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千戶聽了許梁幽幽地道出來這麼一句話,頓時就愣住了,迎上許梁若有深意和期待的眼神,龍千戶隨即明白過來,許大人這是在向自己伸橄欖枝。
龍千戶鼻尖一酸,差點就落下淚來。
這麼多年以來,又有誰能知道從衛所底層一步步艱難爬到正五品千戶官位置的龍峰心裡的難和苦。龍峰家庭出身不好,沒有顯赫的家世,自然也就沒有更多的錢財去上下打點,每年指望著那點可憐的俸祿過日子,日子緊緊巴巴,前年買了個婆娘也在這次平涼失陷過程中走失了,下落不明。好不容易混到千戶官的位上,卻不被安東中衛的上層待見,好事輪不到自己,壞事,難事准有自己的一份。
好不然,怎麼葉指揮使會帶著大部分人馬隨東廠王公公出征,而把一堆老弱殘兵留給龍千戶守城呢?
龍千戶這些年也算看透了,做夢都想著能有一日靠上大官,平步青雲,卻苦於沒有門路。現在,眼前這位從四品的平涼同知,平涼城的收復者,梁軍的最高決策人跑來問自己,日後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跟著您干咯!
龍千戶看著許梁,忐忑不安地道:「下官原本就是個早就該死掉的人物,幸得大人解救,大人的大恩,龍某無以為報,只有這一百多斤交付與大人,就怕大人嫌棄龍某粗笨,不堪大任……」
這便是*裸的表決心了!許梁暗道不枉老子救你一場,於是連忙止住龍峰的話頭,道:「龍千戶說得什麼話,什麼恩不恩的。本官從來不計較這些……日後龍千戶在梁軍中,只要肯用心做事,比什麼報答感恩的都強。」
龍千戶喜極而泣,立馬跪倒便拜:「下官多謝大人收容!」又重重地道:「末將龍峰見過將軍!日後但憑差遣,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許梁呵呵一笑,親切地扶起龍千戶,道:「龍將軍快快請起。這樣罷,將軍安心養傷,傷好之後便到平涼游擊將軍戴風那裡去任副將吧。」
龍峰立馬便道:「大人,末將這傷已無大礙了。您看!」說著,龍千戶抬手使勁拍打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響,以示自己能夠走馬上任了。
許梁欣喜地點頭,「好。好,那龍將軍便直接去找平涼游擊戴將軍吧。」
眼見著龍峰興沖沖地穿戴整齊,出去找戴風報到去了。許梁便哼著小調轉而去了不遠處的平涼同知陸一發的房間。
平涼同知陸一發其實傷好得也差不多了,許梁在龍峰房內的動靜陸大人早就覺察了。對於許梁探望病號不先找自己反而去了龍峰的房內,陸一發隱隱地便有些不安。
許梁是平涼同知,陸一發也是,然而許梁官居從四品,比陸一發這正五品的官品秩要高一級。況且許梁手下有兵權,又是收復平涼救了陸一發一命的大恩人,陸一發便將心態擺得好正。
雖說以前許梁當鎮原知縣的時候。見了陸同知還得拱手見禮,然而時代變了,曾經的下屬已經爬到了自己的上頭。陸一發見許梁笑吟吟的進來,便急忙上前恭敬深深作了一揖,「下官陸一發,見過許大人。」
「哎喲。使不得,陸大人!」許梁忙上前扶住了陸同知將要彎下去的腰身。和藹地道:「你我官職相當,都是平涼同知。我可當不起陸大人如此大禮。」…
陸一發執意將那個深揖作完,徐徐起身,才看著許梁道:「大人此言差矣,下官雖然忝為平涼同知,但大人官居從四品,下官才區區正五品,下官見了大人自然得尊稱一聲許大人。況且許大人又救了下官身家性命,於公於私,下官都要行這一禮。」
許梁呵呵直笑,輕搖頭點著陸同知,道:「陸大人啊,你就是太實在了。不過,本官就欣賞陸大人這般實在的人。」
轉眼間,許梁這說話的語氣便隱隱有上官的樣子了。
陸同知不以為忤,反倒覺得理所當然。
許梁關切地問了幾句陸同知的傷情,又囑咐了些好生休養的話語,兩人咸不淡地聊著,許梁心底正在琢磨怎麼隱晦地點出自己的來意,探探陸同知的口風。
陸同知見許梁神情,便猜到許梁的真正來意,當即不等許梁說出來,拍胸表態:「大人放心,日後下官以大人馬首是瞻,大人指東,下官決不向西,大人指狗,下官決不攆雞……」
許梁頓時放下心來,暗道這陸一發倒是個識時務的妙人兒,見他表了態了,便看著順眼了許多。溫言安慰幾句,便告辭出來,隨手將門外的守衛給撤消了。
出得屋來,許梁正要悠哉游哉地踱回府衙後堂去,便見一名青衣侍衛走上前來,拱手道:「大人,門外有兩個女子吵著要見您。」
「女子?」許梁驚了一下,問道:「什么女子?」
難道是梁軍的將領們要巴結自己,特意挑了兩個絕色佳人來討好自己?許梁暗想著,隨即否決了,即便是梁軍將領要送女人,也該是暗地裡,悄悄地自小門,用台小轎送進來,這麼堂而皇之地放到府衙門口,人來人往地讓許多人都看見了多難為情?
