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炤和吳昌時勾兌了一下,這位手眼通天的吏部文選司郎中,很快便安排祁彪佳為漢王府右長史。
祁彪佳很無辜,千里迢迢來到京師,一轉眼的功夫,就成了『最沒前途』的漢王府長史。
早知道還不如不來。
朱慈炤看看史惇,再看看祁彪佳,也很不好意思,無緣無故就坑了人家。
於是朱慈炤給祁彪佳畫起了餅:「就有勞先生為我執掌王府半年時間,半年後我舉薦先生去六部或者都察院任職。
以先生之才,在王府任長史太委屈了。」
祁彪佳笑道:「做王府長史就很好,臣並無怨言。」
朱慈炤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講起了防治瘟疫:「聽說先生居家之時,曾開設藥局,施藥救人,治療瘟疫。
今年京畿南部各府、山東等地都有瘟疫流行,先生進京之時應該都有親見。
不知之瘟疫明年可會影響到京城?」
說到治病救人,祁彪佳頓時就來了精神,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方以智對醫道也頗有研究,時不時與祁彪佳探討幾句,氣氛很快便活躍起來。
天寒地凍,入塞的清軍也不活躍。
朝野上下,各方勢力也都在養精蓄銳,準備來年再狠狠地斗上一場。
臨近年關,只有一件事情還算稍微大點:崇禎下令處死了前河南監軍太監劉元斌和前東廠提督王裕民。
司禮監一下子少了兩位秉筆太監。
崇禎順勢對司禮監做了重大調整:王德化升任掌印太監,卸去乾清宮總管之職。
王承恩提督京營戎政,兼乾清宮總管。
王承恩地位超然,掛司禮監秉筆之名,但平日裡不怎麼管司禮監的事情。
所以杜勛正式提督東廠,形同第一秉筆。
坤寧宮總管馬雲程調任司禮監秉筆,算是對周家進行了安撫。
經杜勛舉薦,司禮監隨堂太監申芝秀升任秉筆。
另一位秉筆太監王之心做過東廠提督,與王德化關係不錯。
如今司禮監形成了王承恩、王德化、杜勛三足鼎立的局面。
十二月二十七日,關在詔獄的姜埰、熊開元再度上書彈劾周延儒,引得崇禎勃然大怒。
崇禎十六年,正月初一。
正旦大朝,崇禎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打起了廷杖。
姜埰、熊開元被打的血肉模糊,然後又被扔回了詔獄。
駱養性、趙弘祖過年都過不安生,在北鎮撫司忙著為兩位言官請醫治傷。
駱養性執意要親自盯著,以免有人想討好皇帝,在藥餌里做手腳,弄死兩位言官。
待熊開元的傷口被塗了藥、包紮好,駱養性近前探視慰問。
熊開元誠懇致謝:「感謝駱都督,我知道錦衣衛在廷杖時手下留情了。」
駱養性輕聲笑道:「我也是受了漢王殿下的囑託行事,先生只承漢王殿下人情便是了。」
熊開元聞言,百感交集:當初漢王殿下只是跟駱養性吩咐了一句,自己從此在詔獄裡好吃好喝,可以讀書、可以沐浴,有乾淨的被褥和衣物。
除了詔獄陰暗,不見天日外,住得可謂十分舒服。
而且漢王殿下對廷杖之事還做過預言,並答應會疏通關係,廷杖時手下留情。
沒想到漢王殿下說的話都一一做到了。
這份人情,不可不還。
正月十六,司天奏帝座下移,帝諭後宮同日修省。
很快過了正月,清軍開始大舉行動。
二月十一,軍報傳至京師,清軍一日陷二十六城,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
朝野為之震動。在朝會上,一向非常有涵養的崇禎都徹底暴怒了。
內閣、六部、文臣武將、勛貴外戚,全都束手無策。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絕大部分人都麻木了。
這些權貴在京城外面可是都有大片的莊田,所以以前朝野上下還會積極籌措糧餉、調兵勤王。
如今呢,人們都有一種認命的感覺了。
而且就算不想認命,也已無勤王之師可調。
吳三桂手中倒是還有精兵,然而一旦調回吳三桂主力勤王,寧遠必失,山海關自然也守不住。
寧遠、山海關落入了清軍手中,還拿什麼來守北京。
所以兩杯毒酒,只能選一杯飲下去。
崇禎和朝臣們選擇了留吳三桂鎮守寧遠,大家干看著清軍在內地肆虐。
反正現在就算定罪,也是由首輔來扛。天塌了,自有高個頂著。
雖然崇禎沒有在朝會上點名訓斥周延儒,但周延儒依舊是汗流浹背,面無血色。
散朝之後,周延儒做了一個相當怪異的事情:聊效楊嗣昌故智,使僧道百人建大法道場於石虎衚同口上,唪誦法華經第七卷。
也不知道是要詛咒黃台吉,還是祈禱天降大雨冰雹,好砸得清軍人仰馬翻。
楊嗣昌在出任督師後,也曾召集軍官、幕僚講解《妙法蓮華經》以祈福。不過那時候正好發生了五皇子九蓮菩薩事件,楊嗣昌更像是在為五皇子祈福,而不是求告老天爺給張獻忠降下災禍。
周延儒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反而學起楊嗣昌來了。
很快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到了晚飯時,朱慈炤也聽說了這場鬧劇。
方正化講的是眉飛色舞、繪聲繪色,朱慈炤要不是因為涵養好,差點被逗到噴飯。
好容易忍耐下來,朱慈炤感嘆道:「去年的種種事情就夠千奇百怪了,沒想到今年更加邪門。
看來大明真快窮途末路了,這牛鬼蛇神、群魔亂舞,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堂堂首輔,竟然公開在大街上安排僧道跳大神。
在他做出來之前,我是打死想不到還有這麼一種操作。
說實在的,我現在都有點佩服周延儒了。」
小桃笑道:「看來陛下真的很有威儀,直接把周大首輔嚇懵了。
人在完全懵了的情況下,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
朱慈炤點點頭:「周延儒也是可憐人,他是被張溥硬逼著復出的。
結果周延儒確實按計劃重新當上了首輔,張溥卻被吳昌時一劑藥餌送入黃泉。
沒了張溥保駕護航,周延儒很明顯有些捉襟見肘了。
他既不能真正掌控東林,又無法完全調動復社的力量。軍隊更不受他影響,這首輔當的,真沒什麼意思。」
小桃問道:「主人是不是要對周大首輔出手了?」
朱慈炤點點頭:「我有這個考慮,但是想法還不太成熟。
既然周延儒肯學楊嗣昌,那我也肯學吳昌時。
吳昌時喜歡將功勞往自己身上攬,把自己宣傳成隱於幕後、攪動風雲的大能。
我現在也要學學他,本來我什麼都不做,周延儒也會身敗名裂。
我跳得歡一點,把打倒周延儒的功勞多往自己身上攬一攬。」
小桃聞言笑道:「姑娘自從年底回到田家,都一個多月了,主人把她接回來吧,也好幫您出出主意。
而且明天是我們兩個生日,姑娘肯定最希望主人陪伴著一起過。」
朱慈炤點點頭:「行,明日我親自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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