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冥 第十八章 帝子王師

    馬車兩邊的火把在快速行進的過程中飽受風的摧殘，一路上明明滅滅。直道兩旁也看不見一個人影。護衛在馬車兩邊的侍衛騎著馬緊張地張望著四周。

    「吁！」

    王斯覺得顛簸不停的馬車終於停下來了。

    這也意味著他隱隱作痛的臀部終於可以好受一些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不是只有騎馬才會把顛得人七葷八素。　火把被一陣怪風徹底吹滅了。

    馬車外傳來兵刃相交的聲音，接著傳來的是鐵器落在地上的發出的「哐當」聲。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王斯多年在政治場上摸爬滾打養成的直覺告訴他不對頭。

    「大......大人，」門外負責趕車的侍衛驚恐地說道，「我們被人攔住了。」

    王斯揭開車簾，一柄利劍立刻出現在他脖子上。在漆黑的夜裡也能看到它發出的寒光。

    他的所攜帶的三個侍衛（包括替他趕車的）每個人都被一個紫衣人制住了。

    「紫罡星！」王斯叫道。

    對於同伴的不正經的聯想，高的那位實在不想繼續搭理下去了，他知道矮的那位最擅長就是把正經的人弄成不正經，然後充分利用自己不正經的經驗打敗你。「清絕，你什麼時候能不開玩笑。」因為實在拿矮的那位沒辦法，所以直接叫了名字。

    「得，得你這個人活著還真沒勁。」清絕道。

    「我的職責是撰寫情報。」高的那位說。

    「我幹得最多的就是偷別人的情報。」矮的不罷休地加了一句。搶在高的那位打他之前好歹說了一句，「我可從來沒偷過你的情報。對吧，清傳。」

    「你還想不想知道元帥的血脈的事？」清傳使出了絕招。這樣就能達到讓清絕閉嘴的目的。

    清絕果然識相地閉上了嘴。

    清傳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這還是清楚告訴我的。」

    「我記得在我們來的時候他只告訴我們送一封紫罡星的奏章給王斯，其它的什麼也沒說啊。」

    「你肩膀上的腦袋是幹什麼用的?」清傳道，「那裡是一團漿糊嗎？想想現在的情況，就知道清楚是在打什麼主意。」

    「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腦子不好使，要我去猜你們這群拿主意的人想些什麼，還不如叫我去白虎族的明堂偷鎮化珠。」清絕兩手一攤，表示恕難從命，真的做不到。

    清傳對此搖搖頭，解釋道：「你應該知道現在鬼域的國主是幽泉，雖說他是靠自己的武力奪過來的。但也是因為培炎不得民心，幽泉奪位至少還是大勢所趨。這十幾年來，幽泉治理下的鬼域也算是國泰民安。各地的藩王在他推行削藩之後就不得不安分了，不像從前一樣割據一方，各自為政。」

    「那又怎樣？」

    「幽泉儘管是元帥的宿敵，但是現在死了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他祁山的親族在起兵奪位之後便被其他的藩王誅殺了，殘存的都是跟他血緣淺薄的遠親。幽泉十幾年來不曾納妃立後，偌大的後宮空空如也。據說連居住其中的宮女也不過百餘名。如今他既無親族又無子嗣，幽泉一死，鬼域必亂。大荒定會再起動盪。你也看到了，我們青龍族內訌已久，長老會、宣正院、不良司三方鼎立，雖說都是元帥的的舊部，心裡作何打算也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了。青衣衛中有不知多少人隱居、流亡、失蹤、如四散的流沙，不再是鐵板一塊。青龍族一旦有外敵入侵，事態極易演變嚴重。幽泉之所以不興兵報復，其一是為了修煉炎涼咒，行軍作戰分身乏術，其二是他在等著元帥血脈的出現。只要元帥的血脈不出現，幽泉就不會輕易動手。所以有幽泉在至少還能保持現在鬼域與青龍族的穩定局面。」

    「然後呢？」

    「也就是說，幽泉不能死。」清傳沉聲道，「這個計劃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替修川刺殺幽泉提供機會而制定的。」

    「你能擔保修川不會殺了幽泉？」清絕還是懷疑。

    「以修川的武功來說這一點不難辦到。只是別忘了修川的身份。」清傳提醒道，「我一直忽略了這一點，如果不是清楚在我們臨行前說的一句話，我也不會想明白。」

    「什麼話？」

    「修川除了是遣心門的掌門之外還是鬼域政治場上一個重要的角色。」清傳肯定地說道，「帝子王師。」

    幽泉內力所凝成的冰藍色劍已經散去，但紫紅色的的氣印正蓋在修川的胸口。

    夜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

    只有晚風吹動修川的斗篷和幽泉長長的髮絲。

    修川看著眼前的幽泉，嘴角不斷滲出鮮血，不一會兒便染紅了他的衣衫。可是他的臉上分明沒有露出一絲痛苦，出現的是一種事情遂願之後的平靜。後者的表情此時卻是不可思議地震驚。

