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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可是有話講?如是以大清臣子的身份建言,本王必定洗耳恭聽。」
魯之藩一時之間默然不語。
多爾袞笑意盈盈,看著臉色陰鬱的魯之藩。
「既然先生執意如此,夫復何言!」說罷,左臂輕輕一揮,多鐸厲聲催動甲兵。
上千白甲精兵直奔房屋密集的關廂而去。
魯之藩深色複雜的看著白甲精兵沖入關廂之中,他十分清楚,剛才那番說辭是多爾袞向他施加壓力的手段,軍事戰陣又怎可因敵國敗將一句話而改變呢。但這種驟冷驟熱的態度,讓他實在疲於應付。有時,魯之藩甚至希望這多爾袞如多鐸那般狠厲,直接砍了自己也算一了百了,如此禮遇反倒如鐵鎖橫江一般令人煎熬備至。
……
方正化略一思量便令軍卒將那城下之人用籮筐吊入城上。此人果真是曹化淳的親信小太監,見了方正化趕忙俯身行禮。
「方公安好!」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個虛禮,快快起來說與本督聽聽,曹公因何去而復返?」
小太監起身來到方正化身側,附耳嘀咕了幾句。只見方正化勃然變色,一把抓住小太監手腕喝道:「此事可當真?」小太監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連不迭的點頭。
「曹公交代句句為實!」
方正化叫來杜之秩。
「杜司正,你親自開路,速將他送入宮中,不得有誤!」
紫禁城奉天殿中,時光眼看正午,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的靜等朱由檢罷朝,卻聽殿外高唱。
「緊急軍報!」
朱由檢曾下旨,但凡軍報不論何時何地,任何人都不得阻攔一律立即送達天聽。三聲唱罷,殿中文武交耳嘆息,也就是差一盞茶的光景便可散朝了,終是沒躲過去。
小太監來到殿外門口便匍跪在地,三拜九叩完畢雙手捧著奏摺。
殿內執勤的太監一溜小跑來到門口接過奏摺,瞧見小太監面容不禁一愣,但奉天殿豈能容他私語,儘管心中疑惑也趕忙轉身回殿去。龍椅上的大明天子還等著他手中緊急軍報,若是耽擱了半點輕則幾十板子,重則杖斃,誰又敢有半點懈怠。
端坐於龍椅之上的朱由檢面色陰沉的接過奏摺,連日來沒有半點好消息,想必這回也不會例外。豈料,才翻看了幾行,臉上驟然色變,又一口氣看完,這才問那執勤太監。
「奏摺何人送來?」
「回萬歲爺,是曹公公義子。」
曹公公自然就是只曹化淳,這份奏摺本就是曹化淳所上,朱由檢當然知曉,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走著內容,若非是曹化淳,他當場就得窮治上奏摺之人戲弄君前的罪。
「帶他上來!」
小太監得著旨意,戰戰兢兢的穿過大殿,直至丹墀之下,又是三拜九叩,山呼萬歲,然後匍跪以頭點地。
這個小太監朱由檢也見過,果真是曹化淳的義子,一番繁文縟節讓他等的極不耐煩,「抬起頭來……」然後一揮手中奏摺,「這奏摺中所言,可是曹化淳親筆?」
小太監連連磕頭。
「回萬歲,句句是曹公公親筆所寫,奴才親眼所見。」
朱由檢將奏摺放在御案之上,他還是難以相信奏摺中所言,但曹化淳何許人,如何會編這麼不靠譜的謊話?思討再三,還是沖身後的太監揮揮手。
太監上前一步高唱,「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殿中文武俱是莫名其妙,何曾見過有緊急軍報,皇帝竟不商議而直接退朝?這事,透著古怪,但古怪歸古怪,今日這一關算是平安度過,誰也不願意主動去招惹皇帝,疑問究竟,萬一有什麼要命的差事落到頭上,得不償失啊。
大臣們魚貫而出,但楊嗣昌卻磨磨蹭蹭留了下來,其他臣僚可以避禍,他卻不能,身為皇帝身邊最信重的人,標誌便是與聞機密。這一回皇帝沒有旨意令他留下,心裡不由得敲起了小鼓。等群臣一一散去,他這才跪地啟奏。
「萬歲……」
朱由檢一抬頭瞧見楊嗣昌沒走,原本便是打算留下此人商議的,便將他的話打斷。
「楊卿請起,看看這份奏摺!」
楊嗣昌捧起奏摺,不過看了幾行,竟是驚的手一哆嗦,險些脫手。抬眼望向御案之後的皇帝,問道:「萬歲,這奏摺中所言可確實?」
「曹公所言,不應有假!」
曹化淳是朱由檢幼時陪侍,一直極受寵信,朱由檢登基以後更是恩遇有加,使其權勢日增。此番引咎求去,亦是朱由檢再三勉留之下,不得已而南歸。拋開皇帝的恩遇不說,此人亦不是易與之輩,斷不可能學那些無恥之徒偽報軍功。再者,這種大事又豈是能矇混得了的?
