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原以為先父託夢給太后之事會應在顯陵上面,但是如今看來,顯陵其實並未漏水,如此一來,倒是不好輕易遷陵了,一來朕擔心會壞了顯陵的風水,二來朝中眾大臣也未必肯答應,張卿家以為朕還該不該把先父之靈柩遷回京安葬呢?」
張璁一聽,心裡便不由謹慎地斟酌起來了!
話說張璁年近五十,第八次參加會試才得中進士,而且名次也不高,本來這輩子的能混到六品就不錯了,結果人家靠著「議禮」獲得少年皇帝嘉靖的菁睞,雖然兩度被貶謫,但最後還是東山再起,如今更是青雲直上。
本來嘛,混官場使些手段也無可口非,張璁抓住了「議禮」的好機會脫穎而出,這也沒啥的,誰叫人家機靈敏捷。
可是張璁一直在「議禮」上面做文章,削尖腦袋討好嘉靖往上爬,還藉此打擊排斥異己,那就很有問題了,所以說張璁是個政治投機者,絲毫也不以為過。
張璁這次趁機攛掇嘉靖回鄉祭拜顯陵,目的性就很明顯了,也是在「議禮」上做章。張璁揣摸透了嘉靖試圖樹立興王一脈為大明皇室正統的心思,於是便投其所好,提出要把興王靈柩遷回京入葬天壽山皇陵,無非是等於給興王朱祐元皇帝的待遇,這樣一來,既遂了嘉靖的意,而張璁自己也能在此過程中往上爬,掌握更大的權力。
如果能成功把興王朱佑杬的靈柩遷入天壽山皇陵,對張璁來說,毫無疑問是大功一件,所以張璁是恨不得嘉靖下定決心遷陵的。
但是,嘉靖現在提出擔心會影響風水,張璁就不得不謹慎了,他作為首倡者,如果遷陵後真的發生不好的事,估計這筆賬最後會算到他頭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張璁不得不謹慎斟酌一番說詞,最好拿了好處,然後還不用承擔背鍋的風險。
只見張璁捋著鬍鬚沉吟了片刻才答道:「皇上所慮甚是,如今顯陵的風水自是上佳的,倒是不敢輕易動遷,不如這樣吧,等回京之後,皇上可命一精通堪輿的風水大帥尋龍點穴一番,若能在天壽山下找到比顯陵更佳的風水寶地,那把大行獻帝之寢陵遷回京去,若不能,也只好作罷了!」
張璁不愧為官場老鳥,這手太極打得可謂是圓潤老到,既聽起來合情合理,又規避了風險,到時遷陵後若是發生禍事,大可把責任推到尋龍點穴的風水大師身上,完美!
嘉靖聽完後果真深以為然,點頭道:「還是張卿家考慮周全啊,嗯,那便就這麼辦吧,不過顯陵擴建之事也要提上日程,朕要雙管齊下,倘若日後尋不到風水更佳的龍穴,便只好委曲父王繼續在顯陵安葬了。」
君臣兩人又聊了片刻,嘉靖這才滿意地把張璁打發出去。
嘉靖打發走張璁後,在殿中來回度了幾步,便興沖沖地回到御案後提筆,殿中侍候的小太監立即機靈地上前磨墨。
嘉靖打開一份空的聖旨便開始動筆寫諭旨了,這份諭旨是寫給內閣的,用盡了春秋筆法,雖然沒有直接表明要把顯陵遷回京,但字裡行間所透露的就是這個意思?
