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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想理清鎮虜衛軍戶實際丁口的初衷並不是故意針對顧通,他的目的一是為建立兵工廠做一些前期的調研工作,二是為迫在眉睫的衛城兵力不足問題找一個解決的出路。
這兩個問題想要解決,都需要人口,所以他才準備理清鎮虜衛軍戶的實際丁口。只是錢泰出於自己的意願曲解了李信的意思,以為總兵大人也想將這個顧通除掉而後快呢。
李信之所以任由錢泰為之,便是不想介入其中反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最後若是被強行拉上戰車,正常手段難以奏效,說不得還得撕破臉,再殺個血流成河,這絕不是他所樂見的。鎮虜衛已經人丁凋敝到了極限,已經經不起任何一點人丁的損失,對於現在的鎮虜衛來說,人丁才是最大的資產。
如果錢泰能藉此將顧通兵不血刃拉下馬,李信倒也樂見其成,只是硬碰硬的去與之大動干戈,卻不是李信的意願了。錢泰這一回來找他訴苦,無非是想取得總兵府兵力上的支持而已,對那顧通施加壓力。
所以,李信不置可否,只說讓錢泰先回衛司衙門等他消息。
錢泰則急了,語帶不滿的道:
「總兵大人,如此姑息縱容,豈不墮了總兵府的聲威?那顧通得寸進尺事小,軍戶們被欺壓著敢怒不敢言,以為大人此來能為大夥主持公道,如今怕是要寒心呀!」
李信暗自冷笑,除掉顧通就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了嗎?左千戶所的軍戶們對顧通也恨之入骨?錢泰如此說不過是綁架民意而已,至於除掉顧通一事裡邊有多少他的私心便很難說了。
錢泰見李信還是默不作聲,剛才他故意在話里話外隱含了威脅之意,在他看來官越大便越在意民意二字,以民意相要挾這一招應是屢試不爽。須知民意雖然看不到摸不著,卻是一個官員聲名最好的註腳。李信雖然為武職,但邊鎮情況特殊,往往軍政不分家,最高官員往往也是上馬官軍,下馬管民。所以,這民意二字與李信絕脫不開關係。
很快,錢泰發現自己的這點想法在李信面前根本就沒有作用,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民意。還是他怕了顧通,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動手?總之,他對李信的感觀再次下降,只覺得此人優柔寡斷,甚至還有些膽小,而且只對一些可有可無的事情上心,這等收攏大權人心的重中之重反倒心不在焉。
錢泰離開鐵工所,垂頭喪氣的回到衛司衙門,忽見幾個陌生的軍卒在門口候著他。
「諸位這是?」
其中一人冷冷道:「你就是錢泰?」說話很不客氣,錢泰在李信那受了氣回來又受軍卒奚落,一時氣往上涌剛要發作,便聽那軍卒又道:
「我家曾大人有請!」
曾大人?莫不是與李信同來的那個都司衙門經歷司經歷?此人雖然品級不高,譜擺的絕對夠大,堂堂三衛總兵不過百十家丁護兵,他一個經歷司經歷就帶了將近四百人。沒準此人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大靠山,切不可輕視了。
錢泰莫名其妙,這幾日來,他和那個曾大人沒有過半點交集,他叫自己去所為何事啊?他懷著既忐忑又好奇的心緒跟那軍卒去了曾敢所在的院落。
進得房中,但見布置整齊,桌子上則擺了一摞書,雖簡陋卻別有一番味道。文人的房間與武人就是不同,錢泰暗自感慨。
曾敢與李信截然不同,官威擺的很足,連身子都沒欠一下,端坐在椅子上只一抬手,示意錢泰坐下。錢泰胸中頓時升起一種莫名的壓力,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最終他還是挨了半邊屁股在椅子上。
「不知,不知經歷大人喚下官來有何吩咐?」
曾敢直視錢泰。
「你想不想除掉顧通?」
錢泰被問的一哆嗦,讀書人問話都這麼直接嗎?他什麼意思?錢泰額頭有點冒汗,更不敢抬頭去與之對視。這一番窘迫自然全都落在曾敢眼中。
「本官也想除掉顧通,不知錢知事敢否助一臂之力?」
錢泰震驚了,人家總兵大人都不敢做的事,你一個經歷憑什麼去做?錢泰雖然做夢都想將顧通拉下馬,但也不會有病亂投醫。
「大人此話當真?」
「本官像隨便說話之人嗎?」
曾敢雙手一拂,由椅子上起身,踱到屋中的炭火盆子前,伸手拾起鐵夾子,夾了幾塊石炭放了進去。
「明日一早,顧通會去後千戶所聚居村,野狼口是必經之地,那裡會成為他的葬身之地!」
錢泰神情一陣,不禁抬起頭來,見曾敢一臉的嚴肅,絕不似作假,本已冰涼的心逐漸沸騰起來。曾敢手下四百精兵,如果偷襲顧通說不定便能一擊成功。想到此處,不禁暗贊,好一個曾敢人如其名,殺伐決斷,可要勝那李總兵多矣。
於是,錢泰起身拱手,肅容道:「經歷大人儘管吩咐,錢泰敢不從命!」
曾敢似早就料到錢泰會同意一般,立即道:「好,本官交給你一個任務,聯絡其他四個千戶所反對顧通的軍戶,以做策應!」
錢泰心下凜然,看來這個曾敢自信的很啊,打打殺殺的事都用自己人,聯絡軍戶們也不是什麼難事,便一口應下。有句話,錢泰一直沒問出口,曾大人究竟買通了顧通身邊的哪個人?但看這曾大人辦起事來有板有眼,想來應該不會草率行事。
曾敢又對錢泰一番面授機宜,足足小半個時辰,錢泰才匆匆離開曾敢所在的院子。他先回了衛司衙門,遙遙見史大陀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盡頭,這廝急三火四趕著去投胎嗎?
