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西少女 四

    「那究竟是……」內港平靜的海面突然翻湧了起來，熱/那/亞艦隊的船長踹開了艙室的門從裡面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然後他看見了他這輩子不想再看見第二次的東西。

    「我了個姥姥啊……」隔壁威尼斯艦隊的船長張大了嘴巴，他想不出其它任何能形容這玩意的形容詞，只好張大自己的嘴，以此來表示自己的驚訝。

    托斯卡納艦隊的指揮官頭次真正認識到了人類的渺小，這頭扒在城牆上的巨型章魚光是一條觸手的體積就足以與最新銳最龐大的海軍戰艦相媲美，至於它的本體更是大得離譜，好似一座光滑圓頂的小山。

    一對慘白色的眼珠發出攝人心魄的光芒，長長的觸鬚延伸進了城市，不用看就知道它肯定在對城市大肆進行破壞。

    「我們……該怎麼辦？」拉古薩艦隊的船長從來沒碰見過這種情況，他在海上縱橫數十載，擊沉的船總歸也有數十條了，但這種東西，這種讓人從心底就喪失了戰鬥欲望的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

    「怎、怎麼辦？」威尼斯船長暈了頭了：「什麼怎麼辦？」

    「日你娘，怎麼辦？涼拌！」熱/那/亞船長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一看就知道你們都是些從沒去過大洋的渣渣，來，那個美第奇家的娘炮，你說，我們海軍的職責是什麼？」

    托斯卡納艦隊的船長雖然很不滿自己被稱作娘炮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保衛海疆，擊潰所有來犯的敵人，戰至最後一刻。」

    「那不就是了！」熱/那/亞船長一刀砍在船舷上，從上衣兜里掏出一瓶酒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露出他的一口大黃牙：「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小伙子們，揚帆！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拉古薩城裡的所有人都發現了扒在城牆上的怪物，只不過有的人決心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園，有的人則只能躲在地下室里祈禱噩夢快些過去。

    「所有老弱婦孺全部進地下室！」丹尼總督站在被砸出一個大洞的宴會廳里的瓦礫堆上大聲指揮：「請男士們維持好秩序！所有有戰鬥力的先生們，請拿起你們的武器！共和國將與你們同在！」

    「老爺，您也去地下室吧，您是共和國的總督，不能……」趁著分發武器的當兒，總管湊到總督邊上小聲規勸道，從天花板上的大洞裡漏進來的雨水打濕了總管用髮膠固定住的頭髮，不僅把它弄得非常難看，還散發出了一股更難聞的氣味。

    「拉比，你別說了。」總督制止了總管，他從瓦礫堆上爬了下來，在附近的牆面上取下來一把長弓和幾支箭。

    「記住，自由勝過黃金，這是我們拉古薩人的格言，是我們拉古薩人的精、氣、神所在。」弓是紫衫木做的硬弓，弓弦繃得很緊，總督用了很大的勁才把它拉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但願我的技術還沒有退步。」

    「現在，那個怪物侵犯到了我們拉古薩人的自由，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它毀壞我們的房屋，傷害我們的人民，想要摧垮我們的精神。」總督又從牆上取了一把長槍拋給總管：「我，丹尼·卡斯特里奧蒂，身為拉古薩共和國的總督，有責任、也有義務保護我的人民，共和國的每一位公民，同樣也有責任，有義務保衛自己祖國的安全與和平。」

    「所以你別再勸我了，我意已決，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總督已經走到了全副武裝的先生們的面前，他鬥志昂揚，在場的所有人都鬥志昂揚。即便不鬥志昂揚的人為了不被嘲笑也一同鬥志昂揚了起來。

    「眾位在我拉古薩遭此大劫的時刻願意挺身而出，我僅代表拉古薩人民感謝你們。」總督的聲音低沉：「更多也沒什麼廢話好說的了，大家也看到了那個趴在城牆上的怪物——如果不想去的話，我也不會勉強，願意同我一起戰鬥的，就和我一起過去。」

    他說完扭頭便走，總管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緊隨其後的眾位先生們魚貫而出。

    沒人注意到躲在椅子下面的丹德里恩，魯特琴告訴他沒事了，他才打算從椅子下面爬出來。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空曠無人的大廳里，丹德里恩在椅子下面看見那個人穿著灰袍子，瘦高個，整一副巫師的相，他應該就是巫師。

    巫師沒有在大廳里停留，他也沒發現丹德里恩，而是直接奔出了總督府。

    『跟上去。』魯特琴說。丹德里恩趕忙從椅子下面爬了出來，也不顧頭上的帽子戴沒戴好了，抱著琴跟了上去。

    莉莉姆趴在濕滑的城牆上，無數觸手從她的頭頂划過直奔城市，她也能聽見遠處城市傳來的呼喊聲和建築毀壞的聲音。

    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莉莉姆的直覺告訴她，章魚巨大的眼睛沒看自己。她踩死了幾隻章魚觸鬚上掉下來的寄生蟲，又白又肥，還長著一張相當噁心的口器。

    莉莉姆發現現在自己只能依靠直覺了，這種事情她前所未見，從前的經驗對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神器——對了，神器！莉莉姆的直覺告訴她，這次的事件一定是神器引起的，所以只要找到了神器，一切問題都應該能解決了。

