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昭知 第7章 往事如煙（2）
碧波樓。
鍾昭寧換好衣裳，在碧波樓的小苑裡慢悠悠的煮著茶，靜靜的等著衛莊的到來。
「姑娘為何對秦姑娘這般好？」穀雨一邊幫鍾昭寧整理著茶葉和果乾，一邊問道，她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家的小姐對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孤女這麼好。
鍾昭寧看著眼前單純天真的穀雨，臉上浮現一個無奈的笑，一邊笑一邊微微搖頭，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看著穀雨解釋道：「自然是覺得這個秦姑娘是個厲害的人物，可以幫我管好碧波樓。」
「可是，這不知根不知底的，誰知道這個秦姑娘打得什麼算盤。」穀雨認真的看著鍾昭寧，一副忠言逆耳的樣子。
「放心吧，你姑娘我心中有數。」鍾昭寧笑著點了點穀雨的額頭笑道，心中泛起點點暖意，前世穀雨為了救高燒不退的自己吞金而亡。
「姑娘，衛公子來了。」霜降走進告知鍾昭寧。
「霜降，你去告訴秦沅君，讓她去見衛莊，好讓衛莊放心。」鍾昭寧吩咐道。
自己現在去見衛莊，反而會讓衛莊不信任自己，認為自己是有所圖。
雅間內，衛莊在房間內焦急的來回踱步，他不知道秦沅君眼下是否安好，他如今世上只有母親和沅君兩個在乎的人了。萬不能讓兩人出什麼差錯。
正當衛莊焦急擔憂之時，秦沅君出現在了衛莊的視線里，衛莊眼眸閃爍著別樣的情緒，有激動，有安心，也有隱隱的擔憂。
「莊哥。」秦沅君對著衛莊揚起一個明媚的笑意，然後朝著衛莊奔去。
衛莊也邁開自己的步子，將秦沅君摟入懷中，一手攔著她的腰，一手輕撫她的後腦，閉著眼享受著獨屬於彼此的安寧。
「沅君。」衛莊輕聲念著懷中姑娘的名字，繾綣又溫柔。
「是鍾家四小姐救了我。」秦沅君知道他一定有一肚子話要問，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於是自己主動開口解釋。
「鍾家？永安侯府鍾家嗎？」衛莊問道：「她為何要因為你得罪宮裡的權貴？」
「她什麼心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不會害我，也不會害你。」秦沅君嘆了口氣，抬手輕撫衛莊的眉眼輕聲解釋勸慰道：「在京城裡，像你我這般沒有靠山的小人物，想要活的安穩何其容易？」
「依我看，不如我們就留在這兒，幫鍾四姑娘打理好她的產業，也算有個依靠，還有一份穩定的生計，安穩的住處，伯母也有你我照料。」
「如此是很好，但這個鐘四姑娘可否讓我見見？」衛莊輕撫秦沅君的臉，輕笑道：「也該讓感謝人家不是？」
秦沅君點點頭帶著衛莊去見鍾昭寧了。
「衛公子來了。」鍾昭寧抬頭看著秦沅君和衛莊笑了笑「我看衛公子也不必試探我了，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衛莊驚訝於鍾昭寧的洞察力，心中對這個天生體弱的鐘四姑娘多了幾分佩服。
「既然姑娘如此坦誠，那衛莊就開門見山了。」衛莊開口問道「姑娘就不怕得罪了貴人？」
「若我說，我知道是誰抓了沅君姑娘，也知道一直威脅你的人是誰，並且我與那人有仇，你可信？」鍾昭寧平靜的問道。
衛莊思考半晌，才看著鍾昭寧的眼睛回答道：「並不會完全信，我們與姑娘萍水相逢素不相識，不可能僅憑姑娘你的一面之詞就完全信任你。」
「就是這個道理，話我說了，信不信由你們。」鍾昭寧始終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我有兩個條件，姑娘答應的話，我和沅君以後就是姑娘的手下。」衛莊開口道。
鍾昭寧挑眉不語，示意衛莊說下去。
