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發,黃道周和呂師爺離開之後,不久,黃道周和呂師爺又返回來了。
許梁奇怪地看著他倆。
呂師爺面色尷尬,搓著兩手,顯得很不好意思。
「呂師爺有事,但講無妨。」許梁招手說道。
「許大人,按道理這件事下官實在不該來麻煩您。」呂師爺道:「可是,下官能想的辦法都想遍了,思來想去,在平涼府內能解決這事的,也只有許大人您了。」
許梁更驚奇了,「呂師爺,到底什麼事情,呂師爺直說吧。雖然以前本官與中丞大人鬧得有些不愉快,但眼下咱們都齊心協力,鎮壓民軍,呂師爺實在不必如此見外。」
黃道周催促道:「呂師爺,許大人是直爽之人,在許大人面前,你就直說吧。」
呂師爺聽了,臉色紅了紅,道:「那……好吧。許大人,前線戰事緊張,自武大人率軍出征之後,下官又籌集了兩批糧草送了過去。眼下正在籌集第三批,可是,您也知道,平涼府存銀原本就不多,加上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的存銀,在前兩批糧草中已經花得見底了。如今府庫里再也找不出一文錢來,糧草的事情沒錢是籌集不了的。」
許梁點點頭,他總算聽明白了呂師爺的意思。對於陝西省內的財政狀況,許梁一清二楚。平涼知府衙門能夠正常運轉,還是靠著加派的戰時稅銀,現在武總督率大軍在鳳翔府與民軍交戰,根本就沒多少錢來支撐龐大的糧草消耗。呂師爺能夠支撐到現在,許梁都要高看他一眼。
「呂師爺,你這是要問我借錢?」許梁直接問道。
「咳咳……」呂師爺尷尬不已。
「唉,還是下官來說吧。」平涼推官黃道周看不下去了,直接朝許梁說道:「大人,下官和呂師爺商量來商量去,糧草籌集不容耽誤。當然直接向大人你拆舊,讓大人您私人掏錢。也不妥當。聽說許府大夫人身兼平涼商會的會長一職?下官是想,請馮夫人牽頭,官府向一涼商會各位會員籌藉資金。」
許梁聽了,搖頭輕笑道:「我家夫人雖然掛名平涼商會會長一職。但其實並不曾多理會商會的具體事務。商會一直都是由副會長,涇州的梁隱先在打理。呂師爺若要拆借銀兩,倒不如直接找梁副會長。」
「咳咳,」呂師爺面色尷尬,略有慍色。苦笑道:「不瞞許大人您說,我們已經找過梁副會長了,只是涇州梁家乃是百年世家,對平涼官府的狀況一清二楚,多少也猜到借錢給官府,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幾百兩的銀子,梁會長興許是同意的,但購置糧草的銀兩數額巨大,梁會長百般推託。就是不同意。下官沒辦法了,才不得不麻煩許大人。」
「這樣啊……」許梁也為難了。梁隱先雖然與自己有一些交情,但這老頭鬼精鬼精的,要他白白掏錢出來替官府打仗,這種當冤大頭的事情,梁隱先這麼狡猾,他肯定是不會幹的。
「呂師爺,此次購置糧草的銀兩缺口有多大?」許梁問道。
呂師爺道:「下官算過了,按滿足大軍十天的用量計算,至少要白銀三萬多兩。」
許梁吸了口涼氣。三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
許梁在屋子裡踱了幾步,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許梁自漢中府倒是帶回來近十萬兩白銀。但那是幾萬梁軍用性命換回來的,要許梁拿出來替大明朝庭的戰爭買單。許梁是絕不甘心的。
呂師爺,黃推官眼巴巴地看著許梁。
許梁頓住腳,朝兩人擺手道:「這樣吧,這件事情由本官再想想辦法,肯定能想出個妥善的解決法子的。兩位先回府衙去,明日再來。本官必給你們個答覆。」
「是。下官告辭。」呂師爺和黃推官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覆,不免有些失望,但兩人也沒有別的辦法,無奈地行禮離去。
