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坤寧殿內,許皇后穿著一襲白衣,提筆認真抄錄著佛經,手邊放著一個小巧的銀質長命鎖。
屋內都是檀香的氣味,青梔看著面色蒼白的皇后娘娘,實在不能把如今這個女子和二十五年前的長寧侯嫡女許煙蝶聯繫在一起,當年的許二姑娘何其的耀眼,想長寧侯嫡女許煙蝶,是北元貴寧的典範,家裡千寵萬愛出來的姑娘,陽光明媚,肆意飛揚。比如今的鐘家四姑娘還要肆意。
可惜,當年陽光明媚堪比太陽的姑娘,變成如今這般自困深宮的許皇后。
「青梔,把這些拿去寶華殿燒了吧。」許皇后平淡的開口,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她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行屍走肉,一個靈魂早已死去的活死人。
「娘娘,您已經抄了半日的佛經,歇一歇吧。」青梔接過許皇后手中的一摞佛經為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隨後快速的揚起一個笑臉,勸慰道:「娘娘,你歇一歇,過了午時丞相夫人要入宮拜見娘娘。」
「慧兒這丫頭......罷了,準備些她愛吃的,讓人準備午膳吧。」許皇后提起柳慧,面上揚起一個溫溫柔柔的笑意。
「娘娘也許久未見丞相夫人了。」青梔見自己娘娘笑了,自己也跟著笑了。
「是啊,時光匆匆如流水,光陰百年不待人......一眨眼,本宮都已經入宮快三十年了。」許皇后長長的嘆了口氣,想起往事,加上要見到故人的心情,也不知為何竟然落淚了。
三十年,人生不過匆匆百年,又有幾個三十年可以虛度?
如此想著,許皇后的臉上揚起一抹諷刺又淒涼的笑意。
午時,柳慧來到坤寧殿,許皇后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紫色身影,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淚眼朦朧的看著柳慧哽咽的喚著面前許久未見的姐妹:「慧兒......」
「許姐姐......」柳慧本能喊著面前這個憔悴的女子,然後跪下行禮道:「妾身鍾柳氏,拜見皇后娘娘,問皇后娘娘萬安。」
「你我姐妹多年未見,難道就要彼此生分了嗎?」許皇后扶起柳慧,眼眶含著淚水。
「許姐姐,你瘦了好多......」許皇后拉著柳慧坐在身邊,柳慧握著許皇后的手,仔細看著許姐姐的神情,看著她的眼神不似往日神,心中鈍痛,仿佛被刀割了一般。
「傻丫頭,你也不看我們多少年沒見了,難不成十幾年不見,姐姐我還能一點兒也不變不成?」許皇后溫柔的笑著,問道:「聽說你又生了一兒一女?女兒還要幾番我當年的風範?那想必這丫頭是在父母兄弟的寵愛長大的。」
「這樣的小丫頭,慧兒,不要將她嫁給皇室子弟,不然她會變成我如今這般模樣......」許皇后深深嘆了口氣。
「姐姐,大皇子已經薨了多年,你也有了兩個孩子,何不放下,讓自己活的舒服些?」柳慧勸慰道。
「我每每想起這個孩子,我就十分難受,當年的事情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啊!」許皇后流著淚水說道「我的孩子,是被阮南霞害死的。」
「當年陛下還是太子,阮南霞還未入東宮。不知何時,哥哥和阮南霞兩情相悅,哥哥為了那個女人,違背父母意願和淑兒解除了婚約。」
「後來,阮家送了阮南霞入東宮為側妃,我為了兩人的前程和性命阻止了二人私奔,將哥哥帶了回去。」許皇后拿著帕子擦乾自己的淚水「想必就是這是,她恨上了我。後來我在元兒的奶娘身邊發現了阮南霞的繡樣,我本以為,陛下會處置了她,可......」
「可是,陛下卻讓我等,他說現在不是時候,等到時機成熟,他就會給我一個交代。」許皇后冷笑道「這個交代,我一等就是二十年......」
