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城頭上爆發出一陣歡呼, 這是很正常的,那些雲梯車都是龐然大物,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能在城下一把火燒了,阻止冀州軍攻城, 這是極其難得的一樁功勞。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
但這樣的歡呼聲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冀州軍短暫地退了一步, 在後方的命令下重整了陣線。
但城牆上的守軍還沒有感到壓力驟減, 冀州軍就又一次開始攻城。
他們不用雲梯車,他們直接扛著梯子上。
城上有滾油,城下有藤牌;
城上有巨石, 城下也有巨石;
城上還有許多種守城的手段,但城下總歸有無窮無盡的冀州軍。
他們身上的鎧甲像鱗片一樣, 反射出黑黝黝的光, 緩慢而不可阻擋地向上繼續爬, 繼續爬!
那些原本被困在城頭的先登兵見了後援, 渾身立刻爆發出不可阻擋的勇氣, 齊齊爆發了一聲戰吼!
一步!一步!他們壓上來了!
城頭的缺口從一兩個變成了三五個,逐漸連成了一條線,守軍開始不自覺地後退,眼睛的餘光看著下城牆的台階。
城牆下也有守軍,換了丈余長的矛,見到有敵軍想下城牆, 立刻就紛紛戳上去。
有人跳下城牆, 立刻被亂刀剁死;
有人腳步遲疑了一步, 被下方射來的弩戳穿了大腿;
終於有人一手盾牌,一手短矛,向下投擲, 密密麻麻的守軍倒下一個,又有人將位置補上了。
待到滿身是血的臧霸趕了過來時,一聲暴喝,拎著他的手戟沖了上去,短暫地又將冀州軍逼回了城牆邊。
但只有泰山軍擅短兵是不夠的,只有臧霸一位武將擅長近前搏殺也是不夠的。
張超又退回來了,留下了許多部曲的屍體在外面,拼命保他回來。
冀州軍在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和阻礙之後,還是漸漸地又上來了。
明明是盔明甲亮的兵團,順著梯子慢慢爬上來時,身上的光芒卻黯淡下去了,仿佛黑色的潮水,一浪接著一浪,漸漸漫過堤壩。
潮水並不洶湧,先是順著堤壩上決口的縫隙流下來,一股一股地,緩緩衝刷出一個缺口,而後缺口漸漸變大,縫隙也越來越多,流速就變得越來越急了。
有冀州軍在抬城門處的門栓,被守軍得了機會,衝上去捅死,但門內的慘叫聲又激發了門外同袍同仇敵愾的心,刻有軍官在城外高聲喊著,將衝車推上來。
「用力地撞!撞開城門!殺光那群賊子!」那人咆哮道,「兒郎們!用力!」
「砰——!」
「砰——!」
一聲接著一聲!撞在城門上,城門樓的灰土簌簌地往下掉,整個城池都跟著震了起來!
可是片刻後外面又沒有聲音了。
更高亢,更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這也是許子遠督建的衝車嗎?!」
也不知道許子遠是誰,門內的守軍灰頭土臉地想,但肯定是個好人吧。
許攸不是個愚笨的人,他在衝車和雲梯上稍微偷工減料了一點,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但這有什麼關係呢?決定成敗的是明公這支冀州軍,只要他們在,范城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能攻得下的,有幾架不那麼結實的攻城車並不會對戰局產生決定性作用。
但戰場總是須臾萬變的,許攸這樣精明的人想不到,荀諶這樣精明的人也想不到。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但總歸是成竹在胸的。
如海中浮舟一般,在驚濤駭浪里沉浮的人只有陸白。
她拎著劍,睜著眼睛,人卻是有些迷茫的。
城牆已經不是他們的城牆了,到處都是冀州人,他們在城牆上跑來跑去,那些民夫們沒能全部扔下去的石頭現在變成了他們的武器,那些滾油和乾柴也變成了他們的武器。
他們肆無忌憚,向城內的各個方向潑滾油,灑乾柴,扔火把。他們家大業大,不在乎這點輜重,他們只要這座城徹底燃燒起來!
那些守在城門下的守軍被城牆上的人扔下石頭,砸得血肉飛濺,不得不撤走,再在片刻後,冀州人跑過來時,重新奪回城門。
他們就這樣在烈火與鮮血中廝殺,爭奪每一座坊,每一條街,每一間房屋,每一寸土。
那一座座黃土建起,低矮破舊的房屋在熊熊燃燒的一片絢爛中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幕,偶爾也會因房梁倒塌而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嘆息。
整座城池都在燃燒,它即將守不住了,陸白這樣想到但能守多久,就要盡力守多久。
北門和西門是張超在守,糧倉和輜重是臧霸在守,而她的女兵們守在南門。
這是離開范城的最後一條路,因此被荀諶派兵圍在外面。
他攻城時是毫不留情的,但只有南門始終沒有攻上來。
這是一種溫柔的暗示嗎?
