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魚龍變 第六章 征軍之策

    征軍之策

    回到大廳里，那宋道士還在和那知縣爭論不休。

    「觀你言談也是讀書人，卿本佳人奈何從賊。」路知縣不屑地看著宋道士。

    宋道士臉露怒色，欲再辯時，錢光阻止了他。

    「天下這麼多你所謂的『流賊』。你知道他們是怎麼變成流賊的嗎？」錢光質問道，「如果有條活路，誰人願意造反。之所以有這麼多人揭竿而起，還不是你們這些貪官污吏魚肉百姓，盤剝天下所致。」手指著桌上那一堆金銀財物，錢光厲聲質問：「你敢說這些都是你的俸祿？」

    「至於宋道長，如果不是報國無門，生活所迫他也不會走上這條路。你們讀書人如果真的都心懷天下，先天下之憂而憂，而不是千里為官只為財的話，天下又何至於如此。」

    宋道士老臉微紅，錢光此言雖沒說中他的心思，不過聽在耳中還是格外的熨帖。他可不是個滿足於溫飽的人吶，讀那麼的書，行那麼遠的路為的啥，一朝崛起天下驚，青史留名才是他的抱負啊，不過這抱負又豈是一個小小山賊頭子所知的。宋道士看著錢光發出無聲的嘆息，此人人品很好，為人也隨和，可惜沒有霸氣沒有梟雄之資啊，不像是個成大事的人。

    「這些銀兩乃是城中商戶所送新年賀禮，並非我貪污所致。」路知縣辯解道，「現在聖天子在位，刷新吏治懲處奸宦，定可使我大明中興。汝等若可棄暗投明，朝廷定不計前嫌，封賞官爵，何必那禍害百姓遺臭萬年的反賊。」

    這知縣倒遊說自己起來了，錢光不禁暗自佩服其膽色。

    「投靠朝廷嗎，不是不可。」錢光道。路知縣面露喜色，以為說動了錢光，宋道士則面帶焦急「將軍!」（軍隊既然稱「蕩寇營」，錢光便號「蕩寇將軍」）

    「不過不是現在。等我攻下洛陽，拿下開封時再說吧。」錢光續道。

    路知縣的喜色一下子消失了：「就憑你這幾百人，也想打洛陽開封，白日做夢吧。」

    「你怎麼知道我打不下了？」錢光道：「咱們也別廢話了，看你還有一些膽色，我不殺你。不過你要為我做些事情。」

    聽到自己性命得以保全，猶如放下一塊大石，路知縣覺得渾身的輕鬆，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什麼事？要我投靠流賊是不可能的。」

    「要你投靠幹什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吃喝啥也不會，俺才不會白養廢物呢。」錢光道，氣的路知縣暴跳如雷。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這大過年的。我來到貴縣，想去城中各戶拜年又怕驚嚇住大家。縣太爺您呢，在這地頭熟，就幫我召集城中富戶，商議商議酬軍之事。」

    「你是說，讓大家繳上一筆銀子？你們就不洗劫縣城了。」縣令驚喜的問道。

    「就是這個意思。」錢光笑眯眯的道。他深知做事不能做絕，得給人留下生路，大過年的如果放任手下弟兄在城中燒殺搶奪一番，肯定會惹得天怒人怨。如果惹的居民們反抗的話，數千戶的縣城，上萬的人口，自己這兩百人未必彈壓的住，倒不如讓他們拿出一大筆銀子糧食，自己省了事他們也破財消災，各大歡喜何樂不為。

    路知縣低著頭暗自盤算著，這次自己丟了縣城，按照大明律的話，肯定是個殺頭的罪名，至少也得流放三千里。不過按這流賊首領的意思，如果城中富戶肯繳納銀糧的話，他不會洗劫縣城。如果這樣的話，自己上下打點一番，倒是能把此事遮掩過去。

    當下錢光和路知縣議定，由他負責召集城中富戶為義軍征繳糧餉。

    「道長，這方子可好？」錢光問在一邊沉默下來的宋道士道。

    「將軍此法，既不擾民又可以征繳到大軍所需銀兩，甚善。」宋道士回復道。

    錢光看出宋道士心中有心事，揮手讓人帶路知縣去寫城中富戶名單，然後按名單擬定需上交的銀兩。

    「道長，你有心事？」錢光問道。

    「啊，沒。將軍，你可令那路知縣寫下名單後簽名畫押，蓋上大印，如此他就有把柄掌握在我等手中，他日說不定還有用處。」宋道士觀看錢光行事明顯比日前成熟了許多，心中暗暗驚奇，建議道。

    「嗯。道長所言甚是。」

    「將軍，我在想，咱們現在應該考慮考慮擴大隊伍之事。你這法子雖善，可惜對咱們擴大隊伍不利啊。」宋道士續道。

    「這是為何？」錢光驚疑的問道。

    「將軍可知高闖王義軍發展壯大的原因嗎？」宋道士問道。

    「應該是闖王仁義，百姓景從吧。」錢光道。

    「非也非也。高闖王行事，稱不得仁義二字."宋道士四下打量了下，看高瑩不在，續道：「高闖王身上有霸王之氣，行事粗暴。他手下的義軍也均非良善之輩，可是他手下義軍卻能越戰越強，發展壯大，為何。蓋因他不行婦人之仁，義軍所過之處，無論富戶貧民，糧食無不被洗劫一空，造成無數饑民。對於這些饑民，官府是不會賑濟的。高闖王的優點是，他搶了百姓的糧食，卻會拿出部分再分給百姓，只要有人投靠義軍他就會欣然接納。就這樣，失去糧食家園的百姓，為了生存不得不投靠義軍，義軍打一路搶一路，卻越打隊伍越打、越戰越強。」

    「而將軍你的行事，雖然說得上是本著善良之心，可是也是婦人之仁吶。你這樣就斷送了咱們擴大隊伍之門。咱們只讓城中百姓交出部分財物，他們能生存下去，誰還會跟著咱們造反？」

    聽了宋道士的話，錢光的心緒一下子波動了起來，是啊，自己的遭遇不就是義軍造成的嗎？可見朝廷對他們的流賊稱呼並非污衊啊。可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就是這樣家破人亡，被逼上造反之路的，又怎忍心把自己的痛苦再加到別人身上。

    「可是義軍這樣做，早晚會失去人心的啊。」錢光道。

    「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在義軍里物質大抵上能做到平均分配，義軍將領又能身先士卒。百姓們雖然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失去了自己的財富，可是跟著義軍他們能生存下去能搶到更多的財富。所以義軍內部還是能擰成一股繩的。」

    「雖然是這樣，可是，可是我不能這麼做。我起義的原因是生活不下去，是為人所迫。我不能害人。」錢光使勁搖著頭。

    宋道士嘆息著，將軍你聰明是有的，能力也不算很差，可是你缺乏的狠辣的心腸啊，這就是你與高迎祥等人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