柳慧緊緊握著許皇后的手,聽著姐姐的話語,竟也流下淚水來:「姐姐,就算恨,你也要保重身子啊!不然怎麼看得到為大皇子報仇的那日呢?皇子泉下有知,看著自己母親為自己這般傷心,也會不安心的。」
「妹妹說的有理。」許皇后看著窗外「本宮要活著,才能看見大仇得報的那日。」
「姐姐,淑兒的孩子......馬上就要及冠了。」柳慧看著許皇后,最終還是決定開口「這個孩子,姐姐有何想法?」
許皇后知曉柳慧為何如此一問,她不在意的說道:「這些都是謠言,我可憐的元兒是被那人害死的,和一個無辜的孩子有何干係?」
柳慧沒有在皇宮待很久,陪著皇后聊了聊,敘了敘舊就離宮回府了。
許皇后今日心情好了不少,正好心情的品茶,宮外一個柔媚的聲音響起:「皇后姐姐,今日怎麼好心情的品茶?不為你那早死無福的孩子誦經祈福?不燒香拜佛了?」
許皇后聞言只是淡淡的一笑,她抬眸注視眼前這個柔媚的女子,骨子裡都透出一股子嫵媚,仿佛媚骨天成一般。
穿著一身紅衣,帶著大紅的芍藥宮花步搖,來到她的坤寧殿衝撞中宮,臉上掛著一臉得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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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今日僭越了。」許皇后目光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阮貴妃,冷言冷語道:「阮貴妃,這身衣裳不是你穿的。」
「皇后,臣妾該不該穿,能不能穿,也都穿了多年。這些年皇后你不管事,六宮的權柄落在了臣妾的手中,何人還記得你這個喪子之後一蹶不振的皇后?」阮貴妃諷刺道「娘娘只不過是頂著名頭而已。」
「是嘛?」許皇后不在意的笑道,也不起身,就坐在原位,漫不經心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開口笑道:「妹妹,就是如此,只有陛下一日未廢后,本宮就是皇后。」
「本宮不會忘記,本宮的元兒為何而亡!」許皇后目光狠厲的看著阮貴妃「終有一日,本宮要你償命!」
「那就看娘娘的本事了,臣妾恭候娘娘找臣妾算賬的那一日。」阮貴妃冷笑道:「臣妾也不會忘記,皇后娘娘當年如何高高在上的拆散了我和許郎!這份恩情,我永遠都記得。」
茗香樓。
陸景旭應著鍾昭寧的品茶的邀約,來到這個一時名聲大噪的茗香樓。
鍾昭寧已經等候多時了,正在一邊和掌柜交談時,注意到了剛跨進門的陸景旭,提著裙子揚起笑臉上前打招呼道:「景旭哥哥,你來了。」
陸景旭禮貌的笑了笑,看著身邊這個笑意明媚的鐘昭寧,溫和的說道:「怎麼想起來著品茶了?」
鍾昭寧輕笑,挽著陸景旭的手臂,見他沒有排斥,笑的更加高興,一邊走一邊解釋道:「我也是閒來無聊,沐姐姐和許姐姐又自有要事,自是沒空陪我這個閒人,昭寧也就壯著膽子叨擾景旭哥哥你了。」
「景旭哥哥若是忙,待會且去忙正事就是了。」鍾昭寧拉著陸景旭的手臂,推著他坐下,然後自己在他對面坐下。
「無妨,我近來也閒,難得你有興致。」陸景旭輕笑,看著鍾昭寧問道:「不知昭寧妹妹今日打算泡什麼茶?早聽子謙說,你的泡茶的手藝很好。」
「景旭哥哥謬讚。」鍾昭寧話音剛落,就拿起茶具開始泡茶。
「我聽哥哥說,景旭哥哥也是泡茶高手,昭寧今日算是班門弄斧了。」鍾昭寧一邊閒聊一邊泡茶。
「你經常和你哥打聽我的事?還是你哥經常和你說我的事?」陸景旭不知為何,很想逗一逗面前這個認真泡茶的姑娘。
鍾昭寧正低著頭泡茶,這才沒有讓陸景旭發現自己的俏臉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我……自然是好奇哥哥的知己是個怎樣的君子,好奇心驅使我向哥哥打聽。」鍾昭寧抬頭,對上陸景旭的眼眸,緊張的手中的茶葉撒了一桌。
鍾昭寧心中說道:因為你是我的心上人,我自然想要多了解你啊!
