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到了天啟六年十一月。
關於建昌動亂徹查結果也漸漸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建昌縣衙。許梁穿越到了這大明朝,發現這古時候官場的動向,也跟後世一樣,正式文件沒下來,民間的說法就一大堆,千奇百怪,越傳越玄乎。
有傳王知縣要被撤職的,有傳葛主薄要被流放的,更有甚者,居然傳言許典史欺上瞞下,冒領戰功,要被押進京砍頭!傳得是有鼻子有眼,連後續安排都有了,什麼京城禮部,通政司要派人下放建昌,接替建昌空出的空缺。
傳到後來,居然傳出此次的查案副欽差,督察院監察御史陸澄源要到建昌當知縣,國子監監生江渚南要當建昌縣丞。
對於所有五花八門的傳聞,許梁對陸御史的傳聞最不感冒。
十一月十七日,朝庭的大動作終於揭曉。
江西巡撫趙大州,被撤職查辦。
小小的一個建昌縣動亂,居然會搞到一省巡撫,堂堂二品大員的身上,許梁感到很吃驚。
建昌縣衙里,王知縣把葛主薄,許典史一齊叫進了內室,喝退了左右,坐在那裡對著兩人唉聲嘆氣起來。
「縣尊,出了什麼事情?」許梁和葛主薄被向來樂觀的王知縣的嘆氣聲搞懵了,驚問道。
「唉,」王知縣嘆口氣,朝南一拱手,道:「聖上已經下旨,命錦衣衛鎖拿撫台大人回京。」
「呃,果真如此啊!」許梁和葛主薄對視一眼,一時沒明白,這趙巡撫落難,跟你王知縣有什麼關係。
王知縣見兩位一臉茫然,解釋道:「兩位可知道,趙大人可以算是本縣的恩師?唉,」王知縣又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趙大人這回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跟咱們建昌不無關係。」
「啊?這是怎麼說的?」葛主薄手一抖,半杯茶水抖到了桌上,驚問道。
「此次欽差前來查案,我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原典史馮道林身上,吏部楊所修楊主事將查案結果呈報上去,不知怎麼的,就有人上折彈劾趙大人,說建昌縣之所有有如此大難,就是因為有馮道林瞎指揮,馮道林之所以能夠瞎指揮,是因為有人當年保舉了秀才出身的馮道林當了建昌縣典史,這個保舉之人,便是撫台大人!」
許梁驚得面無人色。通過王知縣的話語,許梁看見裡面一個早就設好的陰謀,江西布政使司黃維中指使自己將責任推到馮道林身上,原來這後手在這,一切都是為了將火引到江西巡撫趙大州身上。黃維中是那下套之人,而自己,便是那劊子手。
「可是,」葛主薄疑惑地說道:「趙大人乃當朝二品大員,單憑這點,充其量也只能說是趙大人被人蒙蔽,識人不明啊,斷不可能就依此撤職查辦啊。」
王知縣兩眼直直地看著葛主薄,半晌吐出一句話:「彈劾的摺子後面還說了一件事情,馮道林原來是熊廷弼的小舅子,趙大人之所以要保舉他,是受了熊廷弼的指使!」
葛主薄聽了,呆呆地坐了回去,嘴裡喃喃地道:「原來如此,果真如此,好狠,夠絕!」
許梁聽得一頭霧水,不解地問道:「縣尊,這熊廷弼是何許人也?」
王知縣一字一頓地回道:「熊廷弼,原兵部尚書,薊遼總督是也。」
許梁腦中嗡的一聲響,驚得目瞪口呆,兵部尚書,薊遼總督?馮道林還是他的小舅子,那麼,那麼,馮素琴該是他的什麼人?!原來如此,難怪許梁打第一眼見到馮素琴,便覺著她不像一般平民百姓,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原來,馮素琴就是原兵部尚書,薊遼總督熊廷弼的掌上千金!
賺大發了!