「第一，我想要接我母親過來，我們好照顧她；第二，姑娘不得逼沅君做她不愛做的事情。」
「就這兩個，沒有其他的了？」鍾昭寧起身，看著衛莊說道：「不是什麼難事，以後你們就是碧波樓的掌事，你們不需要拋頭露面，在後面管著大小事宜即可。」
「衛莊，你母親的情況可以詳細和我說說嗎？說不定，我可以治好你母親。」鍾昭寧問道。
「當真？」衛莊不可思議的問道。
「千真萬確。」鍾昭寧點點頭「等你什麼時候把你母親接過來，派人和我說一聲就行。」
衛莊十分感激，眼下是真的認眼前這個年輕的姑娘為主，這下他明白為何沅君會答應了。
「對了，你們以後幫我盯著點烈王和宣王府，有什麼消息記得告知我。」鍾昭寧吩咐完，就起身離開了。
鍾昭寧離開碧波樓，想著買點東西帶回去，於是走進了紅盈閣，紅盈閣是京城數一數的首飾鋪子，有不少王公貴族的小姐喜歡來這裡定製或是購買頭面髮釵。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鍾昭寧想著自己來來回回也就幾套頭面，似乎出現在陸景旭面前都一個樣。鬼使神差的，鍾昭寧難得的有了打扮的心思。
一進紅盈閣，引入眼帘的就是玲琅滿目的飾品。有藍寶石，紅寶石，祖母綠，翡翠，羊脂玉，紅瑪瑙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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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昭寧在一套珍珠玉芙蓉頭面駐足，偏淡粉色的玉石雕刻而成的芙蓉，栩栩如生。兩邊用金片鏤空雕刻的祥雲，上面點綴著珍珠，還有著珍珠流蘇。這樣的步搖有四支，還有芙蓉絨花步搖和髮釵。
鍾昭寧眼睛一亮，一邊的掌柜的一下就看出來了鍾昭寧喜歡這套頭面：「姑娘可是喜歡？」
「這套頭面很適合姑娘，這套頭面就該是要像姑娘這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人才配得起。」掌柜的跨著鍾昭寧。
「這套頭面我要，你晚些送到永安侯府就是了。」鍾昭寧微笑著點頭。
「好的，鍾姑娘請裡面去挑兩身衣裳，就當紅盈閣送給鍾姑娘了，還望鍾姑娘以後多多照顧我們生意。」年輕的掌柜對著鍾昭寧諂媚的笑著，邊說邊吩咐夥計領著鍾昭寧前往裡面挑衣裳。
鍾昭寧走進，有些複雜的看著眼前的紫色身影，是蘇鶴嵐。
蘇鶴嵐，鍾昭寧對她是一種什麼情感？似乎很複雜。鍾昭寧既恨蘇鶴嵐幫助霍啟恆設計自己，也同情這個為愛飛蛾撲火的姑娘。鍾昭寧知道，前世的自己沒有她勇敢。
「蘇姐姐。」鍾昭寧的千言萬語化為一句不輕不重的蘇姐姐，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開口打破平靜「真巧，在這遇見了姐姐。」
「鍾四姑娘。」蘇鶴嵐也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思考著，自己和永安侯的嫡女似乎並不熟，為何她就猶如認識了自己許久一般？
「早聽聞姐姐閨名，都說蘇姐姐是咱們北元最有禮儀教養的貴女。」鍾昭寧似乎看出了蘇鶴嵐的疑問，開口解釋道。
「妹妹謬讚了。」蘇鶴嵐真誠一笑，問道：「妹妹也是剛挑了頭面吧？」
「正是。」鍾昭寧回答道，然後目光投向蘇鶴嵐方才盯著的紫色流仙裙，然後開口道「衣裳很襯姐姐。」然後走到一邊的青色繡著竹葉的裙子邊上看著蘇鶴嵐笑道：「這個也適合姐姐。」
蘇鶴嵐微微一笑，眼中的歡喜騙不了人。
鍾昭寧知道，霍啟恆常穿的衣裳顏色就是紫色和青色。
鍾昭寧的目光轉向一邊淡黃色繡著梨花的廣袖流仙裙和另一邊藍色梅花暗紋的衣裳。
淡黃色是自己喜愛的，而藍色，是他喜歡的。
一邊的蘇鶴嵐注意到了鍾昭寧的眼神，心中微微嘆氣，難道也是一個和自己一般的可憐之人？
