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最大的畫舫上,十幾個人正在談笑風生,正中主位上坐著的正是就藩青州的衡王朱佑楎,其下首作陪的則是青州知府洛少華,崔家族長崔燁等青州一眾達官豪紳。
眾人面前都有一個小几,小几上擺著一些時令水果、精緻點心以及美酒佳肴,眾人一邊笑談風月,一邊品評一下崔家僕役送過來的比較上乘詩詞。
眾人小几中間,一個身著一襲水藍色宮服的漂亮姑娘,正在彈奏著古箏,一曲《春江花月夜》悠揚婉轉。
另有一位身姿曼妙舞娘在翩翩起舞,舞娘身著一襲紫色流彩暗花織錦宮裝,袖口繡著幾朵精緻的栩栩若生的紫蓮,鞋面上也繡著大片大片的蓮,蓮步輕移,紫蓮頻現,當真美不可言。
此時詩會也已經進入**,不斷有佳作送上畫舫。
一個崔家僕役拿著剛抄送過來的兩首詞,交給松林書院的山長鄭懷。鄭山長拿著紙箋,看了看,是青州有名的才子蔣傑寫的一首詠桃花的《青玉案》詞,笑道:「呦,這蔣傑的這首詞做的倒還說得過去,大家給品評一下。」
松林書院的山長鄭懷是青州最有德高望重的大儒,詩詞也是極好的,是以僕役們送過來的都先讓他過目,覺得好的再拿出來讓大家品評一番。
鄭山長把那首《青玉案》輕聲吟出:
「浮生幾度桃花綻,況歲月,知難返。夜裡流星飛耳畔,月明深院,此情繾綣,莫道煙消散。
雲屏鏡里梅花案,廊下風簾驚飛燕。便忖幽思能減半,心中碧血,指尖秋扇,若只如初見。」
眾人聽了大多覺得很不錯。
「不錯,意境清幽,遣詞流暢,這個蔣傑有才子之名,功底不錯,看來不是浪得虛名!」
當然也有挑刺的。
「這詠的是桃花,下闕說的是梅花,似乎與題偏差!」
「此詞寫得確實不錯,寫景唯美,寓情於景,不顯做作,特別是最後一句,『若只如初見』,意境深遠,甚是不錯,不過似乎有抄襲最近流行的一首名叫『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木蘭花令》詞之嫌!」
眾人一番品評,當然不管好壞,蔣傑的名字都在眾貴人腦中出現了一遍,留下了些印象,蔣傑今天來詩會就算很成功了。
這時鄭山長拿過一張紙箋,上面寫著的是一首《定風波》,笑呵呵的道:「我們書院裡的黃成濤也做得一首詞,寫得倒也恬淡閒適,意境不錯,大家品評一下。」
「幾處村樓幾片田,清溪流水勝桃源。白髮黃髫歸野徑,閒靜,蟲蛩低唱入炊煙。
閒看春花秋蝶老,涼好,殘陽如醉下西天。又見多情秦漢月,圓缺,無聲仍掛舊山邊。」
眾人聽說松林書院的學生,自然不好意思再挑刺,不由的交口稱讚。
鄭山長笑呵呵的道:「這黃成濤才氣是有點,不過寫這閒情逸緻的詞,只是無病**罷了,此詞最多也就算得中平,當不得佳作!」
「名師出高徒,此詞算是今天詩會上的上佳之作了,鄭老過謙了。」
……
衡王朱佑楎端起酒杯道:「青州當真是人傑地靈,青州的繁華**全仗眾位,青州有眾位幸甚,大明有眾位幸甚!來,諸位,飲勝!」
眾人忙紛紛端起酒杯,同呼飲勝。
飲酒閒聊了一會兒,崔家僕役又有詩詞抄送過來。
鄭山長拿起紙箋看了看,不由叫了一聲好,抬頭望著劉澄甫的父親劉銳道:「劉公教的好兒子啊,這首《詠花林疃》當真是妙啊,深得魏晉遺風,恬淡悠然,文采斐然,當得佳作!」說著鄭山長把劉澄甫的那首七律《詠花林疃》朗聲讀出。
眾人都是識貨之人,這首詩寫得著實不錯,又給劉銳的面子,不由轟然叫好。
劉銳對眾人抱手行禮道:「眾位過獎了,這小子當不得眾位誇讚!他那詩也是無病**,大家不要當真,好端端的一個讀書人,不求上進,卻學隱士,他要真敢那麼做,我還要修理他呢,哈哈!」
眾人也是大笑。
