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天氣轉暖, 草長鶯飛,就連病體沉疴之人也會無端生出幾分活力。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因此難得這樣一個好天氣,婢女們在院中鋪了毯子, 擺了憑几與小案,溫了熱蜜水, 一切準備妥帖後,才扶著戲志才出了臥室, 來樹下坐一坐。
比起與兗州使者相會之時,這位青年文士已經又瘦了一大圈, 那張曾經俊朗的面容上,青灰色的病氣也越染越深。郭嘉看了一眼, 便覺得心如刀絞, 又不能轉頭不看, 只笑著扶了他一把。
「今日春光好,志才兄氣色也好極了, 」他笑道, 「若不是兄這般懈怠,你我出城去踏春,說不定還能引得女郎頻頻回首哪!」
戲志才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年少孟浪時的事了。」
「未及而立, 再孟浪幾番也無妨啊。」
這位文士慢慢將全身重量都靠在憑几上,婢女又上前為他將毯子蓋好後,他終於發出了一聲舒適的輕嘆。
「奉孝,南邊之事如何?」
青年自顧自地倒了一盞酒, 「我主既以休養生息為由,將兵力自武平撤回,袁術這幾日已有動靜了。」
「冢中枯骨, 不足以撼動劉備。」
「下邳那裡,我也已派去許多細作。」
「可靠?」
「都是丹楊人,」郭嘉笑道,「怎麼不可靠?」
戲志才伸出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托起一盞熱蜜水,與郭嘉手中的酒盞輕輕碰了一碰。晶瑩的酒液盪了出來,落在案几上。
他一手托著酒盞,一手就著那滴水,想寫一個字,但指尖落在案上時,他似乎又改了主意,只劃了一道尖銳的角。
想要撼動劉備,除卻大家心知肚明的井州人與丹楊兵之外,泰山臧霸而今屯駐東海,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但戲志才不願意寫出「泰」字。
他已經有意地避開「泰山府君」的名諱了。
這樣驚才絕艷的謀士,也會在死亡面前感到畏懼,而這畏懼又是多麼無力!郭嘉意識到這一點時,眼眶裡忽然湧起一股熱浪。
但他什麼也沒表現出來,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還有孫觀、尹禮、吳敦等人」他說道,「劉備新據徐州,立足未穩,這般豪強豈會真心服他?」
戲志才將那根手指收了回來,婢女在一旁立刻奉上細布,令他得以擦一擦手。
「奉孝知我。」
既知他想寫哪一個人的名字,又知他為何不曾寫出,甚至還知道該怎樣輕飄飄將這一段跳過,重新將思緒放在正事上。
郭嘉挑了幾樁聯合這些人的計謀講一講,到時他們自東海出兵,呂布自小沛出兵,劉備主力既已南下,下邳如何守得住?
但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已經不是戲志才感興趣的事了,陽光透過一樹繁花灑落在身上,曬得他很舒服,他準備稍微休息一下,順便在心裡想一想,有沒有哪一個人沒考慮到呢?
他腦海里似乎掠過了一個少年的身影,但那應該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因為他想要仔細回憶一番,那到底是誰,為何令他莫名想起時,那個身影已經融入進腦海深處的一片黑暗裡。
她從一片黑暗的夢境中醒來,揉一揉眼睛,爬起來洗漱穿衣。
張遼似乎醒得比她更早,站在廊下看天。
「文遠?」她招呼了一句。
張遼轉過頭來,沖她很和氣地笑了笑。
「我今早覺得頭有點痛,」他說,「昨夜必是酗酒過度,打擾到懸魚了。」
「還行,你就算喝多了也還是很講禮數的一個人,」她說,「就不像那個魏續」
「說起來,我昨晚有些醉了,」張遼有意無意地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說了什麼孟浪的話。」
最近大家都跟「孟浪」這個詞有緣啊。
「沒有,你倒是問了我好幾次我家主公的事。」她說,「難道之前見過一面,就給你留下這麼深的印象了嗎?」
張遼的臉色一點也沒變,他甚至還很輕鬆地笑了起來。
「玄德公與將軍不是一樣的人,我一見便十分好奇,必是因此,昨夜才多問了幾句,讓你見笑了。」
這也對勁,她想一想,劉備的魅力值是肉眼可見的能打,和呂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確實不是同一種生物。
