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寶山就座落在義烏縣城西南五十里許,俞大猷率三百騎趕到八寶山時,已經是下午四時許,正當大家人困馬乏的時候,一座規模不小的村莊出現在官道旁,於是眾人驅馬上前,打算在村里打尖休息,順便打聽一下情況。
然而,正當俞大猷等人來到村口時,村中便響起了急促的銅鑼聲,緊接著,一群手持各式器械的村民氣勢洶洶地衝出來,守在村口與俞大猷等人對峙。
俞大猷等人不禁哭笑不得,因為這群村民竟然絕大部份都是婦人,甚至還有白髮蒼蒼的老頭,以及流著鼻涕的小童。
馮老六咧嘴嘿笑道:「見鬼了,莫非這群娘們還想干咱們不成?」
話音剛下,一名流著鼻涕的十歲小童便惡狠狠地砸了一塊石頭過來,馮老六側頭避過,訝然道:「哎喲,這小兔崽子還真有種啊!」
俞大猷皺了皺眉,眼前這群村民雖然都是婦孺老弱,但面對一支全副武裝的騎兵竟夷然不懼,為首那名健婦甚至手拿菜刀,一雙豬腰眼絲絲地釋放著凌厲的殺氣。
「我們是直浙總督徐大人麾下,爾等村婦陋民持械攔路,襲擊官兵,莫非是想造反?」俞大猷厲聲喝斥道。
為首那名村婦單手叉腰,右手揚起菜刀呸道:「官兵又如何,官兵也不能進咱們倍磊村。」
「對,沒有咱們族長同意,別說官兵,就連郡守(知府)也不能進咱們村。」
「神氣個屁,官兵都是欺軟怕硬的孬種,見到倭寇就嚇得屁滾尿流,也就欺負咱們這些老百姓拿手!」
這群村婦竟然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起官兵的種種不是,罵得一眾官兵臉紅耳赤,偏偏又反駁不得,因為沿海的衛所官兵確實懦弱無能,幾百人被數十倭寇攆得滿山跑是常有的事。
俞大猷手下的揚州衛和高郵衛軍卒以前也是這副德性,只是經過數次大戰的磨礪,這才開始蛻變,漸漸變得勇悍起來。
蘇青蛇用力撓了撓後腦勺,十分蛋疼地道:「他奶奶的,果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俞老大,咱們要不要給點顏色她們瞧瞧?」
俞大猷驕傲得很,自然不屑欺負一群老弱婦孺,正準備下令離開,這時村中卻跑出來一伙人,竟是一群穿著皂服的衙役。
「將軍留步啊!」一名老吏一邊跑一邊大叫。
俞大猷勒定馬望去,只見一名身穿八品綠袍的老吏正分開村民快步行過來。那些村民雖然紛紛讓開道路,不過表情卻十分輕蔑。
這名老吏快步來到俞大猷馬前,拱手道:「下官乃義烏縣主薄皮忠,敢問將軍可是從寧波府而來?」
俞大猷點頭道:「本將乃直浙總督徐大人麾下游擊將軍俞大猷,奉命前來平亂。」
這位皮主薄不由大喜道:「總算把你們盼來了!」說完便往俞大猷等人身後望了望,疑惑地追問道:「俞將軍,你們……就這麼點人?」
馮老六頓時不爽地道:「皮主薄瞧不起我們這些人?」
馮老六這貨本來就長得痞里痞氣,再加上經歷了幾場血戰,身上已經沾了血勇殺氣,此時一吹須瞪眼,嚇得皮主薄和一眾衙役都後退了一步。
「不不不,將軍息怒,下官不是這個意思!」皮主薄賠笑著道:「實在是衝突的雙方人數眾多,下官擔心你們不夠人手,彈壓不住哇。」
馮老六不屑地道:「我等不久前才在寧波府城,還有奉化縣斬殺了上萬倭寇和海盜,區區亂民算個屁,來三百人已經是抬舉了。」
「我呸,也不怕口氣太大吹崩了牙!」那名手拎菜刀的悍婦估計是看不慣馮老六囂張的樣子,立即便呸了一口。
馮老六不由大怒,拔出腰刀喝罵道:「無知潑婦,要不是看你是個女的,老子這便教你學個乖。」
