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幫三小姐想辦法?」朱元璋啞然失笑:「你說什麼笑話呢?這種事哪輪得到我來管。我只是一個區區偏院管事,什麼時候輪到我幫少爺小姐們解決婚嫁問題了?我只能管偏院的小事,這種大事管不了。」
「可是,你不是幫二少爺解決過縣太爺嗎?那可是大事,比婚嫁問題大多了,你兩三下就搞定了,咱們內院的姐姐都說你是個好男人……諾,就剛才在打架的那兩個,其中有一個就很喜歡你,說是非你不嫁呢。」紫心菜嘟著小嘴,很認真地道:「你猜中是哪一個喜歡你,我就幫你們做媒。」
朱元璋一陣哭笑不得,小姑娘說話,就是不著調,一會兒說這件事,一會兒說那件事,兩件事混在一起夾纏不清,連回答她都不知道從哪件事先答起。
兩個丫鬟的事先拋開別管!他在心裡暗思了一下,如果我要來破壞這件婚事,該從什麼角度入手?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散布消息,說馬家與衫家沒有交情,那麼澄城張氏應該會立即翻臉,不但不會繼續聯姻,說不定會再次向馬家出手……很明顯,這不符合馬家的利益。
如果他做了不符合馬家利蓋的事被揭發出來,在馬家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這也不符合朱元璋的利益。
他心中只略一盤算,就打消了幫三小姐忙的念頭,低聲道:「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們,女人嘛,到了這歲數,難免是要嫁人的,躲得過這一次,也躲不過下一次,難不成三小姐能在這馬家大院裡住一輩子?她不是嫁到澄城張家,就是嫁到浦城常家……早嫁晚嫁沒有什麼分別,聽我一句勸,別折騰了!」
說完之後,朱元璋轉身就走,走了兩步,紫心菜在背後扯住了他的衣袖:「真的不幫忙嗎?三小姐對你可好了,你剛當上管事的第二天,她就讓我給你製衣服。你打了官司回來,三小姐又讓我給你送了幾套衣服來……你都忘了嗎?」
「謝三小姐的照拂,但一碼歸一碼。」朱元璋認真地道:「婚姻大事,我也無能為力。」
「你是不是怪三小姐當初不准丫鬟們來找你?」紫心菜急了:「那件事不能怪三小姐啊,是你自己心高氣傲,個個都看不上眼,姐姐們感覺到你對她們不感興趣,回了內院都偷偷哭,三小姐心疼姐姐們,才叫她們不要來找你的……你可別為了這件事,就記恨她。」
朱元璋真是哭笑不得,這什麼事跟什麼事?我乃是放眼天下的皇者,會為了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跟女人鬥氣?忒小看人了點。他輕輕地拂了一下袖子,掙脫了紫心菜的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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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與張家的聯姻進行得十分順利……張家派來的媒婆把八字放到一起隨便看了兩眼,立即就說是三小姐與張家少爺是絕配,妻有旺夫之相,將來兒孫滿堂,不可限量。馬家派到澄城去的媒婆回來之後也說,二少爺與張家小姐也是絕配,妻有旺夫之相,將來兒孫滿堂。
大家都明白媒婆說的是怎麼回事,心照不宣。既然鐵了心要推動這門婚事,自然不疑餘力,雙方都想速戰速決,因此流程走得極快。
「提親」之後就是「定親」環節了,一般人家先要議親,從「小禮」開始,也就是雙方對聘禮進行討價還價。富貴之家成親,聘禮是不能少的,一般「四洋紅」或「六洋紅」(綢緞衣料四至六件),金戒子兩隻、金耳環一副,小禮三十六,中禮六十四,大禮一百二銀;食品,個數「六十四」,即包頭六十四對、油包六十四隻、麻餅六十四隻等,尚有老酒兩擔至八擔不等,故生囡有「老酒甏」之稱。
這些東西原本是要坐下來慢慢談的,聘禮少了,嫁閨女的一方會覺得丟面子。但是現在雙方都無所謂這點東西,反正我要娶回來一個,再嫁過去一個,聘禮什麼的,直接準備一模一樣的兩份,你送給我,我送給你,轉了一圈之後東西又回來了。
定親之後,就只差一個成親的環節了……按理說,這個環節應該最熱鬧,最重視才對,弄上大花轎,吹吹打打,一路熱熱鬧鬧把女兒送到對方家門去。但是兩家人在這件事上,同時選擇了低調。
原因很簡單,張家和馬家隔得太遠了,張家在澄城*縣,馬家在白水*縣,兩縣之間的官道足足七十幾里,要是讓花轎隊伍吹吹打打,扭著秧歌走七十里路把閨女送過去,沒三天時間走不到,吹喇叭的、敲鑼的、打鼓的、扭秧歌的首先就得累死。
而且,兩縣之間的道路也不太平。如今年景不好,災民四起,縣城附近還算平和,但是距離縣城稍遠一點的山林里,流寇和匪盜已經非常多了。迎親隊伍走得又慢,又帶著大量彩禮,正是打劫的好對象。所以在沿途千萬不可高調,不然丟了彩禮事小,丟了自家閨女,可就事大了。
最後兩家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不採用大花轎迎親,而是用黑色的馬車,配上幾十名厲害的家丁護院,將閨女先送到對方的縣城裡,在縣城裡找個客棧暫住一兩天,再讓花轎到客棧去迎親,這樣做一方面可以兼顧到禮數,另一方面可以避免在路上遭遇危險。
成親的時間定在了三月二十二曰,據說這是個吉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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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九曰,清晨!
