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李老二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但又不敢亂動,架在脖子處的刀刃冰冷刺骨,時刻提醒著他自己現在的處境。最重要的是,抽刀壓著他的是陳閻羅,這更讓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氣。
「其他人一時糊塗,還可以饒,但你李老二,鼓動造反,意圖挾持天家御史,還執意投闖,本宮是斷不能放過的,否則大明的律法何在,京營的軍規何在,天家的威嚴又何在?」
朱慈烺厲聲喝道,說話間更是緩緩拔出了手中握著的腰刀,利刃出鞘的摩擦聲使得李老二頓時全身失力,整個人都直接癱在了地上。
「小的不知道是殿下,小的沒想著謀逆,小......」看到映著火影的刀光在頭上閃動,李老二驚駭不已,喉結劇烈抽搐幾下之後,竟然失聲了。
陳福看著走到面前的皇太子殿下居然要親自動手殺人,心中也不由得有點驚訝。
大明有多少年沒出過這樣的太子了?
此時,朱慈烺面上狠厲的神情,身上的殺氣,就算沒有皇太子殿下這層身份的加持,都讓他這個被稱作「閻羅」的軍官覺得有些膽寒。
「殿下恐怕是見過大陣仗的,至少親手殺過幾十個人,否則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殺氣!」陳福心中暗嘆道。
不過,心中驚訝歸驚訝,看到皇太子殿下走上來,他立馬示意身後的兩個心腹上前,從後面控制住李老二的雙臂,以防對方垂死掙扎的時候,傷到了朱慈烺。
朱慈烺來到李老二面前,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便當著所有人的面,就如同戰兵在戰場上追擊丟盔棄甲的敵軍敗兵那般,左手摁住了李老二頭盔的同時,側身俯下,右手持刀從對方的脖子後伸出,然後在喉結處用力一划,動作嫻熟得不像話。
「噗」的一聲,血水從李老二的喉結處噴射而出,黑夜中除了那些疲憊的戰馬正在打著響鼻之外,周邊一片寂靜,只剩下李老二一人,雙手捂著咽喉,在地上撲哧撲哧掙扎的聲音。
常登貴和周世顯很快也來到了朱慈烺的身側,周世顯此前還沒見過朱慈烺親手殺人,和陳福一樣,看著殺人這麼熟練,而且果斷冷靜得就好像是殺了只雞一般的朱慈烺,心中一時根本無法平靜。
他印象中的那個皇太子殿下,可從來不是這樣的。或許,從那日朱慈烺下令武力威脅村寨開始,他就該知道了。
而不等他們說什麼,朱慈烺隨即便扭頭看向了陳福,理所當然地命令道:
「陳將軍,去把李老二手下的那些甲兵處置好,記得不要濫殺無辜,處理好了之後,本宮要親自見一見,好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誰的兵!」
陳福聞言,心中不由得一頓——看來自己沒看走眼,這個皇太子殿下,還真是不簡單啊!
當然,他也不笨,自然聽明白了這話的另外一層意思,當即拱手抱拳道:
「末將遵命,絕不讓殿下失望!」
其實,陳福同樣也早就想吞併李老二手下的這二十幾個甲兵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
他一開始就看出了事情不對,但不僅沒有阻止李老二,反而鼓動他行事,自己卻置身事外,一方面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借刀殺人。
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了,不單單是武力超群,能讓手下的士兵心服口服,眼光和謀略更是不俗,能在關鍵時候做出正確的決定,在戰場上不僅可以保住性命,還能反殺敵人。
京營多次抽調兵馬,參與了中原的剿匪,陳福就是從大頭兵一路廝殺上來的,因為殺人太多,手段狠辣,才被稱為「陳閻羅」。
正是因為有了戰場上的成功,這支三千營潰兵才會在只剩下了兩三天的口糧的時候,依舊對他唯命是從。
朱慈烺自然也從剛剛陳福的一系列表現中,猜到了他的這些小心思,優秀的獵人往往都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的,他是如此,陳福也是如此。
只不過,他是大明的皇太子,有著陳福這個三千營中層軍官永遠不可能具備的價值,這也就決定了他才是這場博弈的主導者。
「陳將軍是聰明人,本宮相信你會處理好的。軍中的情況,你最了解,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殺,自己定奪便可,不必再請示本宮。」
說著,朱慈烺又嘆了一口氣,然後幽幽道:「本宮這次南下,果真是有列祖列宗護佑的,能得陳將軍這樣的忠臣,實乃我大明之幸啊!」
「末將能追隨殿下,為殿下效命,才是三生有幸!為殿下鞍前馬後,末將萬死不辭!」
陳福此時心中欣喜若狂。畢竟,朱慈烺現在就差明著告訴他——別擔心,本宮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聰明人!
