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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言辭懇切的何可剛,孫鉁先是一陣驚愕,自己在這些留都官員的眼睛裡一向就是聾子耳朵的擺設,今日如何又似模似樣的來請他主持大局?迷惑之下,孫鉁看著何可剛那一雙驚魂未定的眸子,試圖從中找出答案來。
孫鉁很快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他從何可剛的眼神中幾乎可以確定,此人要自己出面主持大局絕對是出於真心,但卻未必是存了好心。只怕今次攪進縱火案的各方人物都是不好貿然得罪的,此人自覺無力扳回局面,又不想因為南京大火而丟了烏紗和姓名,這才來找自己的吧。
想到這些,孫鉁真想大笑三聲,又想指著應天府尹何可剛的鼻子罵醒他。朝廷對於處置城中失火的責任官員向來從重,從速。如果筋子巷的火勢控制不住,而蔓延到整個南城,就算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別忘了,這可是留都南京,絕不是普通的城池。也許,何可剛想就自己的身份揪出縱火的幕後人物,但他又如何能拖得了失火之罪的懲處呢?
不過孫鉁並沒有指說這些,而是讓何可剛稍安勿躁,慢慢道來。因為,他從中嗅到了一絲機會的味道。自己在南京近半年一直做這個空架子巡撫,就是因為這些官員互相勾連似鐵板一塊。如今好了,他正可以借著這可機會,將鐵板一塊的南京官場撕開一個大口子,屆時江南織造局勾結浙江市舶司侵吞數百萬公帑的案子也將迎刃而解。
在來巡撫衙門的路上,何可剛還心有忐忑,生怕這位空架子巡撫不肯接下這差事。直到孫鉁讓他坐下來慢慢說,心頭一顆巨石才稍稍安穩落地,知道事情有門了。他不敢將阮大鋮的事說出來,只一位強調此事也許涉及亂黨,趁國子監鬧事的當口起事作亂,而他僅僅是應天府的府尹,手底下能用的人手只有一干衙役皂隸,而這些人都是寫不堪大用的傢伙。
何可剛翻來覆去的說著車軲轆話,雖然不肯直接言明,卻句句都在向孫鉁透著一個信息。此事非調動軍隊不可,而孫鉁身份為南直隸巡撫,統管一省軍事民政,自然有對君度的提調之權。
孫鉁卻是忽然大搖其頭,「你也知道,我這個巡撫不過是空架子,若說調兵只怕是找錯了人。」孫鉁的話只說了一半,後半句不說,何可剛也心知肚明,這是在暗示南京兵權俱在後軍都督府手中。孫鉁身為巡撫,雖然名義上可以提調南直隸軍隊,可又怎能調得動魏國公?
知悉了孫鉁的暗示,何可剛心裡頭一陣暗罵:若是魏國公肯出面,自己又何至於來求你這個宿敵?還不是魏國公不肯出面收拾阮大鋮?說到根子上,那是不想開罪了阮大鋮身後的幾位閣臣。
既然已經箭在弦上,說不得只好豁出去了。何可剛陡然正色道:「孫部堂如何忘了龍潭大營的三衛軍?」他也學著孫鉁只說了一半,那意思是,後軍都督府的兵你調不動,三衛軍總能調得動吧…
其實,孫鉁如何又想不到三衛軍,他亦不過是在等何可剛這一句話而已。但孫鉁並沒有因此而鬆口,仍舊一副為難的樣子搖著頭:「三衛軍我的確可以調得動,但邊軍未經旨意,豈能輕易入兩京?此事休要再提…」
聽孫鉁如此裝模作勢,何可剛氣的在肚子裡暗暗罵娘,一面也在唏噓,此前還是小看了此人,直以為他是個不通世事的書呆子呢。但禍事迫在眉睫,自己又不能出面動手,否則可真是豬八戒照鏡子了,到時連京中的閣老都得得罪的狠了。事情已經容不得何可剛再做他想,便只好硬著頭皮道:「事急從權,部堂也不必以調三衛軍的名義,按制可以另組一營撫標,只調三衛軍現成的人馬即可…」
聽何可剛如此「盡心」出謀劃策,孫鉁不禁唏噓,當初他要組一營撫標,這個何可剛可是南京百官一力反對的急先鋒,最後不得已才不了了之。時至今日,舊事重提,此人竟是主動聲言讓自己組一營撫標。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孫鉁也不再裝腔作勢,直接令家丁拿來紙筆,很快便寫就一封公文,蓋了自己的公私印鑑後,又沖何可剛道:「何府尊也請用印吧…」眼見孫鉁讓自己也用印,他先是一愣,然後由硬著頭皮掏出自己的公私印鑑也蓋了上去,心理面卻是把孫鉁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孫鉁親自將公文以火漆封口,又急令家丁以快馬奔赴龍潭。一切就緒之後,孫鉁的臉上才露出了憂慮,「事不宜遲,同去筋子巷,不論如何,這火也不能再燒到別出去,否則別說是你,就連本部堂的項上人頭也未必保得住…」
何可剛聞言,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顫慄了一下,是啊,這可是大明朝的留都南京,若被大火燒毀了,誰有能負起這個責任呢?
