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福祥裝模作樣,甚至用衣袖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陳名夏也算老油條了,趙福祥這副模樣豈能瞞過他?不過中國人最在乎面子,趙福祥裝出的這副德行確實讓陳名夏心中稍微有些感動。文師閣 m.wenshige.com
半年前京師城破,國破家亡之際陳名夏正準備上吊的時候,是趙福祥派來的人救了他,同時還因為趙福祥送來的銀子,才讓他有能力從京師一路平安的逃到溧水老家。可以說如果不是自己這個來路不明的三弟,陳名夏估計墳頭草都已經半人高了,所以這份救命之恩陳名夏是記在心中的。
雖然趙福祥有錢,但對陳名夏的政治生涯並沒什麼助力,陳名夏與蹉跎半生的張文明不同,陳名夏探花出身,同時進了翰林院當翰林學士,還擔任了清貴之極的給事中,這種出身和學歷,如果換在和平時期妥妥的丞相胚子。
如果換做以前,陳名夏就算花了趙福祥的銀子也不會感激半分,不過現在環境不同了,陳名夏從北方回來,就被打上了順案的標籤,要不是他的老師是錢謙益,弄不好還要進邢部大牢走一遭。所以陳名夏心灰意冷之際,就帶著書童坐船來到了海南,一是見見這個素未蒙面,但救過自己命的趙福祥,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遠離南都官場那個是非之地,現在這時候先保護自身才最為重要。
到了海南正好碰到趙福祥不在家,陳名夏就住在了張文明家中,通過與張文明的交談,陳名夏知道了趙福祥的出身,得知他是一個從南洋回來的愛國商人。不過與憤世嫉俗的張文明不同,陳名夏可老道的多,他可不相信一個家資巨萬的商人能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忠心回來報國。陳名夏深受儒家傳統教育,認為這幫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小人,指望他們報國還不如指望那些丘八來的穩妥。
等趙福祥從廣東回來與陳名夏見面後,他更是堅定了這種看法,趙福祥這人就是一個借著中原內亂,想要趁機撈取一些政治資源的投機商人。這種商人在明末有很多,最出名的就是鄭芝龍,所以在陳名夏看來,趙福祥與鄭芝龍並無二致。所以當趙福祥提出要招攬陳名夏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不過陳名夏雖然拒絕了趙福祥,但畢竟花了人家很多錢,自己這條命還是人家救得,所以陳名夏在這半個月來親身去結交瓊州的一些文人士大夫,為的就是給趙福祥留一些政治資源。
就在三天前,陳名夏得到了自己老師錢謙益的來信,朝廷那邊已經查清楚了,陳名夏在京師並沒有投靠李自成,甚至在李自成占領京師後能夠棄官南下,並沒有犯下不可寬恕的政治錯誤。所以他並不是順案的涉案人,自然可以在次出來當官。所以已經是禮部尚書的錢謙益推薦陳名夏出任兵科都給事中,與他在京師的官職一樣,算是官復原職。
當然錢謙益的學生很多,除了陳名夏這次出山當官,還有一個大人物也離開老家華亭去南都當官,這個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陳子龍,也是本書的一個關鍵人物,不過這些以後在說。
接到消息的陳名夏那裡還有心思留在瓊州?所以第一時間就收拾好行禮準備回去,今天就是來見趙福祥告別的。
趙福祥聽陳名夏說完事情原委心中大罵這傢伙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在他身上前後花了幾千兩白銀,還吃光了自己那麼多鮑魚魚翅,怎麼能拍拍屁股就走人?