    傷人的幽泉和被傷的修川兩人臉上的表情截然相反。他們的表情在正常的情況下應該是修川震驚，幽泉平靜才對。

    幽靜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模糊地看到國主凝成的劍向那個老頭砍去，但是老頭的周身像是有什麼銅牆鐵壁一般。國主的劍砍不進去。兩個人交換了幾招之後，國主的劍被一股怪風吹散，不，是如同鐵錘一樣的風，重重地砸過來，氣劍就慢慢不見了。後來，國主祭出紫紅色的氣印，不偏不倚地打在老頭的胸口。那道在老頭周身阻擋國主的銅牆鐵壁好像在出手的一瞬間消失了。

    幽靜擔心地想上前確認情況，就聽見幽泉的喝止，「不准過來，轉過身去！」

    已經習慣了國主強制的各種命令的幽靜乖乖照做了。

    「為什麼？」幽泉封住了修川的心脈穴道，這樣可以暫時保住他的性命。可是無論修川還是幽泉都知道如此嚴重的內傷，經脈俱斷、五臟皆損。咽氣不過是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修川知道幽泉要問自己為什麼要在他祭出氣印的時候突然收住內力，周身氣場屏障化為虛無。所以幽泉才能乘勢長驅直入將氣印打在自己胸口。

    這也是為什麼幽泉會震驚的原因——這一擊是修川故意讓幽泉得手的。事先幽泉早準備了後手以策萬全，怎麼也沒有想到修川會做出這種無異於自殺的舉動。

    修川抹乾嘴角上紅色的鮮血，咽了咽喉嚨把湧上來的血強行吞下去，「殿下，祁山起兵之前臣下曾與你有一個賭約，若是錢幣正面朝上，臣下遠遁鬼域隱居山林，絕對不阻攔殿下揮師北上進軍大諸。殿下不肯冒險，拒絕了臣下。」

    「都是些陳年舊事還提它做什麼？當時我心意已決，又怎可為了一個小小的擲錢幣遊戲而改變。」幽泉站在他對面。

    「這是當年我和殿下用來打賭的錢幣。」修川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匣子。這個匣子沒有鎖，裡面的東西用明黃色的絲綢小心地包好。幽泉拆開絲綢，一枚銅錢安靜地躺在裡面。

    培炎五年。

    這是上一任國君在位時鑄造的錢幣。幽泉自取他而代之之後下令全國收繳培炎時期鑄造的錢幣，統一發行以自己命名的新幣。市面上培炎時期發行的錢幣一律不許通行，連流出外族的也被回繳。全國上下不管何人膽敢私藏前朝錢幣以忤逆罪論處。所以鬼域能找到培炎時期的錢幣是不可能的事。

    大諸城的燈光因為入夜越發明亮，好似一堆燒著的火。幽泉其實不用看也知道，這枚錢幣定有玄機。他對著燈光一看，還是吃了一驚。

    「培炎五年，大禮鑄錢司因排版不慎，印出兩面都是正面的錯錢。」修川說道。

    幽泉也知道震動一時的錯錢案，由於少量的錯錢流入市場，引起了軒然大波。這讓培炎感覺大失顏面，惱羞成怒之下下令處死所有和錯錢有關的人，加上酷吏當道，這個案子前前後後有一萬多顆人頭落地。

    「臣下與殿下約定的賭約結果只有一種。」

    兩面都是正面的錢幣結果當然只有一種，修川根本沒有打算贏這個賭局。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賭？」

    「鬼域之中皆知我是教授帝子，王者之師。自從殿下在皇族曲會之上一鳴驚人，被收入炎涼門下。修川便成了殿下的師叔。」修川捂著胸口不緊不慢地說道，「朝堂之上本就多奸佞小人，一時之間流言四起，培炎殿下也對我日漸疏遠。」

    幽泉回想起在鬼域皇族的十年一度舉行的甄選優異的後生子弟的曲會上自己以一個藩王的身份擊敗眾多皇室子弟獲得魁首，之後鬼域第一秘術炎涼咒的傳人鬼幻收他做關門弟子，這光輝的成績和天降的好運讓他一時之間風頭無兩。雖然事後聽說過市井之間關於他與修川沆瀣一氣意圖奪位的流言，但是因為那時他未有反心，也不曾在意。

    幽泉應該想到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在你死我活的政治場上對修川來說是致命的打擊。這種藉口足夠讓對手發動一場對修川所代表的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朝中正直勢力斬草除根的戰爭所需要的理由。

    諷刺的是在幽泉兵臨城下之時望風而降偏偏是那群整天嚷嚷著要清君側保衛培炎江山而驅逐修川的人。

    第十八章　帝子王師　完

    這一章終於突破了3000字。殷文這裡先慶祝一下。

    因為以後幾天會很忙，更新估計又會慢了，不過殷文還是擠出時間抓緊寫了這一章。

    《明冥》第一部《陽在下也》已經快寫到一半了，下一章《喋血長今》即將來襲，將講述幽泉成為王的往事。

    接下來《明冥》會有更精彩的內容，各位讀者記得收藏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