張遼井未留在這裡用朝食,他還要回營去,因此她只能送他到門口,注視這哥們騎馬匆匆離去的背影。
也不知道他跑來到底幹嘛的。
陸懸魚心裡這樣嘀咕時,車輪在土路上「咕嚕咕嚕」的就近了。
「你清早便站在這裡,」坐在車上的陳登說道,「是知道我今日要來嗎?」
「不是,」她立刻說道,「我是送別一個朋友。」
「在你這裡留宿的朋友?」
「嗯,張遼張文遠。」她說道,「我們很早以前便相識了。」
陳登扶著欄杆,從車上起身,駕車的僕人早已跳下馬,扶他下車。
「那正好,」他說,「我路過你家,想起來今日你該交一份經學文章,所以過來看看。」
「也不勞阿兄你來取啊,」她有點心虛,「我送過去就好。」
陳登瞥了她一眼,「我父年邁,生不得氣,所以我先替你看一遍。」
她就算不是學霸,也不至於就學渣到如此地步。
交了作業,陳登一邊看,一邊喝水,一邊還有功夫問她和張遼昨天晚上都聊了些什麼。
「說起來很奇怪,」她想了想,「他一直問我,我家主公是個什麼樣的人。」
「哦。」陳登還在看作業。
「我出仕於主公帳下後,每日見到的主公什麼樣。」
「哦。」
「還有就是」她想想,「我如何看待我家主公。」
陳登伸出一隻手。
「哈?」
「筆,」他說道,「你這裡有幾句學問不通,得重寫,我給你勾出來。」
這是個挺好的天氣。
她可以騎著馬去營中看一看,現在太史慈和田豫天天在替她操練兵馬,據說操練得很不錯了。
她也可以帶著姐姐妹妹們去城外玩一圈,當然要先去肉鋪買一塊羊肉,切成小塊,醃一醃,到時候烤一烤,再來兩隻烤雞翅,再來一條烤魚?要不就烤
烤根毛筆來吃。
她咬著牙,俯在案前,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寫作業,陳登在旁邊敲敲案幾,又敲敲案幾,也不知道心裡在想啥,敲得她幾次想抗議,又沒敢說出口。
但陳登先把話說出來了。
「那個張文遠,倒的確視你為知交好友。」
她抬起頭來,「怎麼看出來的?」
愛吃生魚片的陳家大哥把臉一板,「寫完了嗎?」
她繼續低頭。
這作業寫起來太煩了。
因此有馬蹄聲奔赴到門口,而後腳步聲匆匆而至時,她心裡簡直歡呼雀躍了一下。
但當她看到走進院中的是一名州牧府的親衛後,她的心中一瞬間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袁術大規模調兵遣將,逼近鹽瀆、淮安一代,考慮到徐州南部的廣陵郡是個細長的半島形狀,而鹽瀆、淮安則是這一角的基底,因此不需要猜疑很久,大家就判斷出來,袁術欲先取廣陵郡,而後一路北上。
關於帶多少主力南下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見。
有人認為可以帶丹楊兵走,有人認為丹楊兵最好留下。
「陶恭祖在世時,丹楊兵驕橫,軍紀散漫,雖經修整,到底不比使君自己的兵馬,貿然帶出,恐引兵變。」這是老成持重的糜竺先生的看法。
「留守下邳,恐怕亦不夠穩妥。」陳珪老先生不是很同意。
「主公可留一員猛將,保下邳不失,丹楊兵不亂。」簡雍和了一下稀泥。
「依我看來,不如驅使丹楊兵向前,如曹操用青州兵一般,」陳群冷冷地說道,「留他們在下邳,恐怕也是禍患。」
主公皺起了眉頭,「陶使君臨終前,唯一牽掛在心的便是這群追隨他多年的丹楊老兵,而今陶使君屍骨未寒,我怎能忍心?」
陳珪與陳登父子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眾所周知,對劉備而言,陶謙是有知遇之恩的,不是那位老人將徐州交到他手上,劉備而今仍守著平原城不滿千員的兵卒過活。
但這份恩情所帶來的負擔也太過麻煩了!陶謙這些年來縱容丹楊兵驕橫不法,欺男霸女,劫掠商賈簡直都是尋常,他將這樣一支軍隊交到劉備手上,又再三要他承諾厚待這群老革,豈不是給徐州留下了一個極大的隱患?
但誰也沒辦法再指責墳墓里的陶謙,即使指責也沒有什麼用,眼下還是得商量明白,如何解決掉陶謙對同鄉偏愛而留下的這個麻煩。
「翼德治軍嚴整,」劉備嘆了一口氣,「不如將他留下來,鎮守徐州,整治丹楊軍吧。」
「主公若留翼德將軍在下邳,」陳登忽然出聲,「不如也令辭玉留下來。」
陸懸魚有點懵地抬頭四處看看。
留她作甚?
二爺和三爺也互相看看,眾人的目光都有點詫異。
畢竟這位小陸將軍之前曾在廣陵代領過半年的太守,對廣陵郡十分熟悉。她又是個不折不扣的「萬人敵」,留她在下邳陪著三將軍守城做什麼?