他心裡很清楚,如今的局勢下,就算是到了應天府,任何文官都不能給他帶來確定性的結果,就是皇子也不成,甚至還有可能因此被牽連獲罪。
但皇太子,一國儲君,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真正可以改變時局,掌握至高權力的人。
他自然不信李邦華說的崇禎已經走海路南下這種鬼話,哪有皇帝南遷,不帶上皇太子的?
換言之,陳福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自己護著的人,就是大明的未來之君,只要成功南下,那他便是大明的第一功臣。
這就是他的如意算盤,相比起來,挾持文官投闖算得了什麼?
當然,若是沒有朱慈烺在,他便會考慮挾持李邦華南下,然後帶兵劫掠運河沿線的官庫糧倉,並裹挾縴夫,那些才是一等一的兵源。
而一番君臣之間相見恨晚的真情流露之後,朱慈烺才終於擺了擺手,這次是真的讓陳福下去處理李老二麾下的殘兵了。
在平野之上待得越久,就越危險,但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朱慈烺又必須先把軍心安撫好。否則,他只會更加危險。
陳福對手下的人具有絕對的控制力,又請示了一遍朱慈烺之後,隨即就將李老二在軍中的另外五個心腹以同黨罪斬殺,而剩下的二十一人,他也全都繳械,押到了朱慈烺的面前。
此時,寂靜的平野之上,茫茫無際的黑暗籠罩著大地,周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在響。
火光映照下,朱慈烺看著跪在面前的二十一人,緩緩摘下頭盔,露出了那張年輕的臉龐,他一手握著染血的刀,一手提著李老二的首級,看得這些跪在地上,原本想要求饒的三千營騎兵悚然無聲。
「今日在這裡,本宮有一句話,是必須要和你們說的。」
此話一出,跪在地上的二十一人立刻將頭伏低,甚至叩在了地上,站在他們的面前的,是剛剛一刀殺了他們的頂頭上司,現在一句話便能決定他們生死的大明皇太子殿下。
「記住,你們都是京營的兵,是大明天子的親軍,今後便是本宮的兵,本宮的親軍,絕非任何人之私兵。
上級的軍官謀反,從犯也都已經伏誅,這事和你們自然是無關了,本宮有罪必誅,但也絕不會濫殺無辜,所以你們無須憂懼。
按理說,你們一直忠心耿耿,沒有跟著叛將去投闖,又即將護送本宮南下,本宮是要賞賜你們些什麼的。但南下倉皇,本宮也沒帶什麼金銀,若是以江南的水田,白銀許諾,未免顯得本宮太沒有誠意了。」
朱慈烺停頓下來,環顧左右的間隙,周圍的數十名三千營將士,臉上都露出來驚恐又欣喜的神色,那二十一名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的士兵,更是傻了一般,甚至有幾個在那咧著嘴,也不顧鼻涕水都流進了嘴裡。
李邦華,周世顯,常登貴,以及陳福幾人看著朱慈烺的一手握刀,一手提著首級,一邊威懾這些甲兵,一邊收買人心,心中都不由得感慨——殿下果真有成祖之風啊!
「常登貴,以本宮的名義,向你的弟兄們借一些金銀珠寶,越多越好,本宮今日要在這荒野之中,犒賞三軍,等到了應天,本宮從內帑中拿出金銀,連本帶利,三倍還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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