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達望著小公爺,輕聲道:「罪民,只想於門楣前掛上『伯爵府』之匾額!」
無論是諜報司還是調查局,在京師里幾乎都是沒有人家會掛的。
張小公爺這麼說,其實就是告訴李福達:你現在的功勳不足,哪怕是回去也是被監察的對象。
諜報司,那就是當你是外敵來監察。
調查局,則是因為你曾經反賊的身份所以被監察。
而李福達回的那句想掛「伯爵府」就很直白了,我手上掌握的東西足以獲國朝封賞!
「先生雄心值得欽佩!」
小公爺也不搭話,只是笑吟吟的輕聲道:「且在此稍待,一會兒調查局在黔州的提司就到了。」
雄心值得欽佩,這意思就是:沒實在東西,都是空談唄。
同時小公爺也直白的說了,這事兒能決定的不是我。
「將軍大恩,李某銘記於心!」
李福達恭恭敬敬的再對小公爺行了一個大禮,這個大禮他是誠心實意的。
他五個崽子能活下來,那封給小公爺的信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但也得小公爺報給國朝才行啊!
這相當於是給他李福達,做了一次背書擔保。
其次,此番前來黔州又肯見他。
還叫來調查局黔州提司,在小公爺的草廬裡面見面。
這分明就是再次給他做擔保,所以李福達才毫不猶豫的給小公爺大禮拜謝。
不一會兒,調查局黔州提司龐輝便匆匆趕到。
卻見他臉色略有些慘白,進得桃林遠遠的在草廬外便「撲通~」拜倒在地。
「起來罷!此事不怪你,若是李先生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早已身死族滅了。」
小公爺笑吟吟的站起來,走到了龐輝身邊輕聲寬慰:「且請誠公、汪公二人來草廬相見便是。」
龐輝這才誠惶誠惶的站起來,他整個背脊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他可是很清楚的,若是這位小爺在黔州出了什麼事兒……
國朝上下絕對有無數人要他全家死絕,所以對於小公爺的安全他絲毫不敢怠慢。
甚至這周邊布置下去的,可都是調查局黔州分司的好手啊!
「老祖宗已抵金築,卑職這便去請!這便去請!!」
說著,龐輝躬身便要退去。
亦是這個時候,李福達轉身對著龐輝行了一禮輕聲道:「李某慚愧,多有冒犯……」
這話一邊說著,李福達一邊輕聲道。
「只請大人稍待,李某不久將有厚禮奉上!龐大人或許不久,便要歸京了。」
龐輝可不是傻子啊,厚禮、歸京再配上李福達的身份那麼這份「厚禮」的意味可想而知。
「先生客氣了!若是來日歸京,定當到府上叨擾一番!」
這倆人的對話聽得小公爺那是一陣翻白眼,你說這大明文人喜歡說話拐彎也就罷了。
怎的這些個武人們,也沾染了這個壞習慣啊?!
李福達剛才那番話直白的意思就是:老龐啊!我老李這也是沒轍了,確實這事兒咱不對。
但放心,咱不是那沒心肝的人。
咱手上現在有著立下功勳的機會,回頭一塊兒升官發財!算我老李補償你的。
龐輝的意思就簡單了:老李啊!要真有這茬兒,那這事兒不僅是揭過了。
我老龐念你這個人情,到會兒咱們就是過命的交情!
當然啦,要你老李只是嘴皮子把式……嘿嘿嘿。
「哈哈哈……李某敬備薄酒,於寒舍靜待龐大人大駕!」
放心!我老李那也不是玩嘴皮子把式的,到時候咱共謀一醉!
一番明里暗裡的機鋒打完了,龐輝嘿嘿一笑抱拳便撤走。
李福達望著龐輝的背影則是不由得苦笑,他潛伏到桃林前是要給小公爺展展自己的本事。
可這事兒說到底,那是得罪了龐輝的事兒。
若是此事不平了龐輝的怨懟,回頭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成禍患。
龐輝這一走,小公爺便跟李福達天南海北的侃起來了。
李福達哪兒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回應著小公爺的問話。
隨著兩人的一問一答,李福達心下感慨:人家少年成名、功成名就不是沒有原因的。
勛貴子弟李福達不是沒見識過,但小公爺這樣的勛貴子弟他是第一次見到。
他能從耕作翻土下肥、堆肥,跟你聊到前朝成吉思汗身後諸汗國的裂變。
能聊范蠡、子貢、白圭、猗頓、郭縱……等戰國計然巨賈,亦能聊孫臏、吳起、尉繚……等兵家諸聖。
每每語中其第,這都是實打實的本事吶!
至少在這些方面,李福達自愧不如。心道,敗的不冤啊!
