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第二百六十九章為人終為己(四)
第二百六十九章 為人終為己（四）
永壽宮、外殿。www.ｙibigЕ.com
「怎麼？都不說話了？」嘉靖帝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的滿朝文武問道。
半響，高拱站了出來。
「皇上，臣有本奏！」
「說。」嘉靖帝大手一揮道。
高拱剛要開口，一旁禮部尚書吳山站了出來，打斷了他。
「皇上，臣也有本奏。」
「吳大人，你做什麼？」高拱本是要奏景王留京一事，現在被吳山打斷微微有些生氣。
吳山看了高拱一眼，神色很是複雜，然後沒有理他，對皇上道：「皇上，景王已經留京一天了，是不是應該早日回封地？」
高拱驚訝的看著吳山，上書參景王一事自己也沒和他說阿，而且計劃中也不應該由吳山參揍才對。
「皇上，臣附議。」
「臣等附議。」
高拱張居正一邊的大臣不知道內情，他們只管跟著附議就是，所以也不管是高拱參的還是吳山參的，反正一股腦的跟著附議起來。緊接著，嚴黨一派也都收到嚴世蕃的指示，紛紛跟著一塊附議。一時間，整個大殿六十多個大臣紛紛附議。
「砰！」
嘉靖帝怒了，狠狠一拍龍案，怒吼道：「你們還要把朕的兒子趕走不成！」
「臣等不敢。」見到嘉靖帝發怒，大臣們都跪了第一地。
吳山對著嘉靖帝叩首道：「臣不敢，可是皇上，景王已經有了封地，按照祖制不能在京中過多停留。」
「你是皇上還是朕是皇上？」嘉靖帝滿臉猙獰，對著吳山怒目而視。
「朕的兒子，那是朕的兒子，難道朕想看看自己的兒子都不成！」
吳山等人忙低下頭，匍匐在地面上不敢說話。
「皇上。」這時鄢懋卿稍微抬起頭，說道。
「鄢懋卿！」嘉靖帝狠聲道：「誰要是再看提讓景王離京之事，必不輕饒。」
鄢懋卿忙惶恐的道：「皇上，臣、臣有其他事情稟報。」
「何事？」嘉靖帝微微有些驚訝，鄢懋卿在這會兒要說什麼？
「皇上，臣、參吳尚書！」鄢懋卿此話一出，整個大殿都譁然了。
「皇上，吳大人污衊皇上、污衊神靈，犯有欺君之罪！」
嘉靖帝本就對吳山不滿，聽到這個更加生氣了。嘉靖帝迷信道教，最煩感的事情就是總有人說道教如何不好，說他因為道教荒廢朝政等等，鄢懋卿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他還說了什麼！」嘉靖帝沉聲問道。
「吳大人說……說世上本沒有神仙，更沒有什麼長生不老藥，皇上此舉是誤國誤民！」鄢懋卿道。
聽了這番話吳山臉色大怒，想要辯駁，可皇上沒給他機會，嘉靖帝重重一拍桌案，怒吼道：「摘了吳山的烏紗，拖出去！」
兩旁錦衣衛湧上前，不顧吳山的掙扎將他頭上的烏紗帽摘掉，然後拖出大殿。
吳山很冤枉，真的很冤枉，他確實是一個無神論者，可是……他從來也不反對嘉靖帝信道，要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坐上禮部尚書的位置。鄢懋卿那番話都是編的，他是說過世界上沒有神仙，但沒說過嘉靖帝誤國誤民阿。
此時的嘉靖帝本就氣吳山，正愁沒理由廢了他，所以正用了鄢懋卿這個理由，也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直接把吳山的烏紗帽給摘了。
大殿中一片寂靜，再也沒有人敢惹怒皇上了，而高拱這個時候似乎也明白了過來，吳山剛剛是救了他阿！
「散了吧！」嘉靖帝站起身，一甩袖子朝內殿走去。
永壽宮內殿、當所有大臣都走後，嘉靖帝坐在蓮台上念了兩遍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可心中那股子火就是滅不了，他需要發泄、一個吳山遠遠不夠他發泄的！
「楊休……最近在做什麼！」嘉靖帝忽然開口問道。
正站在一旁閉目養神的黃錦一激靈，忙匯報道：「回主子，楊休最近跟著藍神仙在煉丹。」
「光是煉丹？」嘉靖帝聲音忽然一沉，繼續問道：「就沒有做些其他的？」
黃錦心中略微一合計，他與陳洪一項不對頭，這楊休又和陳洪走的近，自己沒必要幫他隱瞞什麼，於是說道：「除了在藍神仙煉丹外，楊休到是經常去陳洪那以及……以及嚴府。」
嘉靖帝知道陳洪與楊休有交情，不過這嚴府……
「楊休與嚴府走的很近？」
黃錦回道：「是挺近的，昨晚還在嚴府飲酒呢。」
「去、把楊休叫來。」嘉靖帝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抹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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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此話怎講？」丹房中，楊休疑惑著問道。
藍道行平靜的搖搖頭，說道：「我能感受到，你的心並不壞，為何要與嚴世蕃走的那麼近呢？」
楊休笑了，笑的很開心，藍道行竟然說他的心不壞。