趙福祥雖然心中大罵這個臭老九不是東西,但還是裝出一副不舍的神情,說道:「二哥,這次您走了不知什麼時候咱們兄弟能在次見面?」
陳名夏微微一笑,說道:「三弟,以後機會有的是,你不是惦
記那個巡海道嗎?二哥答應你,這次回去會為你運作,爭取讓你來出任這個巡海道!」
瓊州巡海道全稱為廣州提刑按察使司巡視海道瓊州副使,是一個從五品的省管官員,雖然不是什麼大官,但按察使司屬於文管體系,所以這個巡海道可不是什麼長蟲老鼠都能幹的,最起碼也要是舉人出身。
趙福祥原本想讓陳名夏留下來當這個巡海道,哪知道陳名夏直接推薦自己來干。趙福祥以前是個白丁,現在一躍就成了從五品的廣東海軍瓊州分艦隊司令,這跨度有些大了,他斯斯艾艾的問道:「二哥,這巡海道不是應該文官來當嗎?小弟來當是不是不合規矩啊?」
陳名夏看趙福祥這個樣子,笑道:「三弟,雖然這個巡海道需要文官出身,但國家危難時機就不要拘泥形勢了,同時你還是瓊州府學的稟生,愚兄聽周知府說還給你報了一個監生,按照這個身份勉強夠資格!」
陳名夏說完停頓一下,又說道:「巡海道雖然表面上歸廣東臬台衙門管,但它屬於監察御史,愚兄這次出任兵科都給事中,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趙福祥一聽恍然大悟,原來最後這句話才是重點,趙福祥雖然不懂明代官場配置,但這個兵科都給事中,大概就相當於後世國防部紀檢組長,這可是手握實權的官職,給自己弄一個從五品的小官還不手到擒來?
按照明代九品官職來劃分,趙福祥一個鄉鎮股級文教助理只能算是正九品,連官都算不上,只能算吏。現在聽到自己要去當從五品的巡海道,趙福祥激動的問道:「二哥,這個從五品相當於什麼官職?是不是比縣令大?」
陳名夏知道自己這個三弟沒當過官,所以強忍住笑解釋道:「上縣為從六品,首都附郭縣為正六品!從五品嗎,相當於瓊州府的推官!」
瓊州府只是個下府,所以知府是從四品,同知蔡思淳為正五品,主官司法的推官就是從五品,當然瓊州府推官沈大人可是兩榜進士出身,身份地位與將來的發展可遠比趙福祥這個監生強的多。不過趙福祥一個監生能出任從五品的巡海道也夠聳人聽聞了,好在瓊州這裡山高皇帝遠,在加上瓊州府幾個高級官員都是自己人,所以陳名夏才敢這個搞。如果換上南都周圍的兵備道、巡海道這些顯眼位置,在朝中諸位大佬眼皮底下陳名夏可沒膽子搞暗箱操作。
趙福祥聽完後真是欣喜若狂,他穿越前只是個正九品的股級文教助理,手中最大的權利就是找年輕女老師談心,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從五品的廣東海軍軍分區司令了,這驚喜來的太突然了!
趙福祥起身說道:「二哥稍坐,小弟去準備一下!」
陳名夏不知道這傢伙要去幹什麼,沒辦法只好坐著喝茶水等候,過了一刻鐘,趙福祥捧著一個木頭箱子進來了。
這箱子十分沉重,趙福祥人高馬大都被累得氣喘吁吁,陳名夏還沒問這裡面裝的是什麼,趙福祥就已經打開了箱子,原來裡面裝的都是珠寶字畫。
這箱子裡的東西都是以前的海口所千戶張成德的東西,趙福祥等人將張成德的財產平分後,大頭被毛焦與趙孟關分了,剩下這十幾副字畫就歸了趙福祥。
趙福祥對這種輕飄飄的東西十分不感冒,這東西不能吃喝,變賣還耗費時間,所以一直都放在家中,現在為了感謝陳名夏,趙福祥想到了這些東西。
趙福祥放下箱子後笑道:「二哥,正好你是讀書人,應該喜歡這些字畫,小弟愚笨的很,也不懂什麼藝術,所以這些都送給二哥吧!」
陳名夏本人可是明末有名的書法家,他聽這些都是字畫後來了興趣,起身拿起最上面的一軸,打開一看是副山水畫,不過邊上的題字可不得了,這幅畫正是明代大書法家董其昌花的溪迴路轉圖。
董其昌這
人的人品雖然不咋樣,但這傢伙文學功底極高,他的字畫筆致清秀中和,恬靜疏曠;用墨明潔雋朗,溫敦淡盪;青綠設色,古樸典雅。是華亭畫派傑出代表,兼有顏骨趙姿之美。
董其昌最擅長的是字,雖然山水畫也不錯,但比起字來就差了一些,毛焦與趙孟關都是行家,當時挑選的時候自然將好東西都挑走了,留給趙福祥的都是次一些的東西。不過能被張成德收藏在藏寶洞內,自然也不是什麼凡品。
陳名夏看到這副山水畫後大讚:「當年在老師府上與香光居士有過一面之緣,可惜當年名夏才疏學淺,不能得香光居士親自指正書法,實在是人生憾事啊!」