鄭山長又翻了翻另一張紙箋,看了一眼,不由得「咦」,這首七絕小詩也很不錯,別有一番滋味,說著鄭山長吟道:「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畫舫上的眾人除了衡王朱佑楎,大多年紀不小了,聽到這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不禁感慨萬分。
是啊,桃花凋零化作春泥,卻滋養了桃樹,以使來年桃花開的更盛。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自己年紀大了,如同就要凋零的桃花,卻還要為子孫去打拼,力圖給自己子孫留一下一份更大的基業。以物喻人,此詩確實令人感慨萬分。
「這首七絕是哪位才子寫得?」眾人不禁有人開口問道。
鄭山長看了看紙箋上的署名,只是署著鍾宇,並沒有寫身份,想是沒有功名了。有功名的人,大都會署上某某科秀才、某某科舉人。
鄭老笑著對眾人道:「這位才子名叫鍾宇,想來是個白身,不太出名!」
眾人聽了名字,不禁都搖頭,表示不曾聽過。當然鍾宇如今在青州百姓中的口中早已是名人,傳說中能開天眼、拘魂魄的陰陽神斷,不過在座的眾位達官豪紳顯然不屑於、也不關注關注民間的傳聞,是以無人知道鍾宇的名字。
知府洛少華聽到鍾宇的名字時,不由得臉色一沉。
眾人中卻有一個老者道:「那個給雲竹軒頭牌月巧姑娘做『人生只如初見』妙詞的才子,不是就叫鍾宇嗎?」說話正是剛才指出那首《青玉案》中的若只如初見,有抄襲鍾宇《木蘭花令》嫌疑的那位老者。老者姓馬,馬家也是青州的大家族,先祖馬愉是宣德二年的狀元。他的兒子經常出入雲竹軒,是以知道此詞的作者叫鍾宇。
衡王朱佑楎笑道:「那首《木蘭花令》我也看我,寫得倒是很唯美,看來這位才子也頗具才情啊!」
知府洛少華聽到衡王殿下讚揚鍾宇,不禁出口說道:「殿下有所不知,這鐘宇只是一個不思進取的憊賴書生罷了,這個書生本來是一個秀才,因為品行不端,被下官上奏朝廷給革去了功名。如今據說流連青|樓,不思進取,整日做些淫|詞濫調。」
張知縣聽了起身對朱佑楎行禮說道:「回稟殿下,這個鐘宇如今是下官的師爺,倒是辦事頗為得力,據下官所知,這鐘宇並無劣跡!」
「這詩中『落紅』二字,若不是淫|詞,是什麼?他那詞也是送給青|樓名妓的,不是流連青|樓是什麼?」
這話就有些強詞奪理了,大家都知道這落紅指的是飄落的桃花,可是誰有敢保證鍾宇這首詩的遣詞造句,沒有從那個「落紅」得到靈感呢!
張知縣眼見洛知府望向自己的目光很冷峻,不過他還是開口替鍾宇辯解,順便說了鍾宇查出的那兩件案子和想出來那用水車分三層翻山取水的妙法,以證實鍾宇確實不但是個才子,還是個幹才!
張知縣本就與洛知府不睦,不過這等與洛知府當眾唱反調,可是絕無僅有的。不過張知縣雖然受洛知府轄治,不過只要不被張知府抓住把柄,他倒也不怕洛知府拿捏他。
張知縣知道鍾宇是個人才,早晚非池中之物,他曾答應鐘宇儘量幫他恢復功名,是以眼見衡王殿下對他頗有讚賞之意,便出口替鍾宇說話,也算一種投資。至於和洛知府的關係,反正他本就與自己不睦,索性直接攤開,洛知府想要整治自己,多少得估計一下名聲人望!況且洛知府兒子流連青|樓以致不舉,還得了花柳,早已讓他的名聲大毀,必不敢輕易再做有損名聲的事情。
衡王朱佑楎聽張知縣講述鍾宇的事情,倒是頻頻點頭,不過他倒沒有再出聲讚許鍾宇,算是給洛知府留個不少面子。
此時的鐘宇正在跟劉澄甫閒聊,絲毫不知道畫舫上張知縣和洛知府的明爭暗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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