朝廷一旦確實此事,那便要奏凱行獻俘禮的,豈能容他兒戲?也難怪皇帝不與重臣商議,此事關乎重大還需謹慎行事。想及此處,楊嗣昌立即建議。
「應速派人將奴酋之子押解進城,再責令建奴降人辨認,一旦確實,定可壯我大明將士聲威!」
朱由檢點點頭,忽又問道:「李信此人,楊卿可曾聽說過?」
楊嗣昌自問對天下百官稍能嶄露頭角於陛前的官員都能瞭然於心,如此才能久存聖眷,但搜腸刮肚也沒有手中奏摺上提及親手俘虜奴酋之子的這員驍將的信息,只好搖搖頭。就在搖頭的當口,腦中靈光乍現。
「此前王朴所呈劉宇亮奏摺似乎曾提及李信,莫不是同一人?」
經楊嗣昌提醒,朱由檢似乎也隱約記起,劉宇亮的確曾提及一人名為李信。那執勤太監也見過劉宇亮的奏章,而且記性也好得很,將之一一默背了出來。
殿中君臣這才第一次注意到,奉孫承宗令斬殺岳托的民壯教習正是姓李名信。楊嗣昌敏銳的覺察出此中似有隱情,劉宇亮在提及李信之處都有意淡化,只在最後不起眼處敘述了名姓。劉宇亮心思中的真實意圖似乎也已經昭然若揭。但現在不是糾纏此處疑點的時候,他要等到一個關鍵時刻再提出來,或許還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楊嗣昌的眸子裡透出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笑意,李信,李信!他暗自默念了兩聲,將此人記住。
朱由檢似乎並沒有覺察出劉宇亮對李信的這種刻意掩藏。他像發現新寶藏一樣的興奮,此前孫承宗運籌帷幄斬殺岳托固然大功一件,但能將此事執行成功,必然要有一位得力幹將實施才會功成。如果這兩個李信是同一人,那真真是上天賜予大明的良將、福將!
一念及此,朱由檢立即揮筆龍蛇飛舞。片刻功夫一份御筆親書新鮮出爐。
「傳旨,將奴酋之子押解入城,令曹公速領李信入宮!」
朱由檢的旨意一下,等於給此事定了調子。各人紛紛領旨而去,楊嗣昌負責去尋那建奴降人。和建奴打了幾十年,生俘的建奴高級將領也不算少,見過奴酋之子的也必然有之。
……
白甲精兵沖入關廂之中,洶湧的白甲鐵流便如洪水入漕一般,湧入一條條狹窄的街道中。遠處觀戰的多爾袞不由得眉頭一皺,他麾下的白甲精兵最善野戰,這巷子之中若存了伏兵,多傷一個精銳,都不是他所樂見。側眼去看那魯之藩,只見其不經意的點點頭,似是早有所料一般。
很快,多爾袞發覺自己多慮了,巷子裡並沒有明軍伏兵,白甲精兵直至衝上安定門延伸向北的官道都沒有受到任何抵抗。明軍仍舊隔著關廂遙遙觀望,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多鐸與多爾袞一樣擔心關廂巷子中存了伏兵,直到即將衝出關廂之時才鬆了一口氣,只要在野地之中他自問十四哥麾下的白甲精兵還沒有敵手。
關廂只有三個巷子口,也就是說,所有白甲精兵必須由這三處突出才能攻擊明軍。當白甲精兵剛剛踏出巷口,地面突然爆炸四起,轉眼間煙塵滾滾,竟是不辨東西。若是漢軍,如此突遇襲擊,恐怕已經四散奔逃,但白甲精兵不愧是多爾袞精銳中的精銳,憑著最初的方向感仍舊向**進。由巷子中滾滾而出的精兵源源不斷的殺進團團塵煙之中。
當第一波白甲精兵終於衝出團團煙塵,只見無數隻黑色的鐵疙瘩有如冰雹一般從天而降,下意識的紛紛擎起手中鋼刀格擋,卻不料鐵疙瘩竟紛紛爆炸開來。驟然間,血肉橫飛,慘叫此起彼伏。
多爾袞一顆心漸漸沉下去,能將火器使得如此卑鄙猥瑣的,除了李信還能有誰?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認,李信就在對面明軍之中。看來,魯之藩所言不虛,這支明軍八成便是那劉澤清的山東軍。
自從在高陽城下遇阻,火器就成了如影隨形的夢魘,此前的多爾袞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火器竟能有如此之大的作用,在他的潛意識中火器唯一的作用便是紅夷大炮攻堅而已。是李信的出現徹底顛覆了火器於多爾袞的印象,他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將眼前這善用火器守城的明朝文官收入囊中。
多爾袞的目光落在魯之藩身上,對掌旗軍卒冷然下令:
「傳令白甲精兵,擅自後退者斬!」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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