陳名夏將這副山水畫放下,又看了看其他的,除了董其昌的字畫外,還有王鐸、張瑞圖的字畫,除了這些裡面還有一副黃道周的字。這些人雖然都是書法大家,但都有一點,那就是還都在世,董其昌死了,但王鐸黃道周可都在南都當官。
收藏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只有死人的字畫才值錢,如果是具有歷史利益的,更是簡直連城,比如顏真卿的祭侄文稿,是顏真卿在安史之亂中得知自己的侄兒被殺,同時看著國破家亡而自己毫無辦法,這才憤而寫下的絕世名作。還有號稱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除了出自大書法家王羲之的手筆外,唐太宗與武則天對其推崇備至也加分不少。
所以就算黃道周在後世號稱晚明五大家,王鐸與董其昌齊名,有南董北王之稱,因為這二人都還在世,自然他們的字畫並不怎麼值錢。當然你要將這些字畫當成傳家寶,保存的三四百年,到1世紀一副董其昌的畫就能賣出上千萬的天價。
趙福祥將裡面的字畫都拿出來,露出下面的珠寶與五塊金磚,送字畫陳名夏到還能接受,畢竟這些字畫大概價值也就在三四百兩左右,不怎麼值錢,但這些珠寶就不同了。
這些珠寶都是張成德收集來的商品,其中幾個鵪鶉蛋大小的珍珠更是名貴,被這些珠寶襯托,下面的那五塊金磚反倒不怎麼起眼了。
這五塊金磚足有五十多斤,剛才趙福祥拿的費勁也正是因為這些金磚,明代金價很貴,一兩黃金能兌換十兩雪花官銀,這還是官價,如果民間兌換還能更高一些。這五十斤黃金就是妥妥的五千兩白銀,放在明代可就是一筆巨款,整個瓊州府一年的稅收才一萬三千兩白銀,趙福祥一次就送出五千兩,實打實的大手筆。
陳名夏家雖然是世代官紳,家中也有幾百畝良田,算是一個中等小地主,但那裡見過這種明晃晃送黃金的?
陳名夏臨走前來見趙福祥,同時還告訴他為他爭取巡海道,為的就是從趙福祥手中搞到一筆錢財。這次陳名夏能得錢謙益推薦,可是欠了錢謙益大人情,所以回去這個花費是必不可少的。除了錢謙益,還有兵部尚書、吏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都要送到,連宮內司禮監那幾個大太監也不能落下,所以陳名夏估計這次自己最起碼要送出去上萬兩銀子。
銀子不湊手,自然想到了趙福祥,所以陳名夏才過來見趙福祥,那知道趙福祥更徹底,直接拿出黃金送給自己。陳名夏估計了一下,這木箱中刨除字畫,這些珠寶黃金就足有萬兩白銀,這可是欠了趙福祥大人情了。
陳名夏還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三弟,這禮物太貴重了,愚兄可不好收!」
趙福祥哈哈一笑,拉著陳名夏坐下,說道:「二哥,小弟在外經商,知道那些朝中的大人們收錢厲害的緊,這次二哥重新出山必定得了朝中大佬說話!小弟別的幫不上忙,這銀子有的是,你我兄弟一場,豈能讓二哥回去丟了面子?」
趙福祥說完從懷中又掏出一串黑珍珠項鍊,放到陳名夏手中說道:「二哥,這串黑珍珠項鍊是小弟家傳之寶,當年一共兩條,給了大哥一條當
聘禮,剩下一條就送給二哥,孝敬我那未見面的嫂夫人!」
當時趙福祥穿越過來帶了三條黑珍珠項鍊,是孫晶在三亞買的準備回去給醫院領導送禮的,雖然都是人工珍珠,但勝在都是一般大小,黑色也十分均勻,所以一千軟妹幣一條。
這種工業化產出來的珍珠在後世不怎麼值錢,但在明代可就不得了了,趙福祥的第一桶金就是賣了一條項鍊,換了三千兩白銀。當時李正道還說了,這次買的有些倉促,如果時間夠的話,送去南直隸等大城市,可以買上五千兩白銀。
陳名夏是識貨之人,一看項鍊就知道價值不菲,趕緊推辭道:「三弟,愚兄已經收了你的黃金,豈能再收你的家傳項鍊?」
趙福祥將項鍊硬塞到陳名夏手中,笑道:「二哥,您為小弟安排巡海道的事都沒收好處,小弟自然記在心中,這項鍊雖然名貴,但那裡有你我兄弟感情深厚?二哥你要不收,小弟的巡海道也不做了!」
陳名夏聽趙福祥說的堅決,嘆了口氣站起來說道:「既然如此愚兄就替賤內謝過二弟了!」
趙福祥看陳名夏收下項鍊心中高興,這些珠寶字畫都是從張成德家裡收刮來的,黑珍珠項鍊更是不值錢的工業產品,這些東西能收買到歷史中的名臣陳名夏,趙福祥可算是大賺特賺!