呂師爺和黃道周為籌集糧草的事情愁得幾乎一夜未睡。次日,天色剛亮,兩人便急惶惶地跑到許府里來了。
此時許梁剛起床,聽聞呂師爺和黃推官便到了,無奈地苦笑一聲,吩咐下人將兩人引到議事廳招待著,想著兩人一大早趕來,肯定未曾吃過早飯,便又命下人給兩人端了兩份早點過去。
待許梁慢條斯理的與馮素琴,樓仙兒兩位娘子坐在一塊吃過早點,又在後院裡散了一會步,這才悠悠然地踱到議事廳里。
黃道周和呂師爺早就坐立難安了,都伸長了脖子不時地朝門外張望著,見許梁終於走進來,雙雙站起來,眼神熱切地看著許梁。
「大人,怎麼樣?有辦法了嗎?」兩人問道。
許梁擺手笑道:「兩位大人急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天大的事情,也要靜下心來處理。」
許梁說著,待看清了呂師爺和黃道周的模樣,只見兩人面容憔悴,臉色臘黃,眼裡充滿了血絲。呂師爺嘴角起了兩個拇指大的血泡,黃推官嘴唇發乾,有開裂的跡象。
許梁吃驚地問道:「喲,兩位這是怎麼了?一天不見,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黃推官和呂師爺相視一眼,都看清了對方的憔悴和著急上火的神態,不由相視苦笑。
「大人,下官心裡著急啊。」呂師爺苦笑道:「拖延一天,前線的將士便有斷糧的危險啊。」
許梁悠悠然走到主座上,輕輕坐了,接過下人端上來的茶水,打開蓋子,輕吹著葉末兒,抿了口茶水,感嘆道:「好茶啊。」
黃道周急得快要跳腳,道:「大人,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喝茶!快想想辦法吧。」
許梁瞥了黃推官一眼,沒好氣地道:「正主兒沒來,咱們干著急也沒用啊。」
「什麼沒來,」黃道周跺腳道:「咱們不都在這了嗎!呃?大人你是說還有人要過來?」
「不然你以為呢?」
黃道周明白過來,欣喜地問道:「大人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呂師爺也緊盯著許梁,驚喜地看著他。
許梁緩緩點頭,道:「兩位稍安勿燥。靜來心來,耐心等著吧。唔,可以嘗嘗我府上的茶水,正宗的雨前茶。敗火袪熱,正適合兩位,快嘗嘗。」
黃道周和呂師爺聽許梁如此說來,略微心安,喝了幾口茶水。便陪著許梁等在議事廳里。
這一等便等了一個多時辰。其間呂師爺和黃道周多次催促,令許梁頗為無語。
最後許梁被問得火起,朝兩人吼道:「急什麼急!我叫的人從涇州趕過來,即便快馬加鞭,也得給人家足夠的時間吧!」
黃道周和呂師爺被許梁吼得面紅耳赤,尷尬地解釋道:「大人息怒,咱們等了這許久,不是心中著急嘛。」
許梁翻起白眼,啐口道:「本官可沒要你們一大早就跑來擾人清夢!」
「咳咳……」
兩人聽了,便不敢再多問。耐著性子安心等候。
再過了半個時辰,許梁叫來的人才出現在議事廳里,是個錦衣的青年,相貌英俊,儀表堂堂。
「草民梁子期,見過三位大人。」梁子期朝許梁等三人拱手施禮道。
「子期來了,快請坐。」許梁招手笑道。
「謝大人。」梁子期拱拱手,自然地找位子坐下了,又朝許梁笑道:「接到許大人的傳信,我一早便從家裡出發了。緊趕慢趕,才耗去了不少時間,倒叫許大人和兩位大人久等了。」
許梁擺手笑道:「子期說哪裡話。」
平涼推官黃道周自然認識這位涇州梁家的年輕大少爺。而呂師爺卻是剛來平涼府不久,尚不認識梁子期。
呂師爺問道:「許大人。這位梁公子是?」
許梁哈哈一笑,道:「呂師爺,這位便是平涼商會副會長梁隱先老先生的大公子,梁子期。」
「哦,原來是梁公子,幸會。」呂師爺朝梁子期點點頭。心裡暗自嘀咕,他老子都不同意的事情,許梁把他兒子叫來,又能濟得什麼事情!