陸景旭見她緊張的模樣,難道的爽朗一笑,然後看著鍾昭寧疑惑的看著自己,這才收斂笑意,有些抱歉的說到:「抱歉,我是故意逗你的。」
鍾昭寧也不惱他,雙手攤開擺在他面前笑著道:「既然如此,景旭哥哥看在寧兒我這麼配合你的份上,送我一份生辰禮吧。」
「你那日收到的禮物應該不少,怎的還找我討要禮物?」陸景旭玩笑道。
「自然,景旭哥哥的禮物我自然想要。」鍾昭寧認真的點頭,大有你不給我禮物我不罷休的意味。
兩人閒聊之間,茶已經泡好了,鍾昭寧將茶杯遞給陸景旭,挑眉笑道:「景旭哥哥,你品一品。這是我最近新研究的茶,我哥哥都沒來的及品嘗呢。」
陸景旭接過茶杯,仔細的品茶,茶一入口,淡淡的茶香就分散開了,茶香之中混有茉莉花的清香和梅花的幽香,茶香和花香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還有點橙子的香甜之味。
「這茶剛入口之時,茶葉之味回甘,然後就是茉莉和梅花的香氣,下肚之後還有橙子的香甜。」陸景旭連連點頭「到是第一次品到這種茶。」
鍾昭寧輕笑,也喝著茶說道:「看來景旭哥哥還是更喜歡純粹一點的。」
陸景旭聞言微微一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沒有,你這茶也很好。」
皇宮,紫宸殿。
霍啟恆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父親,一言不發。
「阿琛,十月是你哥哥的祭典,這次就交給你來操辦,真好啊,利用這次機會,和你母后好好的親近親近。」莊嚴的帝王看著不遠處的兒子說道。
霍啟恆點點頭,看著自己這個親生父親,想來也是可悲,親生母親和親生父親都想的是自己那個早夭的哥哥,霍啟元。
自己好像如何都比不上這個早夭沒有在他們身邊盡過孝的兒子。
「兒臣明白。」霍啟恆微微一笑,眼中的真誠仿佛真心認同父親的這個想法,但眼底深處的冷漠和心底的不甘只有他一個清楚。
霍啟恆走到坤寧殿門前,猶豫不決,不知進還是不進,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不知怎麼交談怎麼親近的母親。
霍啟恆有時回想,自己和大哥都是親生的,為什麼母親就不能好好的看看他?如果他沒有弟弟也就算了,可是,母親明明有三個兒子,為何對他這個兒子如此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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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霍啟恆經常這麼問自己,也經常在夢中問過自己母親,可是,他始終不敢問自己母親。
不敢,不甘,不願,不想。
霍啟恆長嘆一口氣,轉身離去了。
碧波樓。
鍾昭寧一個人來到碧波樓,帶著帷帽來到秦沅君的面前。
「秦姑娘,今日我了兌現我的諾言,帶我去見衛母。」鍾昭寧看著秦沅君說道。
「沅君著就帶姑娘前去。」秦沅君開口道「昨日我們將伯母接了過了。」
「無妨,我也有此打算,來著也好。」鍾昭寧輕笑,問道:「對了,衛公子呢?」
「他在後面對賬,近來買賣消息的人很多。」秦沅君看了眼鍾昭寧,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大多都是烈王殿下派人打聽姑娘你的。」
「除了打聽我,還有什麼?」鍾昭寧反問道。
「還有打聽陸世子和一些朝廷的官員把柄的。」秦沅君解釋道。
「回頭把名單整理出來給我。」鍾昭寧沉默半晌才開口:「安插些眼線到蘇鶴嵐和宋千雪身邊,多多打探烈王的情況。」