但陳登的態度極其堅決。
「主公,袁術其勢洶洶,不過烏合之眾,主公根基在下邳,而今徐州新敗於曹操,士氣低落,」陳登的聲音里幾乎透著一股警告的意味,「徐州六郡,主公政令能至幾郡?」
劉備不是個糊塗人,他一瞬間便明白了陳登在擔心什麼。
「懸魚,」他轉過臉看向她,「你便先留下邳,若是廣陵戰事吃緊,再將你調去如何?」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三將軍負責守城和整改丹楊兵,她是要負責干點什麼嗎?
「聽起來好像大家都很忙,」她說,「只有我不太忙。」
甚至連呂布也很忙。
在袁術攻打廣陵的消息傳來後,盤踞東海的臧霸給小沛送來了一封信。
信中措辭十分親切,吹吹捧捧了呂布一番,先說他武藝天下無敵,又贊他誅殺董賊的功績,然後誇他輾轉在諸侯之間,留下了什麼什麼樣的美名,如雷貫耳,天下皆知。
最後,臧霸在信中隱晦地向他問好,說待得時機成熟時,準備同他見一見。
除了這封信之外,額外還奉上了金帛與幾匹良馬。
「宣高懂我!」呂布一拍大腿,「現在正是春時,我在小沛待得早就無聊了,不如帶上兵馬去看看他怎麼樣?!」
高順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將軍欲何往?」
「東海啊!」呂布抖了一抖那封信,「宣高既喚我去,我看這幾天左右無事,正好可以去遊玩一圈!」
高順上前一步,取了那封信回來,與張遼一同觀看。
這信寫得雖然隱晦,但將軍的那個解法,就很不對勁!
「將軍,臧霸信中之意,我看」高順急急地上前一步,剛準備勸說呂布時,張遼伸手攔了一攔。
「將軍威名,天下皆知,」張遼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想去東海會友,我等當修戈矛甲兵,以壯將軍威勢!」
「不錯!我正有此意!」呂布興奮地從胡床上站起身來,「齊整一千兵馬,明日出發!須得盔明甲亮,不能令臧宣高小覷了我們井州人!」
看著主帥歡欣鼓舞跑出去的身影,中軍帳中剩下的二人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默中。
高順皺了皺眉,「文遠,你這是何意?」
面對質問,張遼倒是一點都沒變臉色,「伯遜欲使將軍同臧霸聯合麼?」
這位沉默寡言的將軍思考了一會兒,輕而緩地搖了搖頭。
「臧霸此舉,或許另有圖謀。」
「不管有什麼圖謀,請將軍親自去一趟,」張遼笑道,「不就結了?」
開陽城中,臧霸正與自己麾下幾名文士聊起這件事。
「郭嘉欲使我等與呂布聯合,共圖劉備,」他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劉備是當世豪傑,又與呂布有恩,難道呂布當真敢對他下手不成?」
一名文士摸了摸山羊鬍,「呂布輕狡無信義,丁建陽如何?董卓如何?難道劉備之恩,勝過他二人不成?」
這話很有說服力,但更令臧霸感到不安了。
這位將近四旬的魁梧壯漢在屋子裡又走來走去了一會兒。
「不錯,他連義父都殺得,又如何殺不得我?」他皺眉道,「與此輩共事,我心」
「將軍!有一支兵馬向開陽而來!」
臧霸的瞳孔一瞬間收縮,「誰的兵馬?!有多少人?!」
「旌旗上書一個『呂』字!」小兵嚷道,「約有千餘人,皆為著甲精兵!另有數百騎兵——」
「郭嘉小兒,幾使我入其彀中!」臧霸聽都不想聽完就大罵起來,「呂布豈是欲取下邳?分明欲取我東海!」
「將軍!」
「將軍!」
「而今該如何退去呂布兵馬?!」
臧霸在屋子裡飛快地轉來轉去時,這支閃閃亮的兵馬已經到了城下。
「宣高!」呂布策馬上前,十分歡喜地高喊起來,「我來尋你出遊!快開城門啊!」
聽著一聲接一聲如挑釁般的叫喊聲,臧霸鐵青著一張臉,半晌才吩咐下去。
「取些白布來!」他說,「就裝成城中鬧了瘟疫!」
「是!」
「郭嘉,郭嘉!」這位盤踞東海的豪強咬牙切齒,「來日若再與曹操交戰我必殺此賊,方解我心頭之恨!」
作者有話要說: 《英雄記》:時有東海蕭建為琅邪相,治莒,保城自守,不與布通。布與建書曰:「」建得書,即遣主簿齎箋上禮,貢良馬五匹。建尋為臧霸所襲破,得建資實。布聞之,自將步騎向莒。高順諫曰:「」布不從。霸畏布鈔暴,果登城拒守。布不能拔,引還下邳。霸後復與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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