「能得到道長如此評價，小子也就知足了，不過……藍道長以為，什麼樣的官的是好官，什麼樣的官是壞官？」
藍道行絲毫沒有猶豫的道：「徐閣老、張大人、高大人等就是好官，嚴閣老、嚴世蕃等人就是壞官。」
「嚴世蕃等人做過什麼壞事？」楊休繼續問道。
「多了，貪污受賄、誣陷忠良！」藍道行義憤填膺的道。
「那徐閣老等人做過什麼好事？」楊休又問道。
「這……」藍道行突然一猶豫，隨後馬上反應過來道：「徐閣老等人都在盡力，剷除嚴黨這伙大明朝的毒瘤！」
楊休苦笑了一聲，呢喃道：「與嚴黨做對的就是好官，投靠嚴黨的就是壞官，這是什麼道理？」
藍道行忽然很激動的大吼道：「貪官污吏就該除之而後快！」
「那道長以為胡宗憲胡部堂是什麼官！」楊休用同樣大的聲音回喊道。
一時間，藍道行沒有了動靜，怔怔的坐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胡宗憲，這個人的名字在楊休心中印了很久了。他對明朝歷史並不精通，知道的大事也就是朱元璋起義開創了明朝，朱棣靖難之役從朱允文手裡搶到皇位，再就是崇禎皇帝吊死在樹上？
不過除了這些外，讓楊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胡宗憲——直浙總督！
他是嚴嵩的門生，是嚴黨的人，他收受下級官員給的孝敬，也拿著不明不白的銀子去賄賂嚴嵩、嚴世蕃。
在後世人們的眼中，他、是一位與嚴嵩等人一樣的大貪官。他、在朝中清流眼中，是同樣要除去的大明毒瘤。
但是，浙江、乃至整個東南的百姓，都敬重他！
說到明朝的抗倭將領，想必所有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戚繼光！戚家軍這三個字，似乎是代表了整個大明朝，對倭寇的態度與決心。
或許、有些人還知道俞大猷，這位戚繼光的老上司。可是、有幾個人知道胡宗憲呢？如果沒有胡宗憲，想必俞大猷戚繼光等人根本沒有發揮他們自身的機會，沒有胡宗憲，想必倭寇早就橫行整個大明朝了。
胡宗憲忍了他人所不能忍，躋身嚴黨之下，卻做著為國為民之事。這才是英雄，一代英雄！
藍道行沉默半響，最終底氣有些不足的道：「胡部堂……是好人。」
「可他也是嚴嵩的門人，是你們所謂的嚴黨！」楊休得理不饒人的道。
藍道行似乎明白了楊休的心思，苦笑道：「你以為，你能夠成為第二個胡宗憲？」
「為什麼不能？」楊休反問道。
藍道行看著楊休的雙眼，看的很認真、很仔細，仿佛要看透楊休的內心一般。
「那樣會很累的。」
楊休鄭重的道：「就算累，我也不想當那個什麼清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與嚴黨的鬥爭上，卻沒有做出絲毫為國為民的事情來。」
藍道行老臉一紅，有些不太自在，他——是徐階找來，為皇上扶乩的方士，他——是徐階找來，幫助他完成給嚴黨致命一擊的秘密武器！
這件事除了他自己以及徐階、還有另外一個人知道，此外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所以聽到楊休這番話，藍道行感覺很是不自在。
「藍神仙。」
一聲細細的叫喚，在門外響起。
「黃公公？」藍道行見來人是黃錦，問道：「可是皇上換我？」
黃錦搖搖頭，用手一指楊休道：「皇上是叫他。」
藍道行無奈的笑了笑，開玩笑般對楊休道：「自從你來了丹房，皇上就再也不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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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楊休，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楊休隨著黃錦來到永壽宮，跪在嘉靖帝面前道。
「最近過的可好？」
楊休微微一怔，往常自己來給嘉靖帝請安，嘉靖帝都是先讓自己平身的，這次是怎麼了？竟然沒有讓自己起來，而且……什麼叫最近可好？
「回皇上，草民……很好。」楊休含糊的答道。
「嚴府的飯菜可還合口？」嘉靖帝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楊休聽後大驚，他知道了、他明白嘉靖帝為什麼不讓他起來了，這是在質問自己阿！
「皇上恕罪！」
「恕罪？恕你什麼罪？」嘉靖帝死死的盯著楊休道。
楊休這句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剛才是被嘉靖帝驚住了。還真別說，跪在皇上面前說話還是很有壓力的，畢竟眼前的這個人，只要一句話，就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
「草民……草民知錯，皇上讓草民跟隨藍道行好好修煉，反省己身。可、可草民卻閒不住，總是東奔西走的，還、還去幾位大人那蹭酒蹭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