陳名夏這個人與其他東林黨不同,雖然出身清流,但卻有其他東林黨不具備的行政能力。在歷史上滿清占領京師後,馬上提拔了陳名夏成為吏部左侍郎,陳名夏也算盡心盡力,推薦了很多人才,為滿清能迅速站穩腳跟出了很多力。通過這件事陳名夏進入了多爾袞的視野,很快被提拔為吏部尚書、內閣大學士。
陳名夏跟多爾袞關係不錯的同時,還跟皇帝福臨的關係也不錯,多爾袞倒霉後他的黨羽紛紛被查辦,但陳名夏卻得到了重用,繼續擔任吏部尚書。要不是後來陳名夏頭腦發熱非要上疏搞什麼留髮復衣冠,這已經涉及到的滿清的國本了,就算福臨在寵信你也不行,沒辦法只能殺了陳名夏平息滿清貴族的怒火。
陳名夏這一生雖然人品極其低劣,但能在最後時刻保護漢族衣冠,也算是他人生中不多的閃光點了。趙福祥以前時就知道陳名夏這個人,在趙福祥眼裡道德低下並不算什麼問題,反正趙福祥本人的道德水平也不怎麼高,倒是陳名夏的行政能力讓趙福祥很是看中。
趙福祥現在手底下有幾個搖旗吶喊的低劣文人,但這幫傢伙地位最高的就是個秀才,比如孔守貞之流,讓他管管後勤還湊合,但搞一些朝堂政治就不行了。倒不是孔守貞智力不行,只是他沒當過官,不知道官場如何運作,弄得趙福祥手下這些文人開會時如同村婦罵街,你一句丟你老母,他一句入你仙人板板,實在丟人的很。
至於趙福祥的磕頭大哥張文明,原本趙福祥想要拉攏他來當自己的幕僚,可是接觸時間長了才發現,張文明這個人性格有缺陷,根本不懂得為人,要不也不能當一個在籍舉人許多年。因為身邊缺少為自己出謀劃策的戰略人才,所以趙福祥在得知陳名夏到來的時候才這麼欣喜若狂。
可是這時候的趙福祥地位太低,在陳名夏眼中趙福祥只是個有兩個臭錢的無良商人,要不是自己欠了趙福祥人情,根本不可能跑到瓊州這裡見上一面。
現在趙福祥砸出上萬兩銀子,雖然還是不能感動陳名夏留下來,但畢竟給他留了一個好印象,時間還長的很,等到明年清軍南下弘光逃亡,趙福祥有十足把握忽悠陳名夏到瓊州來投靠自己。
陳名夏這時候瓊州之事以了,跟趙福祥告別後在第二天就坐船回了南都,趙福祥自然親自到碼頭上送行,除了給陳名夏收房的兩個丫環準備了豐厚的嫁妝,還為陳名夏採購了一批瓊州特產,比如海參鮑魚什麼的。
趙福祥同時還準備了十個護衛,這些人表面上是護送陳名夏回家,但他們到了南都就不再回來了,因為趙福祥準備在南都開設南洋公司的分號,具體負責人就是孔守貞那個老鄉,原來石碌鐵礦的頭目秦效忠。
趙福祥都安排完畢後,這才與陳名夏二人灑淚而別,等看著客船出港走遠,趙福祥才深情的說道:「二哥,等著小弟,過段時間小弟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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