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風八萬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往死里打

    張可望、張定國、張文秀、張能奇第一時間就明白張獻忠下一步到底想幹什麼。

    張獻忠是準備重作馮婦親自上陣找到忠貞營的致命缺陷，然後再「抓住戰機創造戰機」，爭取一舉擊破忠貞營甚至準備乘勝追擊驅趕敗兵一路衝散越明軍與郝搖旗所部。

    這可以說是一個極其宏大但極具可行性的計劃，但是只有張獻忠親自出馬才具有可行性。

    雖然張獻忠的四個義子與大西軍的諸位將領都是身經百戰的將領，但是論眼光獨到之處他們都顯得有些稚嫩，肯定是比不上縱橫沙場幾十年的張獻忠，大西軍歷史上遇到了無數次波瀾但終究能生存下來，就是因為張獻忠確實獨具慧眼，總能在關鍵時刻作出正確的判斷。

    但自從入川以後張獻忠就沒有親自出馬的經歷，畢竟大西軍向大西朝的轉型雖然已經失敗，但是張獻忠已經從一個流賊首領搖身一變成了至高無上的大西皇帝，身邊不但有了宰相甚至還有了皇后、太監、御前侍衛，出門在外都是皇家儀仗天子氣度，四個義子想要見他都不大容易，何況是親自出馬察探敵情。

    事實上這次大西軍之後沒能一鼓作氣擊破忠貞營，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與以往相比，張獻忠這位主將來得實在太遲，但是大家都覺得這是一種非常正常的情況，張獻忠現在已經是大西皇帝，自然不象以前那樣身先士卒總能沖在最前面，他能御駕親征親臨夷陵已經極其難得。

    現在不管是宰相汪兆齡還是張獻忠的四個義子，聽說張獻忠要親自出征尋找戰機都是齊齊跪了下來：「請陛下（父皇）收回成命，陛下（父皇）的安危關係我大西國生死存亡，絕對不能冒險！」

    過去他們是真心真意勸說張獻忠，但是現在他們很清楚如果不及時表態恐怕回頭就要吃天大苦頭，畢竟現在張獻忠已經是大西皇帝，不管是誰，只要對於皇帝陛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行動居然不發一言，肯定是對陛下不滿甚至有心詛咒陛下去死。

    而張獻忠聽到張可望他們這麼說也是大笑起來：「你們這麼緊張幹什麼，這些年來朕遇到多少大場面，但最後還不是輕輕鬆鬆地應付過來，沒什麼問題，絕對沒什麼問題，而且我們身邊的御林軍也不是吃素！」

    只是張獻忠雖然看起來非常樂觀，實際卻是被忠貞營與越明軍逼到了絕路上才決定親自出馬，而張可望再次勸道：「父皇不必如此冒險，諸事有兒臣們擔著，不如讓兒臣跑一趟探個究竟！」

    張獻忠卻是拍了拍張可望的肩膀說道：「可望很有志氣，但是論眼光，整個大西國加起來也不如我眼光獨到，只要朕親自出馬，別說是一個忠貞營，就是承天朝舉國來攻，我都能一眼找到破綻輕易擊破！」

    過去的張獻忠可沒有到這麼可信甚至自大的地步。

    但是他做了大西皇帝之後雖然諸事不順，但是身邊的人天天都圍著他轉，頒聖之聲從來就沒有停過，大西軍能有今日也都是他張獻忠一個人的功勞，所以張獻忠越來越覺得自己了不起甚至到了超凡入聖的地步，這天下根本沒有他親自出馬還擺不平的事情。

    因此張可望的勸說反而讓張獻忠堅定了親自出馬的信心，而且他現在必須親自出馬。

    張獻忠稱帝之後大西朝反而走了下坡路，雖然身邊一幫人想盡辦法把張獻忠哄得開開心心，但現在有怨言的可不是普通的大西將士，連張獻忠的四個義子都是牢騷話連篇。

    而這些風言風語多多少少也傳到了張獻忠的耳朵里，張獻忠覺得自己必須讓這些有目無珠之輩刮目相看，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命天子！

    所以他必須親自出馬！

    現在的忠貞營雖然談不上油盡燈枯，但確實已經接近用盡全力，幾乎把能調來的兵力都調到夷陵附近據壘死守，何騰蛟出兵武昌的時候，忠貞營把能出戰的兵馬搜刮出來也只湊了三百人而已，最後還是依賴鄉兵、義兵與越明軍的馬隊支援才擊退了何騰蛟的這次進攻。

    對於張可望、張可望這些戰將來說，他們覺得忠貞營的防線確實有很多破綻，但是找到破綻並不代表能轉換成勝利，忠貞營總能在關鍵時刻投入預備隊把破綻堵上，而且更重要的是承天皇帝劉永錫已經率領大軍抵達荊州，而郝搖旗也率忠信鎮趕來荊州，加上白旺留下的忠信旅，三路大順軍殘部會師的消息讓忠貞營士氣大振。

