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尚書看了花瀟灑一眼,從花瀟灑的眼裡,他不僅沒有看出敵意,反而是看出了些許真誠,但是這真誠的目光卻又是那樣的讓人畏懼,猶如師長一般,他嘴裡不由地重複了一遍,「做官?」
花瀟灑點點頭,隨即徑直再一次問道,「你回答是還是不是?」
顧尚書點點頭,一臉誠懇道,「確實是為了做官,但是我顧某決心勵志做一個好官,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那種官。」
「這樣的官有多少?」
顧尚書搖搖頭,嘆了口氣,「不多。」
「那貪官,庸官呢?」
「也有。」
「你口口聲聲說做官為了黎民百姓,可是你靠什麼去為他們?將自己的微薄俸祿拿出來嗎?」
顧尚書搖搖頭,「自然不是。」
「那靠什麼?」
「這……?」
「萬一你的同僚有貪官,你怎麼辦?」
「與他鬥爭到底。」
「那你為何被孔如意污衊後選擇了逃避……」
「這,這不一樣。」顧尚書結巴了一下。
「哪裡不一樣?」見顧尚書有些心虛,花瀟灑緊追不捨。
顧尚書被花瀟灑駁得有些啞口無言了,他痴痴地看著花瀟灑,花瀟灑從他臉上看到了「恍然大悟」四個字。
「你說,哪裡不一樣?」
顧尚書繼續不語,現在他不敢正視花瀟灑那灼熱的目光了,只得將頭扭向另一邊,從顧尚書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沉默中思索。
「顧尚書,你說不出來了吧,說到底,你這是知與行的不相合一。說白了,像你這樣自負、清高的讀書人每個朝代都多了去了,你也是打小就讀書的,那些人能按照自己夙願走下去的能有多少?人活一世,就得不斷地鬥爭,與人斗,與自己斗。」
顧尚書眼睛一閃,他不由得自言自語道:「知與行合一?」
「對,知與行的合一。」
顧尚書猶豫了一下,接著他一臉疑惑道,「朱聖人不是說過『知先行後』嗎?莫非花公子不認同朱聖人的話?」
見顧尚書提到了朱熹朱聖人,花瀟灑不由得想起了王守仁,想必眼下的王守仁也為知與行之間的關係而苦苦思索著。
花瀟灑看著顧尚書一眼,接著正經地說道:「那依你之見呢?」
「這?」顧尚書猶豫了一會兒,接著他一臉嚴肅地小聲說道:「聖人的話,我們這些讀書人不敢違之。」
「哈哈……」花瀟灑見狀不由得大笑起來,他這一笑,顧尚書更是滿頭霧水,「花兄,莫非你不認同朱聖人的觀點?」
在他看來,眼下能將顧尚書那根筋理順都已經相當阿彌陀佛了,若是再跟他討論這知與行的辯證關係,這呆子不樂意起來多半要走火入魔。
「還行,我這人喜歡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
顧尚書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哦,此言有意思。」
「顧兄,對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顧尚書趕緊擺擺手,「花兄,你可千萬別折煞在下,依在下所見,花兄定是年長於我。」
看著年紀估摸少說也有三十好幾的顧尚書,花瀟灑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難道就這麼老成嗎?
顧尚書見花瀟灑臉色有些微變,他趕緊解釋道:「花兄誤會了,在下長相較老,其實今年剛好二十。」
見顧尚書竟然說自己只有二十歲,花瀟灑是斷然不信的,這傢伙竟然說自己只有二十歲,這完全不像吶。
「花兄可能不信,在下家中貧寒,加之兄弟姐妹眾多,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幼便飽經風霜,因此看上去較為老成。」顧尚書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從他那微紅的臉色可以看出,顧尚書為人還是較為羞澀的。
聽完後,花瀟灑深信不疑,他趕緊說道:「那以年齡來斷,我確實是你兄長,花某不才,二十有八。」
顧尚書點點頭,「那我理應以兄長來稱呼公子。」
隨即他嘆了口氣,像是回答之前的問題,「對於今後,還並未多少打算,討個生計再說吧。」
看得出,顧尚書臉上是一臉的無奈與苦楚。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衣著破爛的農夫遠遠地跑了過來,那人嘴裡大聲叫道,「顧尚書,你家債主來了,這次非要你給個說法,你快回去吧,別傻在那裡,一呆就是半天。」
顧尚書聽完後,臉色不禁大變,他快速地朝花瀟灑拘禮道:「花兄,在下家中有事,先行告退。」
本性就好善樂施,骨子裡有那種俠義血液流淌的他,自覺這種場合怎麼能少得了他呢,不由分說,只見花瀟灑正色道:「顧老弟。我與你一起前去。」
顧尚書遲疑了一下,接著他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一旁那農夫用很是狐疑的眼光看著花瀟灑,他很是不解,也實在想不通,一直獨來獨往,從不與人打交道的顧尚書為何會將這個公子哥帶回家。
兩人一路小跑,跑了約莫五分鐘左右,終於在山腳下來到了顧尚書的家。
看著眼前的光景,花瀟灑連氣還沒有來得及喘一下就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顧尚書的家實在太破爛了,不僅泥牆破破爛爛,就連屋頂的稻草都已變成了烏黑色,若是小強跟劉老伯家還有好泥牆算得上是中農,那這顧尚書家中完全就是特困戶。
而顧尚書的一個弟弟跟妹妹緊緊依偎在他那老娘身邊,三人面露憐憫之色地哀啼,周圍那些朽木做的家具散落了一地,那一臉凶神惡煞的債主則腆著大肚子站在院子中間。
「你,你們怎麼能欺凌婦孺呢?」顧尚書臉漲得通紅地無力指責道。
為首的那個黑胖子絲毫不管,他雙手抱在胸前一臉惡相的罵道:「顧尚書,你這傻呆子,你好好想想,是誰無恥在先?你前幾日可是答應好好的,說你要進寒山書院當伴讀書童,進去後就跟同僚借銀兩還債,這都幾天了,啊,你說說,那銀兩在哪裡?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了,若你拿不出銀子來,你那妹妹就去我家老爺府上當丫鬟。」
被黑胖子這麼一指責,顧尚書更是有口難開,看得出,他之前是說過那樣的話,而現在的他是窮理了。
來到明朝這麼久,好不容易見著一次恃強凌弱,他豈能錯過,只見花瀟灑頓了一下,他朝前邁了兩步,看了那些早已朽爛不已的家具幾眼,微笑著發話了,「顧尚書肯定是個言而有信之人,只是你們這些人,竟然用這些下三濫手段,實在是讓人氣憤。」
見眼前這位公子儀表不凡,黑胖子不由得多打量了花瀟灑幾眼,他數次將目光轉向顧尚書,但那顧尚書卻始終一言不發地看著腳下。
「既然言而有信就趕緊還。」黑胖子知道來者肯定不善,顯然他不願意多廢話了。
花瀟灑點點頭,一副笑臉,「這是必定的,不過等一下咱們理清楚了再好好算算。」
黑胖子不解,他一臉疑惑,「理什麼?」
花瀟灑微微一笑,指著地上那些朽木家具說道,「就算這地上的桌子、凳子之類的吧。」
黑胖子見眼前公子始終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言語也算和氣,但是那種厲色卻渾然不減。
黑胖子聽了這話,知道遇上那種俠義心腸的人了,他心裡顫抖了幾下,不過表面還是做出一副惡相來,只見他厲色道:「你想作甚?」
花瀟灑向前一步,大氣凜然道:「嘿嘿,賠……」
黑胖子一愣,接著憤憤地「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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