她也好,臧霸張超也好,畢竟不是她阿姊,他們沒有一人一劍守一城的能力啊!
有軟弱的人——不分男女,已經沖向了南門,他們哀求她打開城門,哀求放他們一條生路。
「南門沒有冀州人啊!趁著現在!現在!開開城門吧小陸校尉!」他們哭叫道,「咱們可以逃得一條性命啊!」
陸白感覺自己的嗓子很緊,說不出什麼話似的,但她還是嚴厲地注視著他們:
「你們豈不知圍師必闕?」
「那,那是什麼?」
「若我開了城門,」她高聲道,「軍心立潰!」
「退後!」
「退後!」
女兵們齊聲高喊,拉開連弩,對著他們!
但她們怎麼會真的扣動懸刀呢?
那不是冷酷殘暴的冀州人,而是平時常常見到的健婦營的女兵啊!
臧霸的泰山軍也好,張超的部曲也好,平時總喜歡往健婦營附近溜達。陸白的軍紀是很嚴的,行軍打仗時想搞聯誼是搞不成的,但女兵們有時喜歡說笑,有時喜歡唱歌,有時喜歡結伴去洗衣服,又或者去附近買點什麼東西。
那些傻乎乎的新兵也好,民夫也好,就在外面盯著看,也說不上看什麼,似乎在這樣枯燥而嚴苛的世界裡,看一看與自己不一樣的人就可以很幸福。
何況那是一群無論相貌還是語言,都與家鄉的姊妹妻女無異的女郎呢?
因此即使知道她們也會上陣殺敵,那些漢子仍然是不太在意的——她們殺敵時,也只將一個後背留給他們,誰會想到她們的弩矢有一天正對著他們的胸膛呢?
因此那些潰兵和民夫猶豫著,其中又有大膽的,推推搡搡地就上前了。
他們的聲音裡帶著哀求與絕望,以及富有誘惑力的說辭。
——他們都逃了,她們為什麼不逃?
——快,一起逃吧?這座城守不住了,可是咱們還是青徐的好兒郎啊!
——咱們只要想辦法渡河,重振旗鼓,咱們!
陸白將身旁女兵手裡顫抖著的連弩奪了過來,狠狠地按下時,遠處傳來了大地的震動聲。
城門開了!
前排的潰兵倒下,後排又更加癲狂地沖了上來!
他們再也不是他們了!
他們所有人都只長了一張臉!他們揮起手中的武器,向著女兵們而來!
這座城已經註定要陷落了。
隨著西門被打開,緊接著是北門,兩座城門洞開後,再沒什麼能阻擋冀州軍湧進來。
他們的陣型還有些鬆散,但已經不重要,現在需要加快腳步,將守軍從南門趕出去,趕進包圍圈裡去!
在那之後,他便可以從容處置接下來的工作了。
荀諶騎上馬,身側的衛士也立刻上馬,又從身邊人手裡拎起盾,警惕地守在他身邊,準備漸漸向城門處靠攏。
變故就是此時發生的。
先是有人含糊不詳地跑過來報告,南岸的泰山軍過了河。
人數並不多,只有數百罷了,因此荀諶並未放在心上。
但那些人很快衝破了城外嚴陣以待的包圍圈!這就很讓人吃驚了!
荀諶一時沒想清楚究竟是南門外的校尉大意了,還是援軍太過勇猛。
「旗幟上書來者何人?」
「離遠了只見到一個『張』字!」
這位俊秀的主將應了一聲,眉頭緊皺,心裡反覆地想,東平張氏確實是大族,來幾個兒郎也不算什麼,他也從未聽過這群人之中有什么姓張的名將。
張郃自然是名將,但絕不可能出現在這片戰場上;
張遼更是名將,但他總與陸廉形影不離,若是他出現了,自己就該擔心陸廉也來了。
荀諶這樣皺眉想一想,總覺得漏了一個什麼人時,城門處忽然騷動起來。
有人從烈火里衝出來了,女兵也好,潰兵也好,冀州兵也好,全被他沖開了。
那人帶的兵卒不多,只有前面十幾騎騎在馬上,後面則是跟著跑出來。
但他在最前面,不像個騎馬的武將,倒像橫衝直撞的猛獸——不!那也不是很恰當!倒像山上滾落下來的巨石,砸到哪裡,哪裡就房倒屋塌,哪裡就樹木粉碎。
他手上的長槊像是要飛起來,劃成了一道弧光,那些陣容鬆散的冀州軍瞬間就被他撞飛了,撞散了!
——那還是個人啊?!
有冀州軍這樣畏怯地向後退一步時,那人就像是狂風捲起的火焰風暴一般,咆哮著沖向了他們!
「無膽鼠輩!認得燕人張翼德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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