「今日與妹妹一見如故，改日有空在約妹妹如何？」蘇鶴嵐揚起一個溫婉的笑意。
鍾昭寧自然笑著點頭，然後目送著蘇鶴嵐離開，微微的嘆了口氣。
陸家軍軍營，陸景旭穿著藍色勁裝，手提著一把低調沉穩的寶劍——斬秋劍，劍如其人，就像它的主人一般，沉穩內斂，但卻銳利，有鋒芒。
陸景旭少言寡語，一雙星眸銳利的掃過下面的士兵，仔細的找著士兵們的操練的問題。
一邊的謝君衍百無聊賴的看著下面的士兵，一邊喝著茶一邊欣賞著被陸景旭折磨的士兵，不得不在心裡腹誹道：可真是毫無人性啊！折磨起手下的人來真是一點情面也不講啊！
果不其然，謝君衍心中想法剛剛落地，陸景旭接下來的行為就得到了印證。
陸景旭看著下面的士兵輕斥著：「都給我停下！」
「我不就幾日沒來盯著你們操練，你們就這般懶散？要是有朝一日敵國打到我北元邊境，你們也打算這樣上戰場保家衛國，守護我們北元的疆土？守護我們北元的百姓？守護你們親人朋友？」
「如果你們認為來從軍就是混口飯吃，那麼我陸家軍廟太小，恐怕無法容納你，請你另請高明。我陸家軍里的戰士，都是為了保家衛國，守護百姓！」陸景旭一一掃過眾人，目光銳利，猶如利刃出鞘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李光。」陸景旭喊著手下。
下面的士兵中有人抬頭，走過人群上前，看著陸景旭回答道：「少將軍。」
「五天前，我叮囑過你，這五天要你盯著他們操練，這就是你操練的結果？」陸景旭的聲音威嚴，語氣中沒有絲毫怒氣，看著面前的新兵李光，李光有成為大將的實力，但是，他有能力的同時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不夠狠。
「在操練的時候對待同袍手足不夠狠，你可知道會有怎樣嚴重的後果？」陸景旭語重心長的看著李光問道，不等李光回答，就繼續說道「平時操練不夠狠，留下的缺點不改正，就足矣在戰場上要了同袍兄弟的命！」
「李光，你可明白了自己的缺點在哪？」陸景旭眯著眼睛問道。
這邊訓著新兵，那邊鍾予誠就來了，鍾予誠走到謝君衍身邊，看著陸景旭訓人，想起陸景旭過去的一件事，結合現在的場景，就知道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放下。
「我以為敘白他放下了，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鍾予誠無奈的嘆了口氣。
「那是他第一帶出來的兵，怎可能放下？」謝君衍苦笑道「敘白是怎樣的人，旁人不清楚，你我還不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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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冷冷清清無情無義，實際上呢？」謝君衍看著陸景旭說道，話音剛落，看向同樣看著陸景旭的鐘予誠。
他看起來冷冷清清，實際上他內心熱烈；他表面上無情無義，實際上重情重義；他看上去毫不在乎哪些惡言，實際上他渴望被大家認可。
「李光明白，謝少將軍指點迷津。」李光看著陸景旭，跪下請罪道「末將李光，甘願受罰。」
「末將甘願受罰，請少將軍責罰。」下面的士兵也跟著跪下請罪。
「今日加練兩個時辰，練完後一人十軍棍。」陸景旭說話之前，感到心口有些悶又有些疼，不動聲色的捂著胸說道，說著，還微微有些皺眉。
士兵們下去操練，陸景旭忍著不適走向謝君衍和鍾予誠。
「你們來了？」陸景旭不動聲色的坐下，對著兩人笑了笑。
「是不是很累？現在的兵真是難訓。」鍾予誠細心的注意到陸景旭的臉色不大好。