王知縣見許梁臉色一陣變換,還道是許梁頭回聽說熊廷弼,心中震驚呢,也不催他,與葛主薄默默地喝著茶,待許梁神色恢復如常,王知縣徐徐說道:「眼下這趙大人這事還不是最要緊的,我得到確切消息。」
許梁,葛喬認真人地看著他。
「趙大州被撤之後,接替他的人是楊邦憲。」王知縣說道。
「他是魏公公的人?」葛主薄出聲問道。
王知縣點頭,接著說道:「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我們縣縣丞一職有確切人選了。」
「誰?」許梁和葛喬心裡一驚,緊張地問道。
「這個人,我們誰都想不到。」王知縣道:「督察院監察御史陸澄源!」
是他!許梁和葛喬聽了都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一時各自沉思,內室里一片沉寂。
還是王知縣最先打破沉寂,他道:「好了,本縣今天就是把這事告訴你們兩個,也好讓你們有個準備。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
「是!下官告辭。」
「哎,許梁,你等等,本縣想起來還有件事跟你說。」王知縣忽又叫道。
葛主薄見王知縣沒有要自己一起聽的意思,神色一動,隨即略有所悟,臉色瞬間變得灰暗,沉重地看一眼王知縣和許梁,默默地退了出去。
「縣尊?」許梁叫道。
「哦,許老弟啊。」王知縣忽然一臉熱情,拉著許梁到主坐上分左右坐下,說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沒說,葛主薄要被撤了。」
「什麼?」許梁大吃一驚,急聲道:「怎麼會?不是所有責任都推到馮道林身上了嗎?」
王知縣搖頭道:「唉,老弟你還是太年輕,不明白這官場的規矩,出了這麼大的事,連巡撫都被拉下馬了,光靠一個死人是混不過去的。總得有人出來承擔責任。」
說完,王知縣一臉後怕的表情,看著許梁道:「說起這事,老哥我還要謝謝許老弟啊,要不是你及時的上了那份奏摺,給老哥我挽回些面子,只怕這次,下台的人就是老哥我了。」
許梁知道王知縣說的是那份自己讓他代為上奏的呈報誅殺鄱陽湖水寇二頭領孫一虎的摺子,當下苦笑首搖頭,一時無言以對。
王知縣苦笑著拍了把許梁的肩,苦澀地說道:「老弟啊,這陸澄源殺出個回馬槍,那是來者不善哪,日後,咱們兩個可得同心協力,共渡難關啊。」
許梁聽了,打起精神,拍著胸連番保證了一番,表示始終與縣尊大人站在一條船上。這才出了內室,心神不寧地回了許府。
又過了五日,吏部的正式行文到了建昌縣。建昌主薄葛喬,守城不力,貶為庶民;原督察院監察御史陸澄源,調任建昌縣丞;國子監監生江渚南,任建昌典史;原典史許梁,剿匪有功,升任建昌主薄。
葛喬在接到公文後立馬就回房提了早已收拾好的兩個包裹,誰也不通知,悄悄地出了縣衙,剛上大街,便見許梁駕了輛馬車,等在街當中。
「老哥,我送你!」
葛喬見了,喉節一陣抖動,嘶啞著聲音道:「好!」
許梁駕了馬車,載了被撤職的葛喬,穿過熱鬧的東門大街,轉眼就出了東城門,上了官道。
「老哥,你往後打算去哪裡?」許梁問。
「我?」葛喬慘然一笑,「老夫在官場混了大半輩子,該看的也看了,該經歷的也都經歷了,現在撤了也好,我想回新建縣老家去,守著家裡幾畝農田,過幾年輕閒日子。」
「好,那我就送你回新建縣。」許梁一揚馬鞭,在半空中甩出個悶響,驅駛著馬車快速前進。
路上,一輛馬車迎面而過。
「哎,前面那馬車,等一等!」忽的許梁聽得過去的那馬車上有人出聲喊道。
許梁將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未幾,過去的那馬車也繞了回來,馬車上跳下一個三十左右的長臉男子,他將車簾一掀,從車內走出個許梁的熟人。
新任建昌縣丞陸澄源一身青袍,走到許梁面前,拱手道:「許大人,久違了!」
許梁見了,擠出點笑意,坐在馬車上拱手還禮道:「原來是陸大人,幸會啊。」
那長臉的男子見狀,臉上顯出一絲怒氣,叫道:「許梁,你懂不懂規矩,見了上官,豈能如此無禮。」
許梁聽了,怪眼一翻,看著那長臉男子,不冷不熱地說道:「恕許某眼拙,閣下是哪位?」
陸澄源見狀,上前呵呵笑道:「渚南,不得無禮,」說道一指那長臉男子,對許梁說道:「許大人,這位便是新任的建昌典史,江渚南。渚南,還不快見過許大人。」
江渚南隨意地一拱手,生硬地道:「下官見過許大人。」
許梁也拱手,眼睛看向陸澄源,道:「陸大人今日是來上任的吧,可真不巧,下官有要事在身,這便要出去,只怕趕不上大人的接風酒了。」
「哦?」陸澄源奇道:「許大人這車上坐得什麼人?可是要到哪裡去?」
這時,許梁馬車上車簾一抬,葛喬端坐在車內,冷聲說道:「草民葛喬見過陸大人,大人恕罪,草民身子不適,無法下車見禮,還請大人見諒啊。」
陸澄源臉上頓時說不出的尷尬,訕訕地道:「原來,呵呵,是葛兄啊,呵,葛兄走好,哈,走好。」
眼見著許梁駕著馬車捲起一陣塵土絕塵而去,那新到任的建昌典史江渚南憤憤地罵道:「一個過氣的主薄,神氣什麼!」
陸澄源看著,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地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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