侍衛湊上前來,在許梁耳邊輕聲說了兩聲。
許梁頓時臉色一變,轉身往裡走,道:「就說本官重傷未愈,不便見客,讓她們回去吧。」
「是。」侍衛應道,便出府去打發那兩女子。
許梁往回走了兩步,將到二堂門口的進候,跺了跺腳,又轉身叫住那侍衛道:「哎,回來,還是我自己去見一見好了。」
許梁擰著眉毛出了知府衙門大門,抬頭便見兩名個手挽著布包袱,滿面焦慮的女子,一名約摸十*歲,一人約摸四十多歲。
那年輕的女子見了許梁,忙驚喜地上前兩步,親切地喚道:「姐夫,您可算出來了。」
許梁眉頭皺得就更深了,冷冷地看眼馮敏兒,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馮敏兒聽了臉色便有些訕訕地不自然,低著頭紅了眼圈,可憐兮兮地道:「姐夫,那些挨千刀的流賊殺入平涼城來,大肆搶掠,敏兒家裡也遭了大殃,家裡的下人護院管家全都被殺了,敏兒和母親躲到地窯里才算逃過一劫……」說著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許梁冷冷地看著,無動於衷,想到自己落難的時候,黃子仁和這個馮敏兒見死不救,袖手旁觀的作態便覺得噁心。看著馮敏兒梨花帶雨,傷心落淚的樣子,許梁暗哼一聲,活該!
馮敏兒哭了一陣,見許梁撇起嘴角,噙著冷笑,想到眼下黃子仁不知道去了哪裡,自己與母親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眼前這位平涼同知許梁了,見他冷眼旁觀的模樣,想到自己在許梁落難時候的作法,也是懊悔不已,當下悲從中來,哭得就更大聲了。…
馮母見狀上前兩步朝許梁福了一禮,道:「老身馮氏見過許大人。」
馮母算是馮素琴的舅母,平素為人倒也過得去,許梁有火氣自然不能針對馮母,便拱手道:「馮夫人不必多禮。嗯,咱們站在外邊也不像回事,快裡面請吧。」
馮母應了聲,便拉著哭泣中的馮敏兒隨著許梁進府衙,馮敏兒偷偷地拿眼光去看許梁,見許梁沒什麼別的表示,便漸漸收住哭聲,跟著往裡走。
到了府衙二堂,許梁讓人給兩個女子上了茶水,沉默一陣,便看著馮敏兒和馮母道:「黃子仁跟著安東中衛指揮使葉大人去了西安府,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眼下我這裡諸事繁雜,也沒功夫安頓你們兩個,先前黃府應當還能住人,你們便回去安心住著,靜候黃子仁回來吧。」許梁見兩人各提了個大布包袱,便猜到這兩人有投靠自己的意思,然而許梁是真不想再多看馮敏兒一眼,若非因為馮素琴的緣故,許梁連見都懶得見這兩人,現在先將話頭封死,就此打發了這兩人最好。
馮敏兒和馮母聽了,臉現失望之色,馮敏兒抽抽嗒嗒地道:「我們不想回黃府了,平涼城裡不太平,流賊雖然退走了,沒準什麼時候又會捲土重來。」
許梁道:「不會了。眼下平涼城內有游擊將軍戴風的六千兵駐守,等閒流賊是攻不下平涼城來的。」
馮敏兒還是搖頭,看著許梁,抹了把眼淚,可憐兮兮哀求道:「姐,姐夫,我們不想在平涼城裡住了,想搬回鎮原城去,先前姐夫和姐姐送給子仁和敏兒的宅子還有人打理,我和母親搬回去就能住了。」
經歷了平涼失陷的事情之後,馮敏兒感覺這平涼城也不安全,還是早點回到許梁的大本營鎮原縣去比較安心一點。
許梁點頭道:「那你們便回鎮原去吧。」
馮敏兒支吾著道:「可是平涼到鎮原路途遙遠,我們兩個弱女子上路,萬一遇上歹人怎麼辦?姐夫,你就行行好,派人送咱們回鎮原去吧?」
許梁聽了,臉色微沉,盯了馮敏兒一眼,暗道,這才是你們今天的來意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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