「是。」秦沅君自然明白。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後院,衛母依舊熟睡。
「衛母,每日都如此嗜睡?」鍾昭寧開口問道。
「不是,時而瘋癲時而清醒,有時累了就會如此,昨日傍晚不是很清醒,一直哭著。」秦沅君長嘆口氣。
鍾昭寧點點頭,走到衛母身邊給她把脈。
「不是什麼難事。」鍾昭寧開口,看著秦沅君解釋道「衛母是被人下毒了,這個毒在身體內有些年頭了,起碼有十五年。」
鍾昭寧說罷,走到一邊寫藥方,遞給秦沅君:「你拿著方子派人去百惠堂,會有人給你藥的。」
「原來百惠堂也是姑娘的。」秦沅君接過鍾昭寧手中的藥方,看著鍾昭寧問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等她將藥吃完了,派人來找我,我要給衛母逼毒。」鍾昭寧嘆了口氣。
秦沅君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光明寺,鍾昭寧自重生回來,就養成了半個月去一趟光明寺的習慣。
鍾昭寧上了香,添了香火錢,正閒來無事在寺中閒逛,就看見了前方看著銀杏出神的陸景旭。
「景旭哥哥。」鍾昭寧輕聲細語的打斷了陸景旭的思緒「你怎麼也在這?陪淑姨來的嗎?」
「是,我陪母親來。」陸景旭點頭,看著鍾昭寧問道:「昭寧妹妹呢?也是陪著慧姨來的?」
鍾昭寧搖搖頭,順著陸景旭的目光看著銀杏回答道:「非也,我一個人來的。」
「來寺里禮佛?」陸景旭好奇的問道。
「也不是,我來祈福的。」鍾昭寧嘆了口氣「家中父兄都在朝堂為官,朝堂之上千變萬化,誰也不知道明日會發什麼什麼。」
「我只期望我在乎之人可以無病無災的,順順利利的過一輩子。」鍾昭寧轉頭看著身邊的陸景旭,揚起一個溫婉的笑意,這時陸景旭也轉頭看著鍾昭寧。
四目相對,陸景旭一時看不清楚鍾昭寧眼中的情緒,為何這個姑娘絲毫不畏懼和自己相處?反而眼中都是期待?
面前的這一幕,被也在光明寺的霍啟恆瞧見了。
「鍾四姑娘,陸世子。」霍啟恆揚起一個笑臉,看著面前的一對璧人說道:「好奇,二位也來光明寺?」
「真巧遇見了鍾四姑娘。」陸景旭淡淡的說道。
「烈王殿下怎麼來了?」鍾昭寧反問道。
「我來是為了大皇子祭典的事情。」霍啟恆笑著解釋,看著一邊的陸景旭說道。
「既如此,我就不打擾烈王殿下了。」陸景旭淡淡一笑,轉身就要離開,卻被鍾昭寧拉著衣袖。
「怎麼了?」陸景旭不解的看著鍾昭寧,柔聲的問道。
「改日景旭哥哥請我喝茶吧?」鍾昭寧笑著,一臉期待的看著陸景旭。
陸景旭看著一臉期待眼中有著細細碎碎的光的鐘昭寧,一時有些不想讓她失望,就輕輕的點點頭:「你也快些回去吧。」
鍾昭寧點頭,目送他離開,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略略出神。
「鍾四姑娘,和陸世子關係很好?」霍啟恆不經意的試探道。
「自然,景旭哥哥是我哥哥的好友,我母親和郡主又是手帕交。」鍾昭寧淡淡的回答:「天色也不早了,臣女就先回去了。」
話音一落,鍾昭寧頭也不回的決絕離開,她一刻也不想和霍啟恆多待,和他在一起,總會想起前世的悲慘。
不過好在,景旭哥哥答應了請她喝茶,想必過幾日景旭哥哥就會約自己了吧……
方才霍啟恆故意拿大皇子祭典的事情刺激景旭哥哥,也不知景旭哥哥會不會傷心。
鍾昭寧想著,不自覺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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