張小公爺亦在感慨,這李福達果不愧在數次絕殺局中逃出生天的人物。
別看這老小子一副恭敬無比的樣子,似乎對自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實際上他每句話都說的滴水不漏,稍微可能涉及他本人核心的問題都被他輕巧的避開了。
這老犢子要不是生在早飯世家,能夠有機會斷文識字考科舉……
說不準他現在都已經混得一省布政使,甚至可能成為某部尚書了。
不過,叫小公爺意外的是才不到兩個時辰龐輝居然回來了。
跟著他一起過來的,除了張誠這老傢伙外汪直居然也在。
「咱家一直都在金築,本亦是打算今日過來的。」
汪直笑眯眯的望著小公爺,滿心感嘆:這孩子,算是撬動了大明很多從前不可言說之途啊!
本以為自己能從金陵歸京已是幸甚,這輩子能終老津門有個善終就不錯了。
誰成想,自己居然有朝一日再度踏足宮中。
甚至這諜報司的權勢,比之從前更盛!卻更安全。
「白蓮李先生!咱家與你打交道不少,可本人卻是第一次見著啊!」
張誠笑眯眯的望著李福達,輕嘆道:「果不愧為梟雄也!」
卻見這李福達誠惶誠恐的後退兩步,整個人「撲通~」一下大禮拜下。
「罪民李福達,見過張大人!」
張誠沒有絲毫回應,只是笑眯眯的走到了小公爺身邊而後見禮坐下。
小公爺亦是與汪直打了招呼見禮,三人一併才一併坐下。
但終究沒有一個人叫李福達起來,他就這麼跪倒在地上。
小公爺微笑著從妙安的手中接過鐵壺,將盞中殘茶倒去。
壺內則是換上了新茶,沖、泡、洗、琳……做的是行雲流水。
「汪公、誠公,請茶!」
李福達依舊跪著,張誠笑吟吟的與小公爺暢聊了一番他離去後京師境況。
然後大致介紹了一下如今滇南形勢,汪直則是補充了一些諜報司收到的消息。
三人相談了近乎半個時辰後,張誠才似乎察覺到了李福達還在跪著。
卻見張誠的頭偏了偏,輕聲道:「李先生且起來罷!」
已經跪了半個時辰的李福達,這才微微顫顫的站起來躬身作揖。
「謝大人!」
張誠雙眼微微眯起看著站起來的李福達,輕聲道:「說罷,你……能給大明帶來什麼?!」
這句話說的輕柔,然而其中的煞氣卻在這輕柔中四下溢出!
你能給大明帶來什麼?!你能拿出什麼,來保你與你那五個兒子的命?!
「滇南一十七土司頭人、十一衛、各州府……」
便聽得躬身垂首而立的李福達,輕言細語的道:「皆由罪民聯絡之!」
「安南秘使六十五人、東吁秘使三十一人,布散滇南、黔州兩處。」
「他們聯絡何人、其人覆信如何,李某盡皆知曉!」
張誠聽得這話,轉過頭對著小公爺點了點頭。
而後便有姬武將拿著一張摺疊的椅子,擺在了李福達的身側。
呼出了一口氣,李福達緩緩的坐下。
「這些只可保你李家一家大小的性命,再多就換不到了。」
張誠淡淡的對著坐下來的李福達,輕聲道:「若是如此的話,滇南事平你可隨咱家回京。」
李福達似乎並不著急,坐在椅子上躬身輕聲道。
「若是有開疆擴土之功呢?!不知……國朝會如何賞賜李某?!」
沉默在椅子上的汪直聽得這話,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
這李福達打的果然是這個主意,其實從他給小公爺留下信件後汪直就猜到他要做什麼了。
他是個聰明人,而且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作為聰明人的李福達,不可能不知道造反已經沒前途了。
五個兒子還落在大明的手裡,他繼續下去的話除了身死族滅之外別無他途。
但李福達作為聰明人,一定手上留著足夠保下自己和一家人性命的東西。
那些東西不僅僅是上次他丟出來的名單,肯定有更多的、更重要的東西。
這些都是重點,重點是:李福達願意接受罪囚一般、子孫失去科舉資格的生活嗎?!
如果他不願意,那麼就得擺脫這個罪囚的身份。
甚至他需要一個勛貴的身份,保證自己的子孫即便不去科舉也能夠活的很好。
一般的軍功,哪怕是協助國朝剿滅了其他白蓮分支亦是做不到這點的。
能夠獲得如此之大功勳的事情,只有一件:開疆擴土!
「安南、東吁兩地,你能調動多少力量?!」
汪直望著李福達,雙眼微微眯起:「或者說,你在這兩處能鼓譟起來的力量有多大?!」
坐在椅子上的李福達緩緩的抬起來頭,望著汪直聲音很輕。
「安南王頗喜一隻我大明所產之百寶松鶴延年金鑲玉盞,便是在寢宮中也帶著……」
「東吁土司近來肝火旺盛,夜半砸了兩隻景德鎮所產瓷瓶。」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7s 3.641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