州名士居然啞然了許久。
若是以前的他,必定也有這般信心,須臾間便能令城下敵軍傾覆。
但他現在清醒了許多。
「子源,」他憂慮地說道,「明日將有一場大戰,城上守軍能為援否?」
「這是自然!」臧洪爽朗地大笑起來,「我亦能開兩石強弓!孟卓公放心便是!」
張邈心中百感交集,現下他已經洗淨了手,可以伸出雙手,去握一握臧洪的手了。
那雙手上帶了些繭子,因此十分粗糙,與張邈這種養尊處優文士的手很不一樣,溫暖,乾燥,骨節分明。
但張邈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這雙手太瘦了,瘦得讓他立刻就能在腦海中浮現出這個人的身材大致是什麼樣子,尤其他是曾經見過臧洪曾經的模樣的——那是個器宇軒昂的美男子,當他著獵裝,開強弓時,手臂上的肌肉便會繃緊,顯現出優美流暢的線條。
但現在的臧洪已經瘦弱了許多,他當真還能開強弓嗎?
當然,戰爭總不是靠著某個將領個人勇武決定勝敗的——但太守都已如此,何況那些守軍?
「子源,明晨寅時便埋鍋造飯,令士兵們飽餐一頓為上!」
臧洪愣了一下,而後便大笑起來。
時至深夜,守城的臧洪沒有睡,圍城的主帥也沒有睡。
一位愛姬為他披上了一件夾層的錦袍,令袁紹能在這個略有些寒涼的春夜裡走進主室,卻不至於感到寒意迫人。
他此時陰沉著一張臉,接過一杯熱蜜水後,根本沒有去喝一口,立刻便用力地將那個杯子砸在了地上!
「張邈此獠,我早當殺之!」他罵道,「當初若不是阿瞞心善,以為與他乃石交之友,令我是非當容之,我豈容他活到今日!」
「顏良雖驍勇,然其性情狹促,不聽人言,不可獨任,聽聞張孟卓曾遣來使,為他所殺,而後又如此輕敵,方有此禍,」沮授立刻說道,「但於主公而言,此亦非禍。」
袁紹緊皺眉頭,「監軍何意?」
「張邈好名無實,」沮授道,「若主公肯折節下交」
於沮授看來,臧洪、張邈張超兄弟這些人,都有吃軟不吃硬的脾氣,這樣的性格原本是很容易拿捏的,尤其現下濮陽城中萬餘士庶生死都要看袁紹的眼色,他只要能稍稍作出一點姿態,給張邈一個為臧洪說項緩頰的機會,再表一表自己對天子的忠心,哪怕臧洪心中不服,也是不得不低頭的。
愛民可煩,臧洪背了這許多人的性命在身上,悲憤憂慮,早已不能承其重,現下有了這樣一個契機,他多半是肯降的。
哪怕他是個鐵骨錚錚的大丈夫,誓死不降,那些城中士庶和張邈張超兄弟也不會再像之前一樣與他一條心了。
但他這樣娓娓道來,袁紹卻仍緊皺著眉頭。
「監軍啊,」他長嘆了一聲,「次伯是光和時便跟在我左右的人哪。」
沮授愣了一會兒,也嘆了一口氣。
「既如此,主公何不遣張郃高覽同去,接替顏良許攸之責?」
郭圖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許攸不能節制顏良,致有此禍,可見許子遠性情太柔,主公何不另擇一人監軍?」
許攸是袁紹曹操的髮小,又十分懂得溜須拍馬的功夫,直說他的不是,袁紹多半是不愛聽的。
但現下說起許攸性情柔和,不能節制主帥,袁紹覺得這話說得還十分恰當。
不是總有郡守告狀,說許攸的族人犯法嗎?他是該勸一勸的,但他就是這樣和善老實的性情,這也沒辦法呀!
「依公則先生之見,該擇何人監軍?」
「依在下看,孟岱為人謹慎剛直,堪為此任。」
沮授默默地在袖中握住了拳頭。
許攸已經是個巧言媚上的佞人了,換他下去也就罷了,現在竟然想將孟岱那樣見利忘義,屢進讒言的小人送去東郡?
這分明是郭圖想借東郡的機會給他下絆子!
但沮授也十分清楚,如果郭圖提出的每一個建議他都要反駁的話,主公一定會覺得心胸狹窄的人不是郭圖而是他。
「主公,有一事須得謹慎,張氏兄弟究竟自何路而來,又是如何渡河的?若此非張氏兄弟魯莽行事,而是劉備陸廉有備而來,我軍豈不危矣?」沮授說道,「不若主公另遣一軍,前往探查為上。」
上座的主公在這片燈火通明中已露出了疲態,「依監軍之見,當派何人?」
沮授在這一群被半夜拉起來的謀士里掃了一眼後,頃刻便確定了他的人選。
晨起的白霧之中,有嘈雜的腳步聲,滾滾的車輪聲,偶爾有一兩聲戰馬嘶鳴,又或者是牲口不高興地用鼻子噴一噴氣。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走在寂靜的土路上。
越靠近濮陽,這條路就越淒涼,模模糊糊的白霧裡聽不到雞鳴,聽不到狗叫,聽不到井軲轆轉動時的悶聲悶氣,也聽不到婦人打開房門,去院子裡抱柴火的腳步聲。
袁紹無論如何不至於屠戮自己的領民,只是將他們都驅趕開,要濮陽方圓數十里沒有人煙,令臧洪無法獲得任何補給。
張超騎在馬上,沉默地望著前路。
他們要趁著新的主帥還沒有到達城下時,一鼓作氣,將冀州軍趕出東郡。
當然,陸廉也提醒了他們。
「我雖未與袁紹親自交過手,不過只要看一看顏良這些士兵的勇武就知道,想擊破他的大營並不容易,」她這樣說道,「不過好在我們仍然快他們一步,今天這一仗,無論如何,咱們都是不吃虧的。」
她說出這樣的話的同時,一點也沒有想到袁紹麾下,另一個她十分熟悉,卻並不了解的人正在向她而來。
郎君一點也不像個將軍。
士兵們這樣悄悄地嘀咕,他生得那樣俊秀,皮膚似乎比束髻冠上鑲嵌的美玉還要白,這樣的人知道什麼臨陣打仗的事呢?