    而現在張獻忠既然親自出馬，自然要以不同於凡人的目光找到忠貞營防線的真正破綻，只可惜他的皇帝車駕與龍袍都不能穿到陣前，而且雖然說是要帶御林軍同行，但實際上身邊也只有幾十名精銳騎兵而已。

    張獻忠對這樣的情形覺得很不適合，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如果穿著龍袍帶上御林軍的話，對面的忠貞營會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動向並開始調集兵馬，不管自己有眼光有多少獨到之處最後都會以失利而告終。

    現在的張獻忠不再是大西皇帝，而是一個標準的流賊首領。

    只是他雖然才做了一年皇帝但已經吃不了以前的那種苦，走起山路來總覺得有些勉強，體力也大不如前，看到前面的屍山血海與隱隱約約的臭味更是不大適應。

    但現在張獻忠已經是騎虎難下了，畢竟整個大西軍都指望著張獻忠這次重上沙場能創造奇蹟拿下整個湖廣，但是張獻忠卻突然覺得自己老了，明明過去一眼就可以看出破綻來，現在總覺得還有點問題，不得不帶著親兵尋找著更好的戰機。

    但是張獻忠並不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在忠貞營的控制之下，現在田見秀就在千里鏡確認了眼前的目標：「陛下果然是料敵如神，這就是黃虎！」

    「黃虎」是張獻忠的外號，很多時候比張獻忠這個名字還要響亮，而田見秀身邊的郝搖旗也是異常興奮：「沒錯，確實是黃虎，這可是真正的大老虎！」

    雖然現在越明軍已經在戰場上占據了相對優勢，但是考慮到阿濟格的十萬清軍就在北面虎視眈眈，而且大西軍也是大西精銳，承天朝上上下下都想著以最小的代價結束戰鬥，所以田見秀、郝搖旗都覺得劉永錫的方案雖然過於一廂情願，但完全可以試一試。

    但是誰也沒想到張獻忠當了大西皇帝之後仍然保持著身先士卒親自上陣偵察的良好傳統！

    承天皇帝劉永錫能夠異軍崛起成就一番偉業，果然有著不可思議的神通，居然早早就猜中了張獻忠肯定親自上陣率隊偵察。

    這讓田見秀與郝搖旗都覺得既然逮住了大老虎就一定要死里打，不能錯過了這樣的天賜良機。

    這可是大西皇帝啊！只要幹掉了張獻忠就是幾輩子的榮華富貴！

    連升五級的王普祥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因此不管是田見秀、郝搖旗還是邢勝平都是格外激動，田見秀首先說道：「不能打草驚蛇，機會只有這麼一次！」

    雖然張獻忠還保持著身先士卒帶著幾十騎親自到陣前偵察的傳統，但是只要驚走了張獻忠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而郝搖旗非常肯定地說道：「我們得想辦法讓黃虎靠過來，只要靠過來我就有機會弄死他！」

    郝搖旗已經激動得想要殺出去，但是張獻忠既然已經做了大西皇帝，所以距離忠貞營的營壘至少保持半里地的距離，他身邊又全是馬隊不能冒然地衝上去，而邢勝平已經想好該怎麼辦：「不如咱們弄一出自相殘殺的好戲請黃虎過來，黃虎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田見秀與郝搖旗明白邢勝平說「黃虎的時間已經不多」的意思，那就是越明軍主力既然已經趕到荊州，雖然還沒有趕到夷陵附近但大西軍的攻勢快要維持不下去了，張獻忠想要打開局面就要抓緊時間，不然等越明軍主力全部趕到就是坐以待斃。

    既然張獻忠已經沒有多少時間，那麼大家就要抓住時間給他創造機會。

    現在張獻忠是真覺得自己老了，雖然才一年不上戰場，但是這戰場上的形勢都快看不懂了，轉了半天都沒發現忠貞營的防線中有什麼致命的缺點，只是張獻忠正在考慮要不要換個方向的時候就聽到前面的忠貞營營壘之中傳來了陣陣廝殺聲！

    傳來的不僅僅是廝殺聲，而且還有怒吼聲、刀劍相擊聲、槍炮聲，也不知道這個營壘之中發生了什麼情況，張獻忠的御林軍首領已經急了：「陛下，前面發生變故，請先退一退吧！」

    但是張獻忠卻突然找到了自信，他覺得自己就是真命天子，畢竟這一年來他身邊所有人都說他註定是真命天子，關鍵時候總能逢凶化吉：「闖營這是頂不住了，所以才會自相殘殺，果然是天命在我，大西朝要註定千秋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