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之魚龍變 第八十四章 人間慘劇

    看著護城河中蕩漾的水波，張堅知道自己必須早做準備了，否則當闖軍再次放水時，自己和手下的社兵恐難逃此劫。

    於是張堅回去後下令收集木料，用以打造木筏等救生器械。雖然木匠張白駒不在軍營，不過打造木筏這種事其他社兵也能勝任。

    民社拿出了些糧食，很輕鬆的就換取了大量的木料，附近有百姓把家中的門板都送了來，就為了換取一點點吃的。幾十個簡易的木筏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扎了起來，放在軍營中的校場。很多開封百姓也開始模仿張寨人的作為，早早為自己準備木筏木板，以便能在未來可能的水災中逃出生天。

    七月十四日，在監軍御史王燮的嚴厲督促下，位於河北的明軍官兵山東總兵劉澤清部試圖過黃河增援開封。結果在黃河大堤上受到了闖軍的堵截，劉澤清指揮著手下官兵與闖軍展開了激烈的廝殺，最終不敵敗回了河北。從此再沒有明軍敢過河為開封解圍。

    進入到八月後，整座開封幾乎成了一座鬼城。城中街道上經常有眼睛發綠的男人四處遊蕩在搜尋食物，偶有馬匹從街上經過，後面會跟著好些人，等著撿起馬拉下來的糞便，捧回家去在鍋里炒得焦黃作為食物。

    溝渠水中，常見的紅色蟲子也被百姓們撈起，用水煮了吃下去。

    此時的開封幾乎所有的樹木樹皮都被扒光進了百姓們的肚腸。整個開封活著的動物除了少數的戰馬其他的基本都不見了，就是連耗子都被百姓們抓光，甚至有百姓挖開地面搜尋蚯蚓粘蟲，放在鍋里煮了吃。

    一些強壯的漢子在街面上遊蕩，若是看見老弱婦孺，會尾隨著，在僻靜處把她挾持而去，殺了吃掉，開封的婦孺幾乎沒人敢上街。官府多次收到人口失蹤的狀子，但根本無力查找。

    易子而食的現象不絕於耳，甚至有狠心者會親自殺掉自己的孩子，就為了多活那麼幾日。在這個末日世界，什麼兒女親情，什麼道德人倫，統統敵不過食物的誘惑。

    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餓死，在黑市上竟然出現了人肉的買賣。

    城內的官兵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糧食也已經斷絕，不得不殺掉寶貴的戰馬，用以充飢，然而很多士兵發現發給他們的馬肉中參雜著大量的人肉。

    到後來，光天化日之下，經常有強壯者擄人至背處，殺掉割肉分食之。大多數百姓已經無力出戶走動，閉門等候死亡的降臨。

    進入九月後，餓死的百姓越來越多。

    九月初一，開封推官黃澍巡城至曹門，見到兩個人在城牆下不知做些什麼。走進前去，方發現他們二人正敲人骨吸髓，黃澍不忍目睹，旋走之。

    九月後，就連城頭的官兵每日都有數百人餓死，死亡者的屍體都無力掩埋，隨便挖個淺坑蓋住了事。半夜會有百姓扒開淺淺土層，把屍體拖走，割食人肉。

    張寨百姓的情況雖好一些，卻也好不很多。糧食也所剩無幾，每日裡稀粥能看清碗底，好些身體弱的紛紛餓死。羅富貴一身肥肉早就消失不見，肥肥的臉頰上塌了坑。

    丁存義深深的後悔沒有聽從張堅的話，早日離開開封前往江南，他餓的躺在床上已經無力動彈並且拒絕再吃任何東西，張堅強令往他嘴裡灌稀湯才勉強吊住口氣，而他的小丫鬟春梅卻已經餓死了，春梅為了讓丁存義多吃一些東西，偷偷的把自己的食物剩了下來給丁存義吃，結果她瘦弱的身子沒能熬過去。

    不過令張堅欣慰的是，到目前為止，雖然張寨百姓餓死了數十人，但是吃人的事並沒有發生。雖然有社兵禁不住飢餓，有吃人肉的欲望，但是張堅嚴厲的告誡了他們，禁止社兵們吃人肉，張寨人可以餓死，但絕不吃人！吃人是畜生做的事，就算是餓死也要做個堂堂正正的人，這是張堅的底線。

    在他們敬愛的秀才的命令下，張寨社兵們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們寧願餓死，也沒有違背張堅的命令。

    在開封最危機的時刻，河北的官兵也沒有放任開封不管。河北的官員們熱烈的議論著，如何才能給開封以增援。若是開封全城包括周王統統被餓死，那麼河北的文武都跑不掉一個增援不力的罪名，等待他們的恐怕只有一條路，丟官殺頭。這樣的事已經有了先例，洛陽的福王被殺後，倖存的洛陽官員統統被崇禎皇帝下令砍了腦袋。

    「一定得為開封送去糧食。」巡按御史嚴雲京道，他要強令河北的官軍坐船增援開封，打破闖軍的堵截為開封送進糧食。然而河北的眾將卻沒人肯聽從他的這個命令。前有朱仙鎮十八萬大軍的慘敗，後有劉澤清渡河的失利，河北的武將們沒人有膽子再和百萬闖軍廝殺。

    嚴雲京臉色一沉，就要強令官軍聽從命令，作為河北實權最大的文官，他身上擔的干係也最大，一旦開封全城餓死，或者失守，那麼崇禎皇帝肯定要先拿他開刀。

    王燮卻開口阻止了這個亂命，因為王燮知道以河北明軍的實力，根本沖不破闖軍的重圍，那麼攜帶的物質只能白白便宜闖軍。

    增援不行，可是什麼都不做更是會受到朝廷譴責。最後妥協之下，河北的文武們做出了一個非常荒謬但又得到大家一致同意、符合各方利益的決定。那就是派出幾百民夫偷偷為開封運糧！

    河北數萬官軍都突不破闖軍堵截，區區幾百民夫豈能成功？再說，幾百民夫靠馱能馱多少糧食？即使能成功送進開封，又能給開封多大幫助？

    但是，這個荒謬的決定卻得到了河北文武的一致贊同，並得以實施了。

    很快，五百徵集而來的民夫被用船送過了河，送到南岸黃河大堤上，每個人扛著幾十斤糧食向開封偷偷潛去。當然等待他們的命運只有一個，被農民軍抓住。

    這五百人分得很散，有一部分被東面的羅汝才部抓住，羅汝才下令奪去糧食，割去他們兩根手指，把他們丟下就不管了。其他人則全部被闖軍抓住，李自成卻比羅汝才殘暴的多，他下令把砍去所有被抓的民夫手腕，把他們丟入開封護城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