孫、何二人抵達筋子巷外,但見火浪已經明顯的溢出濃煙,如毒蛇吐信一般向外擴散。孫鉁驚駭無比,心知火勢已成,向撲滅那是妄想了。
「你的人都幹什麼吃的?到了這般境地,如何還不去拆房拆屋,挖出一跳防火帶來?」到最後,孫鉁已經疾言厲色。何可剛則大叫冤枉,他走之前可是交代了屬下皂隸們構置隔離帶的,誰曾想這幫兔崽子敢抗命不從啊…
直到幾個隸目跪在地上哭訴,被附近權貴富戶打將出來的經歷之後,何可剛這才恍然,同時有如墮冰窟。
……
距離留都南京十里外的龍潭大營,李信手持剛剛拆開火漆的公文,陡然斷喝一聲:「牛金松、李雙財何在?」
孫鉁這封公文里雖然字字句句都是公事,但李信已經從中嗅出了機會的味道,他知道機會有可能稍縱即逝,事不宜遲必須儘快行動。
牛金松是親兵營的營官,自然不能派了去給孫鉁,反而牛金松屬下的隊官李雙財是個合適的人選,此人也算是多有智計,派到孫鉁的麾下也正合適。
與牛金松、李雙財一齊進來的還有風風火火的米琰,只見他一臉的憂慮開口就道:「與陳文柄交易買米的豪客似乎有些問題,在下已經派了人往湖廣黃州區調查他的底細,是否應該下令陳文柄暫緩交易?」李信卻認為米琰過濾了,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只要肯真金白銀拿出來,交易就是。
米琰還想在勸,李信卻已經將話題引到了時下南京城的變故上。米琰乍聞之下也是大吃一驚,「這,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不但可以藉機趕走阮大鋮,還能就此助孫部堂掌巡撫實權,簡直是一舉兩得啊…」
李信點點頭,米琰說的不錯、留都南京先有復社士子舉《留都防亂公揭》請願,又有蔓延南城的大火,若孫鉁將這兩件事先後處置得當,誰還能撼得動他巡撫之位?
跟在米琰身後的李達也迭聲讚嘆,「這把火燒的正當其時啊…當為鎮虜侯一賀…」
此言出口,帳中諸位面色均是一變,這等話可直等於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李達這種身份的人才能泰然說了出來。無論如何,帳中諸位都不得不承認,這把火燒的果然是正當其時。
從孫鉁的信使離開南京,到李雙財帶著一千南直隸巡撫撫標趕到南京竟用了僅僅半個時辰,令何可剛大為讚嘆,三衛軍果然是用兵神速。
有了強力如三衛軍的加入,拆房拆屋的工作便進行的極為順利,若有敢不從者,李雙財可沒有本地皂隸的顧慮,不由分說令軍卒架了人便走,然後就開始強行拆除隔離帶所規劃的房屋。
不過,何可剛擔心的卻不是眼前的火場,「此番火起與那阮大鋮脫不開干係,還請部堂從速決斷,勿使首惡逃了……」到現在他也不再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慫恿著孫鉁去抓阮大鋮。在他看來,阮大鋮將孫鉁暗地裡整的不可謂不慘,又了這等把柄如何能不趁機報復?
孫鉁則道:「此事容後再議,何府尊直接令人封鎖城門,就是天王老子也跑不了,眼下要緊的是救火…再蔓延出去,你我都得提頭去見皇上…」
與此同時,孫鉁心裡也忍不住開始暗罵,但罵的卻不是面前懷著鬼胎的何可剛,此人想利用自己把黑鍋屎盆子栽倒阮大鋮頭上,他又如何看不出來?更可恨的是那魏國公,大火眼看著就有失控的趨勢,此人居然還能穩坐家中,竟一兵一卒都沒派了來救火。皇上怎麼就派了這等私心極重之人來坐鎮南京呢?
……
阮大鋮知道自己徹底完蛋了,一把大火燒乾淨了筋子巷,也燒掉了自己所有的希望。府邸被巡撫的撫標包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只怕插翅也難飛出去吧?他看著一片狼藉的院子,反而平靜了下來,家丁僕從早就逃散一空,正是樹倒猢猻散,誰也不會守著自己這棵將死之樹一同灰飛煙滅。
阮大鋮喚著心腹老僕,卻半晌都沒有回應,他的心裡此刻才徹底冰涼,別人逃了散了,他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只那心腹老僕雖是家生子,於他卻是亦師亦友,如今竟也棄他而去。
好半天才有個身穿短打麻衣的下等雜役趕了過來回應。阮大鋮忍不住唏噓,竟罕有的溫言問道:「你怎麼沒走?」
孰料麻衣雜役卻回道:「老管家向門外的官軍自首了…說,說大火勢他主使人放的,與老爺無關。又讓小人帶句話給老爺,說,說以後再也不能伺候老爺了……」
老管家自然就是阮大鋮的心腹老僕,他聞言之後頓覺鼻塞眼熱,又暗責老僕想的天真,對方豈會因為你的自首而放棄打蛇傷七寸的機會?但是,令阮大鋮驚訝的是,門外的撫標竟然悉數撤了。
當晚又有軍卒送來一封巡撫衙門的公文,寫的客氣卻是責令他明日日出之前離城,且須離開南直隸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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