謝君衍也注意到了，上前問道：「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什麼大事，就是昨日夜裡了研究兵法，沒有注意時辰，睡的晚了些。」陸景旭笑著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你快些去歇息吧，這裡我幫你盯著。」謝君衍提議道。
「不妨事，我今日怕是沒空了，你們先回去吧。」陸景旭輕笑著，又轉頭看了一眼一邊的新兵。
謝君衍和鍾予誠不疑有他，叮囑陸景旭要注意休息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直到兩人的背影看不見了，陸景旭才起身走到自己的帳子裡，劇烈的疼痛讓陸景旭渾身冰冷，緊閉的眉頭和顫抖昭示著疼痛給他帶來的影響。
本來已經快回府的謝君衍，似乎想到了什麼，渾身冰涼，暗道一句不好，然後掉頭就走。
謝君衍一路施展輕功往回趕，罵道：「陸景旭你個混蛋，毒發了也不吱一聲！你要是有什麼事我該怎麼交代啊！」
謝君衍趕來帳子，就看見這樣一副場面，陸景旭癱倒在地，蜷縮著身子，一雙捂著胸，一手試圖撐著地讓自己站起來。
「敘白！」謝君衍大驚失色，連忙飛奔過去將陸景旭扶起，陸景旭看清來人，這才稍稍放心，想要說什麼猛的吐了一口黑血就暈了過去。
清醒過來的時候，陸景旭就看著謝君衍焦急的模樣，看著他來回踱步，出聲喚道：「黎之。」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謝君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開口道：「軍營的事情我都以你的名義吩咐寒徹了，王府那邊派楊墨回去了，就說你和我出城去了。」
陸景旭這才稍稍放心，淡淡的點點頭之後，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道謝，沉沉的閉上眼睛。
「你瞞著我們自己扛了幾次？」謝君衍質問道。
「我現在沒有精力回答你的問題。」陸景旭求饒般的目光看向謝君衍，謝君衍頓時閉了嘴。
「早晚疼死你。」
「托你的福，暫時死不了。」陸景旭只想謝君衍是被嚇著了，開口試圖安撫他情緒，順著他的語氣開了個小玩笑，但這個玩笑讓謝君衍無奈苦笑。
烈王府，書房。
「王爺，蘇小姐來了。」初白稟報道。
霍啟恆背著手看著窗外的明月，淡淡的回應道：「讓她進來吧。」
蘇鶴嵐走進，看著自己心上人的背影都如此歡喜。
「殿下安好。」蘇鶴嵐行禮，抬眸對上霍啟恆的眼睛，笑著道：「幾日不見，殿下消瘦了不少？」
「嵐兒寬心，本王很好，倒是你，怎麼也瘦了這般多？可是病了？」霍啟恆打量著蘇鶴嵐，關切的問道。
「我很好，多謝殿下關心，有殿下惦念著嵐兒，嵐兒自然很好。「蘇鶴嵐心中甜蜜，抬起眸子，眸子裡的柔情無限綿延，心中的甜蜜漾起，因為自己多年的苦戀終於有了回應。但蘇鶴嵐此時不知道，她以為的得到了的愛人的回應，日後得知對方接近自己的真相，會有多麼的痛徹心扉。
「本王嵐兒眼睛真好看。」霍啟恆深情的看著蘇鶴嵐的眼睛，仿佛看見了心心念念之人的雙眸，蘇鶴嵐的眼睛和她的有七分相似，但卻沒有她眼裡的星河。
那個人的眼睛，會想讓他一輩子心甘情願的沉溺其中。
蘇鶴嵐嬌羞的低下頭，緋紅的臉頰在月光的照射下十分誘人。
霍啟恆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讓蘇鶴嵐心甘情願的配合自己的計劃呢？
蘇鶴嵐安靜的依偎在霍啟恆懷中，享受著彼此的甜蜜。
有的愛猶如蜜糖，有的愛猶如砒霜。情愛二字，千古難解。古往今來，有多少痴男怨女陷入情愛，難以自拔，難以忘懷，最後落得個傷痕累累，遍體鱗傷。
月光皎潔，似乎是要給相互依偎的璧人點綴，但，相互依偎的璧人，並非彼此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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