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
劉安叮囑完張麟就離開了,張麟親自將他送出去後便回了書房,坐在太師椅上沒動。
他在想事情。
世子讓劉安來傳話本就不尋常,更何況他還接連讓劉安傳了兩次!
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張麟不得不多想。
儘管劉安隱約透露了世子的打算,張麟依然感到不安。
世子想治病自然是好事,燕王不喜世子,反而喜歡高陽郡王,這件事在北平城裡不是秘密,就連街上的乞丐都知道。
燕王厭惡世子肥胖,也厭惡他不善武藝,不類父王,所以更喜歡肖似他自己的高陽郡王朱高煦。
若是世子能夠治好腿疾,減下肉來,以世子的聰慧,何愁不能討燕王歡心?
張麟作為世子的岳父,可以說是鐵打的世子黨,他巴不得世子能治好腿疾!
可問題是,世子看上的人為什麼要是姜家那個丫頭?
那丫頭一看就是個心狠手辣心思詭詐的,要是她真能治好世子的腿疾,趁機在世子面前進了讒言,世子會如何想張家?
世子妃嫁入王府已有兩年,然而至今未能生下嫡子,位子可不算穩固!
若是姜家那妖女趁機引誘了世子……
張麟越想越覺得不安,恨不得直接殺了姜明華。
可是他一想到世子的腿疾,他又萬萬不敢冒這個險。如今世子顯然是看中了姜明華的醫術,想讓她治療腿疾,他若是在這個時候殺了姜明華,世子必然要心生芥蒂,甚至很可能對他有怨懟!
世子妃尚未生下嫡長子,地位還未穩固,他決不能冒這個險!
就算要殺姜明華,也要等她給世子治了腿疾再說。
張麟正想著心事,得到消息的張昶回來了。
他走得很急,顯然是剛得了消息就趕了回來。
「父親,我聽說劉安來過了,可是殿下有什麼吩咐?」張昶臉色沉凝,顯然已經知道劉安兩度來傳話的事,有些不悅。
張麟點了點頭,略作猶豫,把劉安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隨後就說起了朱高熾:「殿下看中了姜家丫頭的醫術,想讓她治療腿疾。」
說這話時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心中的擔心毫不掩飾。
張昶一看就明白了:「殿下若是能治好腿疾當然是好事,父親在擔心什麼?若是姓姜的治不好,不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除掉她?」
「可她若是治好了呢?」張麟到了臉色很不好看,他半眯著眼睛,眼神有些悠遠,不知看到了何處,「殿下一直受腿疾折磨,這腿疾已經成了他的心病,若是姜家那丫頭真能治好他的腿疾,別說殿下會心懷感激,就連王爺和王妃也會大喜!到時候,想對付她可就難了。」
張昶卻不像他這般擔心:「父親多慮了,殿下的腿疾已經多年,王府良醫也都不是浪得虛名之人,若是殿下的腿疾那麼容易治好,這些年來早讓人治好了,哪裡還會等到現在?
更何況,她也不過才治好了一個謝奕,靠的還是藥物之利,她那醫術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與其擔心她的醫術,倒不如想想她手中的藥。」
張麟一聽,臉色更難看了:「你母親派了人去謝家,本想從謝家手裡把藥買下來,謝家人沒同意。殿下又放了話,暫時不好動那姜丫頭。」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苦了你妹妹了。」
只要一想到張梓萱那張嬌嫩如花的臉頰上留了淡淡疤痕,張麟就覺得心口痛得厲害,恨不得派人抓了姜明華來給女兒治臉。
可惜朱高熾兩度派人傳話,他實在不敢在這個時候惹朱高熾不快。
張昶搖了搖頭:「三妹臉上那疤不過小事,再過些時日就能消失,父親太急了。」
沒錯,張梓萱的臉傷得實在不重,就是微微破了點皮,只要不出問題,根本不會留下疤痕。
最近不過是傷口在恢復,有些淺淺的痕跡而已。
在張昶看來,張梓萱實在是太心急了,而且被母親嬌慣得厲害,不過是件小事,竟鬧得全家都不安寧。
張麟不滿,語氣也重了些:「她可是你親妹妹!」
張昶聞言,便不願再提張梓萱,乾脆說起正事:「父親為何擔心姜家那丫頭治好殿下?殿下的腿疾能好豈不是好事?」
張麟知道他不耐煩提張梓萱,便接過話說道:「是好事沒錯,可那丫頭畢竟是個女人,還是個未出閣的少女!
她和張家有怨,又正值妙齡,要是趁著給殿下治腿的機會在殿下面前進讒言,甚至故意引誘,你妹妹以後如何自處?」
張昶一聽就搖了搖頭,覺得張麟想多了:「父親,殿下不是那種人。更何況,王爺和王妃眼裡也容不得沙子。
她若是乖乖給殿下治腿也就罷了,若是敢有別的心思,不用咱們動手,王妃就能收拾了她!」
「這……」張麟細細想了想,這才發現自己果然是關心則亂了,只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可若是世子有意……」
反正,他還是擔心朱高熾和姜明華會擦出火花來。
就算不會危及到世子妃的地位,世子妃的日子也會難過。
張昶看出他的心思,想了想說道:「父親若是不放心,不如幫她安排一門親事?」
「親事?」張麟腦海中划過一道靈光,驚訝地看著張昶,「你的意思是……」
「說到底,姜紹元不過是個千戶,姜家那丫頭曾經又是個傻子,不好議親。」張昶說到這裡突然笑起來,「張家若是跟他們結親,姜家豈有不同意的道理?兩家結了親,過去的恩怨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張麟心念一動,瞬間笑起來,接連說了三個「好」字。
他欣慰地看著張昶,只覺得這個兒子實在比他想像得還要優秀,張家日後必然能在他手裡更進一步。
他笑得眯起了眼睛:「沒錯,正是這個道理!張家別的不多,優秀的男兒還是不少的。」
「優秀」兩個字咬得有些重,顯然意義不凡。
張昶聽出了他的意思,不過這一次他什麼也沒說。
說到底不過是個千戶之女,過去又是個傻子,難道還妄想攀高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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