很明顯,嘉靖這是要放出風聲試探官場的反應了,然後再視情況作出安排,當年了八年的皇帝,嘉靖這小子的帝王手段是越發的純熟老練了。
想當年嘉靖初登大寶時,為了在生父神主牌上寫「皇考」還是「皇叔考」,還不得不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才逼使首輔楊廷和作出輕微的讓步。
如今嘉靖御極已八載,朝中的文官勢力已遠不如楊廷和的時候強大了,相反,附和他的新貴派還完全占據了上風,所以嘉靖料定遷陵的事阻力不會太大。
不過,遷陵畢竟是大事,把父親的靈柩遷入天壽山皇陵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肯定會有不少「迂腐」的大臣反對,為了防患於未然,所以嘉靖還是決定先放出風聲試探一下,倘若事不可為便暫時緩上一緩,先把那些反對最激烈的刺頭收拾了,然後再繼續推進遷陵的進程。
當然,遷陵的前提是要找到風水更佳的龍穴,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且說嘉靖寫完諭旨封裝好,然後命人送回京城內閣討論,淨了手便打算到賢妃(賀芝兒)的住處就寢,此時,一名太監興高采烈地快步行進殿中,赫然正是吳皇后的太監總管畢春。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畢春一進來就撲通地跪倒地上,那張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燦爛。
嘉靖愕然問道:「喜從何來?」
畢春喜滋滋地道:「皇后娘娘有喜。」
「皇后有……什麼,皇后她有喜了?此話當真?」嘉靖回過意來,驀地彈了起身。
「李聞言太醫剛剛給皇后把過脈,確確實實是喜脈。」畢春答道,瞧這貨心花怒放的模樣,比他自己當爹還要開心,奴憑主貴嘛,若吳皇后誕下龍子,那皇位的位置就更加穩如秦山了,再也不用擔心被北靖王的義妹賀芝兒取而待之。
嘉靖不由呆了呆,他這次回鄉祭祖,只帶了吳皇后和賀芝兒兩女伴駕,出於個人感情,他其實是更希望賀芝兒先懷上的,所以平時宿在賀芝兒的住處居多,到吳皇后那過夜的次數屈指可數,可偏偏卻是吳皇后先懷上了,難道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嘉靖雖然有點小遺憾,但是皇后能懷上,他也是相當高興的,但願皇后這次能順利給自己誕下一名皇子吧,徐府里的人丁興旺早就讓嘉靖這小子羨慕到不得了。
當下,嘉靖興沖沖地趕到了吳皇后的住處,結果發現蔣太后、永福、永淳,還有芝兒妹妹竟然都來了,正眾星捧月般圍著吳皇后噓寒問暖呢。
「皇上!」吳皇后見到嘉靖走進來,激動得率先站起來喊了一聲,那表情喜悅中帶著一絲得意。
「皇兒來了,快過來,剛才李太醫給皇后把過脈,還說據脈像判斷,應該是個龍子。」蔣太后樂呵呵地道。
嘉靖聞言亦是喜上眉梢,朕剛剛祭拜完顯陵不久,皇后便懷上了龍子,莫非真是父親在天有靈?嗯,看來朕這次回鄉祭陵是做對了。
「恭喜皇兄,賀喜皇兄!」永福和永淳兩人上前道賀。賀芝兒亦笑著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又要當爹了。」
嘉靖瞄了一眼賀芝兒平坦的小腹,笑嘻嘻地道:「謝謝芝兒妹妹,不過看來朕還是不夠努力啊,詩詞歌賦朕不如徐卿,帶兵打仗也比不上徐卿,但生孩子方面朕卻不能服輸,趕明兒一定要超過他才行,芝兒妹妹……賢妃,你說對不對?」
嘉靖這小子公然「開車」,四周的宮女們不由都紅著臉捂嘴偷笑,賀芝兒更是鬧了個大紅臉,嬌嗔了嘉靖一眼,把臉偏到一邊去不理他。
蔣太后嗔怪地笑罵道:「身為皇上,沒個正形,成何體統。」
吳皇后本來還心情美滋滋的,此刻心裡卻是有些不舒服了,明明是自己懷上,倒好像是賀芝兒這小妖精成了主角,哼,倘若這小妖精日後也懷上,那還得了!
嘉靖此時仿佛也意識到冷落了正主,連忙伸手過來牽住吳皇后的手道:「朕本打算過幾日便動身回京的,但現在卻是走不得了,便在此多住三個月,等皇后腹中胎氣穩固之後再動身吧。」
吳皇后不禁一喜,嬌聲道:「謝皇上體恤臣妾。」
嘉靖微笑道:「咱們夫妻一體,謝啥呢,從今天起,皇后可得好生將養著,可別動了胎氣,周圍侍候的人也得仔細些。」
吳皇后聞言越發的竊喜了,以手護著還平平無奇的小腹,得意地瞟了賀芝兒一眼,答道:「臣妾會注意的。」
蔣太后見到兩人相敬恩愛,不由十分欣慰,大家又聊了片刻,蔣太后便趕人了,對著嘉靖道:「皇后懷了身孕,今後得多點休息,現在時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皇上你可要記住了,不准再在皇后這裡過夜。」
嘉靖暗汗,連忙道:「兒臣曉得了。」當下便站起來牽著賀芝兒起身離開。
吳皇后眼睜睜地看著嘉靖和賀芝兒相攜走了出去,雖然萬般不情願,但也只能幹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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