許梁呵呵輕笑,道:「既然子期也到了,那本官便說說我的辦法。」
「大人請講。」黃推官,呂師爺雙雙說道,看著許梁,凝神細聽。
許梁一指梁子期道:「陝西各級官府庫銀長期不足,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要平涼商會借錢給官府,這事,難度挺大。好在本官剛巧認識梁子期,而許府與梁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是以,本官倒想到一個好辦法。」
「梁家和許府最近發現了幾處滷水井,想藉此煮鹵取鹽,經營井鹽生意。」許梁徐徐說道,一旁的梁子期不住的點頭,在前一天晚上,許梁便將事情都與梁子期說明的,梁子期明白許梁的意圖,自然極力配合。
「但是,」許梁接著說道:「大家知道,鹽乃是朝庭管制商品,不是什麼人都能經營鹽場生意的。本官的想法是,由梁家和許府兩家合力出資,幫著官府將這次的糧草籌齊。而官府這邊呢,將鹵鹽的經營權交給梁許兩家,同時提供十萬擔鹽引。呂師爺,黃推官,你們以為如何?」
黃道周和呂師爺極為驚異,鹽場生意乃是暴利行業,一直以來,都是各地富商爭奪的焦點,如淮北鹽商,把持著朝庭四成以上的鹽業,鹽商日進斗金,都不是誇張的說法。
想不到許府和梁家居然能發現滷水井!還要煮鹵取鹽!
呂師爺轉眼間便想清楚了許多細節事情,面對許梁的提問,呂師爺面露為難之色,道:「許大人,這個法子好雖好,只是操作起來卻極為困難。單說這鹽業經營權的事情,咱們地方官府是無權作主的,須得經過朝庭的戶部和都轉鹽運使司,至於鹽引,得經過鹽課提舉司批准下撥才成。這幾項,都不好辦哪。」
呂師爺眼珠子一陣亂轉,暗想,許梁敢當面提出用鹽引換銀兩的辦法,那麼至少可以肯定,此次梁,許兩家發現的滷水井規模不小。
呂師爺所說的鹽引難取得的事情,多少也算是事實,但更重要的是,呂師爺從中嗅到了金錢的味道,他想待價而沽,為官府爭取更大的利益,至少也能改良現在平涼府銀兩緊缺的局面。
許梁見呂師爺眼珠子亂轉,便猜到呂師爺在那裡算計利益,不由心中不快,臉色微沉,道:「呂師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官好不容易說通了梁子期,同意用糧草換取鹽引,怎麼,呂師爺連這也不同意嗎?」
呂師爺一臉為難,道:「許大人,這事,牽涉面太大了,總督大人和中丞大人都在前線,下官不太好拿主意啊。」
許梁拂然不悅地道:「呂師爺,總督大人和諸將士在前線作戰,糧草緊缺,若是由於呂師爺的不作為,導致軍隊斷糧,戰事失利,這個後果,呂師爺承擔得起嗎?!」
「這個……我……」呂師爺慌亂了,糾結著臉色,比劃道:「許大人,朝庭對鹽引管控極為嚴厲,光十萬擔鹽引便價值不扉,何況還有許,梁兩家的鹽業經營權,這些事情,區區三萬多銀兩是辦不下來的……」
許梁暗哼一聲,這老東西是要坐地起價了。
梁子期見許梁皺眉,也挺會來事,當下遺憾地朝許梁拱手道:「許大人,看來官府是不同意您的方法了。既然呂師爺不同意,那草民便告辭了。」
說罷,梁子期起身,抬腳便要走。
呂師爺沉著臉冷眼旁觀,只當梁子期是在嚇唬自己,便沒當回事。
梁子期徑直出了議事廳,腳步不停,徑直朝外走去。
呂師爺見狀,有些傻眼。黃道周急了,起身叫道:「梁公子,有話好好說嘛!先別急著走。」
梁子期頓住腳,故意抬高聲音說道:「呂師爺都拒絕了,還有什麼可談的。冤枉本公子一大早從涇州城趕過來,原來做了無用功。」
呂師爺僵著臉色,吃吃說道:「梁公子,咱們……再商量商量。」
許梁嘴角微微帶笑,也朝梁子期勸道:「子期,總督大人親率大軍在前線征戰,糧草供應是頭等大事。誰輕誰重,呂師爺心裡有數。你回來,且再聽呂師爺說道說道。」
梁子期點點頭,就坡下驢,道:「好。那我就再聽呂師爺說一說。」
呂師爺伸手擦了擦汗,道:「再商量商量……」
兩刻鐘之後,呂師爺取出替陝西巡撫劉之倫代管的印章,在梁子期擬制好的契約上印上鮮紅的大印,渾身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椅子裡。
許梁與梁子期相視一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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