「來啊,老娘嚇大的!」悍婦用菜刀大力地拍打著胸前的肥碩。
馮老六氣得便要策馬而上,俞大猷連忙把他喝住,沉聲問道:「皮主薄,趙縣令安在?」
皮主薄見到俞大猷等只有三百人,態度明顯冷淡下來,嘆了口氣道:「縣尊大人今日下午上山與盜礦者談判了,至今還沒回來。」
俞大猷頓時皺起了眉頭道:「談判?談什麼判?」
皮主薄便簡略地解釋了一遍,原來,義烏縣令趙大河近日不知從何處獲悉,賊首呂十四用銀沙混進礦沙中哄騙鄉民的伎倆,於是便打算上山找礦賊的幾名頭目談判,告訴他們山里根本沒銀礦,企圖以此來勸服他們自行離開八寶山,從而平息一場紛爭。
俞大猷聽完皮主薄的解釋後,雙眉不由皺得更深了,問道:「趙縣令可有把握勸服那些礦賊?」
皮主薄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嘲諷,搖著頭道:「難啊,財帛動人心吶。況且,估計就連呂十四自己也認定了八寶山中有銀礦,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的確,呂十四雖然沒在八寶山中挖到過銀子,但他顯然認定了山中有銀礦,要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冒著生命危險三番四次鼓動鄉民跑來搶礦。
俞大猷聞言也不耽擱,立即道:「麻煩皮大人帶我等上山吧。」
皮主薄顯然不太情願,但被馮老六殺氣騰騰地一瞪,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然而正當俞大猷等人撥轉馬頭準備出發時,卻遠遠見到一夥村民抬著十幾副擔架從山那邊跑回來,擔架上赫然躺著十幾名滿身鮮血的村民,有的還在呻吟,有的已經一動不動,估計是掛了。
那些村婦見狀呼啦地圍了上去,瞬時哭聲大作,妻子哭丈夫,兒女哭爹爹,好不淒涼!
馮老六看了一眼,發現其中一副擔架上的某村民,腦袋竟然不見了一半,估計是被斧頭之類砍的。還有一名村民的大腿被砸得稀爛,正咬著牙痛苦地低吼。有一名中年村民更慘,被利刃開膛破肚,連花花綠綠的腸子都流出來了,不過還沒斷氣。
「他娘的,玩這麼大啊!」馮老六不禁暗暗咋舌,他本以為只是一群村民打架鬥毆而已,頂多就是敲破頭,打折腿什麼的,沒成想竟然這麼慘烈。
「公公,公公!」剛才手持菜刀那名悍婦此刻竟跪在擔架前哭得稀里嘩啦的,而擔架上躺的,正是那名被開膛破肚的中年村民。
這名中年村民估計是快死了,竟著咬牙切齒地道:「甭哭,老子死了,讓你男人繼續打,要是你男人也死了,讓大伢頂上,一定要把那些該死的外鄉佬趕出去。」
中年村民說完便咽了氣,菜刀悍婦放聲大哭,旁邊幾名半大的小子也跟著哭。
菜刀悍婦乾嚎了一會便站起,對著年紀最大的兒子道:「大伢,看管好你爺爺的屍體,娘親這便去助你們老子殺賊人!」說完拎著菜刀便騰騰騰地往山那邊跑去。
這時,又有幾名村婦拿著各種器械追上去。
「老二,你看好爺爺的屍身,我去幫娘親!」流著鼻涕的大伢扛了根糞叉也往山上跑。
騎兵們不禁面面相覷,我去,這幫村民也太虎了吧,一個個都不怕死?
俞大猷卻是目放異彩,立即下令騎兵往八寶山中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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