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廟堂之上的聖上,或是王侯將相,還是民間織席賣履的百姓,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需要吃飯,看起來好似廢話,但也證明一個道理,再強悍的人也不能只喝西北風。
所以作為立命之本的糧食,有著超出想像的重要價值,俗話說的好,只要你有糧,可做草頭王,只是隨著東林黨人極力維護地主豪強和工商富賈的利益,讓這些上流階層免於稅收交糧,朝廷便將所有的賦稅都加在了百姓頭上,無奈明末時局內憂外患,天災不斷,田地顆粒無收,千里骸骨遍地,以至各地百姓揭竿而起,所以能混一口飯吃度日,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而災荒疾發之地,走投無路的大多數青壯,為了不活活餓死,不是從軍就是加入流寇,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說起來也就為了一口糧食,只可惜這點最起碼的需求,往往也滿足不了。
而韓羽所在的中都鳳陽,隨著缺糧的消息傳開,在不到一天之內,忽然所有米店好似商量好的一般接連罷市,反而是一些小會館、商鋪有少量的糧食出售,很快糧食被炒成了天價,即便如此也是有價無市,緊接著就連牲口吃的糠糙之食,也被迅速搶購一空。
而缺少糧食的傳聞,很快像一場瘟疫,在整個鳳陽城蔓延開來,上上下下陷入一片恐慌。
尤其是那些設粥棚救濟的窮困百姓,更是惶惶不安,因為這些人大多都是老弱婦孺,家中男子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多年未歸,當然其中也有個別精壯,加入了張湯懷組建的民團,隨著糧食匱乏,那每天為數不多的米湯,很有可能斷供,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將被活活餓死。
而且更惡劣的是,基恩當初請隊長王威藏匿起來的存糧,居然被幾個利慾薰心看守民團士兵私自盜取販賣,很快賺的盆盛瓢滿,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數人攜帶不少金銀細軟,趁夜企圖翻牆逃跑的時候,被守衛城防的官兵抓獲,更糟糕的是其中一個帶頭偷糧的,居然是張湯懷從小一起長大的髮小。
一場缺糧的風波,麻煩接踵而來,已經嚴重影響到鳳陽的正常秩序。
營中官兵忐忑不安,百姓無所適從,只能盲目相信著千總張湯懷,可以和以前一樣再創奇蹟,幾乎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等待著張湯懷處理這件棘手的事,與此同時寇軍三方大軍合兵在即,要是這件事處理不好,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早先回到客棧的韓羽,並不知道鳳陽城一場風暴正在形成,每天除了陪張老丈下棋,便是給隔壁的鄰家丫頭講故事,每日睡覺睡到自然醒,然後思索該如何抵擋三大寇軍合兵進攻,雖然韓羽不善兵略,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幾日倒是想出了不少點子,總體來說生活倒也愜意。
話說回來自從張湯懷掌握了鳳陽城軍政實權,幾乎忙得沒有睡覺的時間,客棧自然也是沒回來過的,韓羽每天下棋對弈的時候,可是要聽張老丈抱怨數個一兩個時辰,反覆再說希望張湯懷早點下聘迎娶之類的事情,不得不說孤身一人的韓羽倒是有些羨慕,聽著張老丈言語並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韓羽也從隔三差五跑來客棧喝茶的隊長王威那裡得知,這幾日張湯懷宴請了同知,知州,縣令等人。
這些平時趾高氣昂,用鼻孔看人的地方朝廷命官,對張湯懷十分恭敬,態度十分配合。
這朝廷命官態度的轉變倒也不難猜測,因為他們很清楚知府顏容暄完了,光是與寇軍私下接觸一條,就足以人頭落地,他們雖然平時以知府馬首是瞻,但現在早已把關係撇的一清二淨,為了自保,甚至還有人落井下石,給顏容暄加了不少有實際罪證的證據,至於只是千總小官張湯懷的宴請,他們自然是欣然前往,一時稱兄道弟,看起來親密無間。
以外是喜是張湯懷成了暴發戶,因為獲得了當初以寇軍細作為藉口,大量因綁票勒索富賈的金銀,除了守備朱國正的庫存,還有衛所兵的,軍糧充足、餉銀及時發放,鳳陽兵士一時士氣大振,張湯懷趁機重新整合衛所兵和營兵,挑精銳整訓,數日以來大有進展,張湯懷豪氣頓生,曾向韓羽豪言,即便是張獻忠、高迎祥等人率部齊聚鳳陽也是不懼。
這一日,午睡的韓羽正在和周公的女兒限級制,突然房門被蠻橫推開,面色蒼白的張湯懷沖了進來。
聽著張湯懷急切的說著鳳陽城內發生的一切,韓羽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坦言說韓羽根本沒想到鳳陽會出現缺糧這種事。
雖然鳳陽相較來說並非富庶之地,但好歹也是中都,作為皇陵所在地,多有達官顯貴居住於此,奢靡之風極盛,加上這裡有大量的商隊來往,各個米站早已囤積了數量不少的糧食,即便是寇軍圍城市價並沒有太大的波折,也就是說早先糧食雖然珍貴,但並非出現有價無市的地步,不少鳳陽百姓還是買得起日常用度的。
早不缺糧,晚不缺糧,偏偏在知府顏容暄被囚禁之後,這些米站突然同時關門歇業,很顯然這件事很不簡單,幕後一定有人支持,韓羽很清楚的認識到如果不把這件事解決好,根本不攻寇軍前來攻打,鳳陽城已經不攻自破了。
「張大哥,有些事該早些決斷!」韓羽一邊思索對策,一邊向張湯懷建言道。
張湯懷面露猶豫之色,他自然清楚韓羽所指,是關於如何處置那些盜竊糧食的官兵,若是其他人倒也罷了,但其中一個帶頭的軍官,正是張湯懷一起從小長大的髮小王韻,此人為人仗義,當初鳳陽城頭血戰,曹韻掩護張湯懷左右奮勇衝殺,身中七刀差點沒能活下來,但人無完人,他卻有個貪財的毛病,此次更是利慾薰心,夥同數個看守庫房的兵士,將大量糧食偷運出去。
按大明律官軍私竊軍糧可是大罪,而王韻不僅偷竊還高價出售,這件事已經壓了兩天,在軍中影響極其惡劣,有人不屑一顧,有人蠢蠢欲動,張湯懷的權威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加上張湯懷一起長大的同伴都來求情,所以張湯懷一直猶豫不決。
張湯懷看著韓羽,知道他有話要說,也不接口。
韓羽微微嘆氣,向張湯懷抱拳一禮道:「慈不帶兵,義不養財,還請張千總早做決斷!」
話都說到這份上,韓羽甚至還以軍職相稱,完全是警告性質的提醒。
張湯懷很清楚如果他包庇發那麼一定難以服眾,而且這件事將不是終結而是開始,剛剛組建的軍隊士兵,一定會想法設法的謀取利益,張湯懷熟讀兵書,曾讀六韜其中一句記憶猶新,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賞一人而萬人悅者,賞之,是言賞罰分明的重要性。
這點道理張湯懷自然再清楚不過,也清楚韓羽的話是對的,微微嘆了氣,心中已有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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