李信回到自己的院子以後,便一直在思量著如何籌備長槍步兵一事。他之所以選擇長槍兵一是因為武器製造相對容易,成本低廉。二是蒙古人也好滿清也罷劫掠而來,基本都以騎兵為主,長槍兵正好可以和騎兵正面抗衡。可謂一舉兩得!
當然,長槍步兵只是權宜之計,建立一直火槍部隊才是李信更長遠的目標。只不過心急吃不上熱豆腐,他只能一步一步的走。製造武器容易,難點卻在於兵員與成軍之後的糧草消耗!尤其是糧草,按照鎮虜衛的糧草儲備,一隻千人規模的募兵,也只夠消耗月余而已。
衛所丁口都是免費的兵,但是李信不想用,道理很簡單免費得午餐不好吃,免費的兵也沒有戰鬥力。所以他準備使用募兵,這樣就能夠跳開衛司衙門,就算顧通的左千戶被他控制的滴水不漏,在其餘四個千戶所殘餘的丁口裡湊出千把人來也未必是難事。正是有了這個打算,他才不急於去動那顧通。
說一千道一萬,兵員與糧草的難題都著落在一個字上,那就是錢!
陸九神色凝重的來到李信身旁,聲音很低的說道:「曾敢最近小動作不斷,前天約見了史隸目,今天又見了錢知事,不知要搞什麼鬼?這幾天右眼皮啪啪直跳,這廝怕是要給咱捅婁子,不如早些攆走!」
李信搖頭,他和曾敢互不統屬,根本沒有立場去攆人家走。再說,曾敢在城中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他手下有四百護兵,萬一賊寇或者韃子襲城,這可是一支不容忽視的戰鬥力量。然後突然問了句不相干的話。
「介休和尚動身了嗎?」
陸九點頭。
「一早就走了,法師有菩薩護佑,寒病都沒能耐他何!」
李信心道,屁的菩薩,不過是那貨命大挺了過來。他已經接受介休和尚成為自己陣營中的心腹一員。這一次,介休去大同府的任務,直接決定了三衛總兵府的財源問題。
陸九期期艾艾了半晌,李信發覺有異,便道:「有話只說!」他忽然小聲道:「十三哥,俺,俺怎麼覺得介休法師再攛掇十三哥造,造反呢?」
李信心道,陸九心思越來越細膩了。介休雖然從一見面開始便,有意無意的做各種暗示,但提出具體的策略卻還是頭一遭。
陸九繼續道:「他那個積糧,積兵,好像,好像是在教十三哥擁兵自重……總覺得有點奇怪……」
與此同時,與李信一牆之隔的曾敢也得到軍卒匯報。
「已經確實,李總兵麾下的大和尚奔大同府城去了。」
曾敢陷入沉思,介休和尚去大同府作甚,李信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繼續監視,主意不要暴露自己!」
天色漸晚,太陽西下,整個鎮虜衛衛城逐漸陷入黑暗之中。唯一完好的南城門突的悄然打開,只見一隊隊步兵靜悄悄的開了出去,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山西行都司經歷司經歷曾敢。
看城門的來那兩個老軍卒,抱著膀子相互嘀咕著。
「京師來的兵,就是不一樣,晚上還敢出城,這是要打誰去?」
另一個聲音則道:
「愛打誰打誰?不打咱們就成,咱兄弟就是看城門,管不了那麼多!」
「老哥哥,您說是不是衝著顧……嗚……」
話到一半卻打住了,似乎被人捂了嘴,只發出嗚嗚之聲。
「活膩了?上邊的事別瞎參合……讓人聽見,還想好好過日子嗎……」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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