但又有人為他辯解,聽說荀從事精於韜略,到時只要運籌帷幄,說不定就能帶咱們將二賊打回去了!
打回去?立刻有人嘲笑道,咱們連他們在哪都不知道哇!而且他們殺得顏將軍,豈殺不得咱們?!
張氏二賊的名聲還未顯露,人人皆知他們殺了顏良,卻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兵卒,多少戰馬,營地扎在哪裡,糧草如何運來。
滔滔黃河兩岸,似乎到處都是船,到處都可以過河,到處都有二賊的兵馬,簡直要鬧得人心惶惶!
這些話語一絲一毫也沒有落進這位被沮授寄予厚望的年輕將軍耳中。
他坐在輜車裡,左手拿著一盞油燈,右手拎著一張地圖,任憑馬車如何顛簸,他自巍然不動地看了很久。
這場戰爭在荀諶看來,到處都透著詭異。
張邈張超兄弟遣使後數日便到達了濮陽城外十數里的地方,顏良竟然不曾警覺!
而二張行軍,兗州未曾派信使來報信,也是不合理極了但他們若是不走兗州,走哪裡呢?
荀諶的目光轉向了泰山,看了一會兒之後,重新將目光轉回了東郡。
他們選了一條隱秘的,但需要人接應安排的路,因此這絕不可能是二張自己所為。
——劉備對二張救援東郡的態度,一定是默許,甚至是支持的。一定為他們提供了青徐的道路,可能也會支援他們一些糧草輜重。
但二張行軍打仗的本事呢?
馬車的車輪忽然碾過一粒石頭,車子猛然顛簸了一下。
一滴燈油從燈盞里晃了出來,落在了那隻潔白修長,只有文士才有的手上。
荀諶的眉頭猛然皺了一下,將油燈和地圖放下,從懷裡掏了一塊細布,開始擦拭自己的手。
顏良雖然是輕敵冒進,但他對二張的印象原本是不算錯的。
汴水之戰時,二張追隨袁公,各自派遣了一些招募來的兵馬,但表現平平無奇,只能說是一群庸才,不值得在意。
之後他們投靠了呂布,又與呂布一同如喪家之犬般,逃去了徐.州,這一路上他們將自己祖先的墳塋,宗族的家廟,族人的田產,全都盡數拋棄了。
如果他們那時有這樣的領兵才能,是這樣果決而勇武的將軍,他們怎麼會連祖墳都拋棄了,哭著踏上這條流亡的不歸之路?!
難道說他們在小沛這些時日裡,臥薪嘗膽,閉門造車,倒是學成了一代名將?真要是這樣,趙括死得何其冤也!
「這不對勁,」荀諶注視著自己手背上那一小塊發紅的皮膚,喃喃自語,「這樣的決斷,不是二張能下的。」
他的目光依舊注視著那張地圖,手卻下意識地將細布重新塞回懷裡時,無意間碰觸到了什麼東西。
那半塊金餅。
這位文質彬彬的將軍忽然愣了。
在這樣一輛顛簸而昏暗的輜車裡想起她時,荀諶的心中沒有感到什麼綺思,而是湧上一股冰冷的寒意。
如果打這一仗的是陸廉呢?
她行軍既輕且快,用兵卻兇猛果決,是百戰百勝,被世人稱為有韓白之才的名將。
如果是她來打這一仗,那麼土堤、騎兵、以及拉開中軍與大纛距離這些可怕的細節就都不必用巧合去解釋了。
但下一個問題是:陸廉為什麼要替二張打這一仗呢?
她與臧洪素未蒙面,可稱不上有什麼交情。
荀諶心中那股冰冷的迷霧正在慢慢擴散開,於是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傳令官何在?」
在霧氣即將散盡的清晨,傳令官匆匆地騎馬來到輜車旁邊,「將軍!」
輜車裡傳出荀諶清越冰冷,從容不迫的聲音,「從軍中挑選二十個機警的斥候,前去范城。」
「范城?」傳令官有些吃驚,「將軍要他們探查何事?」
「要他們在城內外看一看,是否有敵軍的營寨。」
這個命令太荒謬了。
城外要是有敵軍營寨,那范城自然就是被圍困攻打了,范城令如何還不趕緊飛馬前來鄴城報信求救?
但車內這位冀州從事並沒有解釋什麼,他反而強調了另一件古怪的事:
「吩咐他們,探查時須小心行事,不許驚動范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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