朱元璋起了個大早,洗乾淨臉之後,將頭髮在腦後束好,換上了一身新的棉布衣服,穿上厚底的布鞋,全身上下精神煥發,然後在腰間掛了一把朴刀,今天他要加入護送三小姐去澄城*縣的隊伍,去澄城*縣送親。
剛走出來,他就看到白水王二已經在偏院門口等著他了,今天的王二也穿了一身嶄新的棉布衣,手上提了一根哨棍,整個人看起來有如一尊鐵塔。
兩人相視一笑,向著前院的大門行來,只見前院門口站著好大一群人,人群中間是十五個牽著馬的刀手。大少爺做事一向講究穩妥,他把手下的十五名刀手全都安排在了送親隊伍里,這些刀手神情彪悍,氣勢非凡,有著嚇阻宵小之輩的作用。
除此之外,還有十名心腹家丁同行,這些家丁穿著青衣小帽,手上提著一根哨棍,也頗有點精神。家丁們身後還有十來個腳夫,每一個腳夫身邊都放著一個擔子,擔子兩頭各一個藤箱,裡面裝著三小姐的嫁妝。
大包小包的嫁妝足足裝了幾十箱,金銀綢緞拔步床,真是什麼都有。大明朝的女子出嫁,如果嫁妝太少,是很丟面子的事,在夫家的地位也會變低,所以馬家準備的嫁妝還算豐盛,想必張家的閨女現在也正帶著大包小箱,在家丁護院的保護下準備著出行吧。
眾人在大院門口等了一會兒,一輛黑色的馬車從門裡駛了出來,趕車的居然是大少爺的貼身保鏢,號稱殺過二十七個人的那位,看來大少爺派出十五名刀手還覺得不穩妥,連自己的保鏢也搭進來了。
保鏢對著門口等街的人笑道:「走吧,可以出發了。」
「三小姐呢?」有人問道。
「在我身後的馬車裡。」保鏢低聲道:「剛和老爺少爺們告了別,心情不太好,也許正在哭吧。」
他話音剛落,馬車的帘子掀開了,露出來的是紫心菜的小臉,上面明顯帶著淚痕,她趴在車窗口向外罵道:「誰哭了?小姐根本就沒哭!你才哭了……嗚……」她是三小姐的貼身丫鬟,這種貼身丫鬟通常都要隨著小姐出嫁時一起陪嫁過去,最後的結局大抵上是成為主人的通房丫頭,數年之後也有機會被扶成一個妾室,這輩子也就這樣的命了,不可能有更好的結局等著她。
小丫鬟的哭罵使得保鏢聳了聳肩,不過他並不怕紫心菜,別看他現在負責趕車,真要比身份地位,他可比紫心菜高得多,只是懶得和女人計較。
這時馬車裡傳出一聲輕柔的嘆息聲,一個女子的聲音低聲道:「紫心菜,回來……別去丟人了,咱們女人,就是這樣的命……方護衛,麻煩你了,請出發吧。」
這還是朱元璋第一次聽到三少姐的聲音,聽到耳里,只覺柔婉溫和,十分舒服。她的語氣雖然有點沮喪,但並沒有帶哭音,不像普通女人出嫁時那樣哭得稀里嘩啦,這倒使得她的柔婉中平添了一抹堅強。
那保鏢,也就是方護衛高聲叫道:「好了,出發!」
十五名刀手一起翻身上馬,將黑馬車團團護衛在中間,就似他們平時護衛大少爺一樣。王二、朱元璋則帶著那十名家丁,招呼腳夫們擔起行李,隨在車後。
黑馬車緩緩前行,隊伍向前行進了起來。
方護衛一邊趕著車,一邊注意到了後面的腳夫隊裡的朱元璋,他想起上次在大廳門口的對話,忍不住回頭道:「咦?你不就是那個偏院管事朱八嗎?這次你也要跟著一起去?」
朱八點了點頭:「大少爺說我是個能打的,讓我也跟著,出了事的時候能給方護衛打個下手。」
方護衛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朱八感覺有到有點不爽,他瞥了瞥嘴道:「鄉下把式,能給我們打啥下手?別以為你能打贏幾個鄉村漢,就算得上高手。給我乖乖管好後面的腳夫隊,別來給咱們添亂。」
白水王二大怒,提前哨棍向前一步。朱元璋輕輕將他一拉,笑道:「王二哥,別和他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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