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霖領著丫鬟和安從院子裡走出來。
裴含章往她身後看去,卻沒有看到沈殊玉的身影,於是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獨孤霖打發了丫鬟先去準備早飯,然後答道:「師父不放心我的身體,回來後就第一時間派人告訴了我,我也想念她和阿姐了,就過來看看。」
「哦,」裴含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隨即問道:「怎麼沒看到阿殊?」
「阿姐一早就出去了,你找她有事啊?」
「也……不是特別著急的事。」裴含章支吾著。
「你不會是又惹我阿姐生氣了吧?」
獨孤霖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繼而憤憤不平,「你怎麼總和我阿姐吵架啊!」
她皺著眉心想,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兩人是一對炮仗?
裴含章只好低聲下氣地解釋,「只是一些爭論而已,不算吵架。」
「真的嗎?上次你也說是誤會……」獨孤霖疑惑地說道。
「真的!」
「那好吧。」獨孤霖仍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阿姐起得早,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對了,含章哥哥,我聽說你們在景安遇到一個什麼案子,可是昨晚我問阿姐的時候,她怎麼都不肯說,好像心情還挺不好的樣子,你要有空的話就給我講講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含章嘆了口氣,覺得有點心累,「那件事一言難盡,你就別再問她了,免得她心裡不好受。」
「哦,那好吧。」獨孤霖乖乖地點頭,她人雖遲鈍,但勝在聽話。
裴含章看了眼她身後空無一人的小院,然後說道:「既然她不在,我就先走了。」
他轉身離開,忽然聽到獨孤霖在他身後喊道:「含章哥哥,這麼早你要去哪兒啊?」
「下山去看我阿翁。」裴含章悶悶地答道。
既然已經回了京城,自然要回府看看,他已經耽擱了兩天,再拖著不回家就說不過去了。
裴府坐落在京城西邊,大門寬闊,府內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庭院中花枝繁茂綠樹成蔭,環境十分清幽,頗有幾分古樸的意味。
「阿翁,我回來了!」裴含章跨進大門,興高采烈地喊道。
「呀,是小少爺。」
「小少爺回來了。」
裴含章一回來,整個裴府都熱鬧起來,一路遇見的下人紛紛向他行禮。
他飛快地穿過庭院,人還未至,少年人蓬勃的朝氣便先衝到了裴守初面前。
裴守初正在院子裡澆花,裴含章小跑著到了他身前搶過他手中的水舀,「阿翁你坐,我來吧。」
說罷,他熟練地從一旁的水桶里舀水,然後小心翼翼地圍著花的根莖澆起水來。
「讓你去弔唁,結果卻耽擱了這麼久才回來。」
嘴上雖說著責怪的話,裴守初看到小孫子回來的時候,眼裡的慈愛卻絲毫不減。
「阿翁,我不是托舅舅給你寄過信了嗎?我在舅舅家住了幾天。」裴含章解釋道。
「去了沒給人家惹禍吧?」裴守初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下。
「沒有。」裴含章眨眨眼,「舅舅舅母還誇我呢!」
裴守初微微一笑,「哦,這麼說你最近什麼禍也沒闖?」
「對啊!」裴含章乾脆地答道。
裴守初從袖子裡緩緩掏出一封信,「那這封信是怎麼回事?」
裴含章一聽到信,還以為是舅舅寫信和他祖父說了他們插手查案的事,他瞬間繃緊了全身的神經,拎著水舀站在原地連頭也不敢回。
他感覺剛剛那瓢水澆的不是花,而是他自己。
「怎麼?不想看看你哥給你的回信里都寫了什麼嗎?」
祖父意味深長的話在耳畔響起,裴含章這才反應過來,這信不是從景安寄來的,是他大哥裴珩從雲州寄來的。
他訕笑著轉回頭,放下水舀,然後在祖父的腳邊默默地蹲下。
裴守初看著他這副乖覺的模樣,心裡又好氣又好笑,「說過你多少次了?怎麼就是不放在心上?」
裴含章垂著頭沒有答話。
「給你大哥寫過多少次信了?」
裴含章訥訥答道:「也沒有很多次,大哥事忙,回得少,要一年甚至更久才能等到他一封回信。」
裴守初摩挲著手裡的信,又看了一眼低著頭準備乖乖受罰的裴含章,心裡五味雜陳,語氣漸漸緩和下來。
「就這麼想你大哥嗎?」
聽到這話,裴含章忽然抬起了頭,眼裡泛起委屈的淚意,「我……」
他想說,自己真的很想很想大哥,可又怕這話讓祖父傷心,只好委婉地說道:「這世上就只有阿翁和大哥是我血脈相連的親人了,我都好多年沒見過大哥了,大哥連我現在長什麼樣子恐怕都不知道了……」
「小侄子都好幾歲了,我也沒能給他一個見面禮。」
裴守初摸了摸他的頭,嘆了口氣,回憶起從前的事。
「你大哥沒消息反倒是一件好事。那年,陛下在宴席上醉酒,無意中與我說起裴珩近來與家中常常通信,或許是想念起在京城的日子了……陛下這是話裡有話啊。」
裴守初擰緊雙眉,聲音越來越輕,「陛下不僅知道你大哥和我們信件來往的事,連信上內容他恐怕都一清二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皇帝這是存了敲打他的心思啊。
「太后她老人家早就不在了,咱們家與陛下之間那點所剩無幾的相同血脈做不了我們的保命符,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你不一樣……」
裴守初告誡他,「你要想過安穩日子,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安分守己,不要和你大哥通信太過頻繁,這既是保護他,也是保護你自己,明白嗎?」
先太后是出身裴家的女子,所以論起來,裴家與皇帝還算是姻親,只是斯人已逝,這點血脈親情也煙消雲散了。
裴含章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阿翁。」
裴守初繼續說道:「至於你大哥,他年紀輕輕便做了一方刺史,對上對下都得小心謹慎,但他是個聰明人,我想他心裡一定有數。」
「嗯,孫兒知道。」
看著裴含章眼中難以掩飾的落寞,裴守初有意岔開了話題。
「你舅舅舅母還好嗎?景安城是一副什麼樣景象,和阿翁說說。」
裴含章便打起精神,把自己弔唁時遇到方大人一事以及去他家做客的見聞講了一通,他有意略過了柳府的命案,但裴守初仍是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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