    『我真聰明！』莉莉姆好好地誇了自己一番，但問題卻又接踵而至：該去哪兒找神器呢？

    「這隻章魚應該是來找神器的，巫師好像說過這玩意叫利維坦，是生活在遙遠外海的生物，除了神器，沒有別的理由能解釋它為什麼千里迢迢跑到地中海內部的拉古薩來了。」

    「但是看它現在這個樣子，應該也不知道神器在哪，不然就不會發泄似的破壞城市了。」莉莉姆跑出了城牆露天的一段，躲進了一處角樓里，利維坦的觸手不斷地撞擊令整座城牆篩糠似的震動，這座角樓看起來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城市裡的烏雲中，閃電都在積蓄著能量，而海面上的閃電則相當肆無忌憚……」

    莉莉姆突然想起了剛剛在總督府發生的事，一道閃電突然突破雲層擊中了總督府的屋頂引起了大火——如果不是這個機會，莉莉姆根本沒辦法從總督府里逃出來。

    「為什麼閃電會擊中總督府而不是別的地方？論高處，城外小山上的教堂才是附近最高的地方，但是那裡烏雲甚至籠罩住了教堂的尖頂鐘樓，卻一點事情都沒發生。」

    「是因為巫師！」莉莉姆突然想到，她錘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因為巫師在引導魔法能量，所以積聚在烏雲里的閃電才會劈下來，才會劈到總督府而不是別的地方！我明白了！」

    「巫師說過，神器就是擁有強大魔法力量的物品。」莉莉姆站了起來，她走出角樓，把目光投向遠處閃電不斷的海面，在她的記憶中，那邊有一處火山噴發形成的小島：「應該就是那裡沒錯了，因為神器不斷散發出強大的魔法力量，所以烏雲中的能量都集中在神器附近爆發——利維坦可能是覺得城內沒有閃電非常特殊才會認為神器在城市裡，所以才會瘋狂地破壞城市，但實際上——神器並不在這裡！」

    莉莉姆覺得自己的理論能夠說通，她的直覺讓她相信了自己，但現在問題又來了，就算知道了神器在不遠處的小島上，她該怎麼過去呢？

    「戰鬥！戰鬥！」城市裡漫天飛舞著怪物的觸手，滿地都是從觸手上掉下來的寄生蟲——人畜無害，但是相當噁心，一不留神就會咬你一口。

    拉古薩的軍隊正在為保衛祖國而戰，他們幾十人一組地同巨大的章魚觸手作戰——這玩意上面包裹著粘稠的粘液，士兵們需要費很大的勁才能刺穿它——章魚觸手意外的很脆弱，只要刺穿了，這玩意就會噴濺出墨綠色的血液，整條觸鬚的攻勢就會變得萎靡。

    戰鬥同樣伴隨著犧牲，數之不盡的士兵被從天而降的觸鬚砸成肉餅，也有人被毀壞的建築活活壓死，城市裡到處都是人們的哭泣聲，不過好在這不是敵人的進攻，至少不會起火以致蔓延。

    丹尼總督帶領著自願戰鬥的先生們對抗著一條碩大的觸鬚，觸鬚的尖端卷著一個人——總督認識他，那是老鐵匠的兒子，白色的寄生蟲爬滿了他的身軀，正在吸著他的鮮血——不過令人欣慰的是他已經死了，不用感受那可怕的場景。

    「這樣下去根本不是個事！」總督大聲叫喊，他的背上背著弓，手上握著一把不知從哪撿來的長槍捅進了觸鬚，大量的墨綠色血液噴了他一身：「攻擊它的觸手除了延緩它的進攻之外根本毫無作用！」

    「我曾經——」一個正在奮戰的人大聲喊道，他拿著一把刀同一條小點的觸鬚搏鬥：「聽一個狩魔獵人說過——」

    他一刀砍進了觸鬚的肉里，墨綠色的血液噴濺而出，觸鬚猛地一縮，把他拍到了附近屋子的牆上。

    總督把戰鬥交給了其他人，他拎著長槍奔向了那個倒霉的傢伙倒下的地方。男人躺倒在一處瓦礫堆上，滿身是血，不過衣服上的花飾可以很清楚地讓人分辨出他是一個北方人——北方人喜歡用粗狂的線條和兇狠的野獸裝飾自己的服裝，而同樣，北方人比南方人更需要狩魔獵人的幫助。

    「你沒事吧？」總督不敢動這個男人，他看得出來男人傷得很深，恐怕內臟都被撞出血了：「還有，狩魔獵人說了什麼？」

    「他說……」男人還有一口氣，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弱點……是……眼……」

    北方人死了，但總督已經知道了這怪物的弱點，他發誓不會讓犧牲者白白犧牲。

    「一定要讓它付出代價！」他的眼睛裡閃著復仇的熾焰，他看向了那個怪物扒在城牆上的主體，兩顆巨大的慘白色眼珠就掛在那東西深藍色的皮膚上。

    「朋友們！它的弱點是眼睛！」總督避開一條觸鬚的橫掃，他大聲呼號：「有勇士願意隨我一起去城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