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風八萬里 第八十四章 搶渡

    伴隨著張皇后與劉永錫的一聲令下，整個越明軍的宣傳機器都動員起來。

    而且這一次甚至不用李香君親自動筆，蘇州之役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自然有俘虜的清軍與文人把當時的情況寫成揭貼四處散發、傳播，十萬清軍都在第一時間知道所謂李率泰蘇州突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率泰為了成功突圍可是犧牲了孔有德、耿仲明派往蘇州府的幾百官兵，至於綠營兵、新附軍自然更不用說了，因此消息傳出來之後，清軍陣營自然是人心不定，就連外藩蒙古兵都擔心八旗兵會讓他們充當炮灰，甚至連部分漢軍八旗都懷疑滿蒙八旗會犧牲自己。

    而在所謂十萬清軍之中，綠營兵、新附軍的人數最多，現在聽說八旗兵要撤讓他們留下來充當炮灰自然是炸了鍋，雖然多鐸、豪格一再重申沒有這麼一回事，但仍然有不少軍官決定帶著自己的兵馬強行渡江，即使多鐸、豪格親自出面制止也控制不住局面。

    現在各路清軍已經在拼命尋找一切大小船隻，而多鐸、豪格反覆重申全軍不得擅自渡江的結果是出現了新的謠言，那就是很多人都說多鐸、豪格這次確實要一視同仁，到時會讓八旗軍斷後掩護漢軍撤退。

    這個消息一出，八旗將士不管是滿八旗、蒙八旗還是漢八旗都炸了，他們可是天之驕子，什麼時候要犧牲八旗勁旅來成全這些最不可靠的新附軍。

    當然流言在傳播之中也不斷變形，很快有人說負責掩護綠營兵、新附軍撤退的並不是八旗勁旅，而是他們一向準備犧牲的外藩蒙古兵與三順王，並且把李率泰的蘇州突圍作為典型例子，有人直接說這主意就是李率泰給多鐸出的。

    當然這些消息的快速傳播自然少不了李香君與柳如是的推波助瀾，但是現在多鐸、豪格、洪承疇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各路清軍，畢竟一碗水不可能真正端平。

    雖然犧牲大部綠營兵、新附軍掩護八旗軍、外藩蒙古兵與三順軍渡江是事先已經約定好的基本原則，但這只是無法公開的潛規則，可現在劉永錫雖然步步緊逼但一直保持著克制，反而是這些綠營兵、新附軍一個個都違抗軍令率先渡江逃跑。

    而八旗軍雖然極度不滿，但是由於軍紀森嚴所以成了犧牲品，現在多鐸就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咱們在燕子磯的船都被劉良佐給搶走了？」

    多鐸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怯弱的劉良佐軍會作出如此瘋狂的舉動，要知道劉良佐本來就是江北四鎮中最弱的存在，而在湖州會戰之中劉良佐所部最善戰的秦大鵬部又被越明軍殲滅。

    而雖然當時多鐸親口承諾要幫劉良佐補齊兵馬，但是現在連孔有德、耿仲明的兵馬都補不齊，補充劉良佐部的承諾最後自然是不了了之，而劉良佐也是老老實實地成為越明軍打擊的重點對象，現在他麾下的兵馬最多也就是五千人。

    可是誰也沒想到劉良佐會在這個節骨眼捅了多鐸與豪格一刀，八旗軍原本是準備依靠燕子磯的這批船隻渡江，可誰也沒想到劉良佐會先下手為強：「趕緊讓劉良佐把渡船還回來啊！」

    只是豪格已經罵出聲來：「還個屁，他既然敢搶船就肯定不打算還了，劉良佐你這樣折騰還不如從了金華賊！」

    大家覺得豪格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劉良佐如果投降了越明軍說不定造成的損害還會小一些，現在突如其來地搶船北渡是讓南京清軍只能光著屁股渡江，而且還有太多將士不會游泳或是沒辦法游過長江，最後能有一千清軍游到對岸就已經是幸事了。

    雖然多鐸與豪格還控制了一些小船以應萬全，但是燕子磯這批船必須奪回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劉良佐是不想活了嗎？燕子磯的兩個牛錄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了控制這批船隻，多鐸與豪格可是特意在燕子磯部署了兩個牛錄的精銳甲兵，本來覺得可以萬無一失，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兩個牛錄居然連劉良佐的蝦兵蟹將都招架不住。

    而逃出來的八旗甲兵很快就說明是怎麼一回事：「劉良佐還裹脅了許多綠營兵與新附軍，而且他們說是奉了豫王的命令來保護船隻，結果將士倉促之間就受了暗算！」

    多鐸氣得直跺腳：「好一個劉良佐，這樣的本領應當拿去對付金華賊才對，他對付金華賊若是有這樣三成的本領，也不會一戰即潰了！」

    雖然對於普通的義軍劉良佐還有些辦法，但是只要遇上越明軍劉良佐就是戰無不敗而且一觸即潰，所以越明軍是喜歡找劉良佐作為對手，多鐸、豪格之所以留下劉良佐是因為劉良佐特別恭順而且與劉永錫有著血海深仇，可是誰會想到他會把一身本領都用在大清兵身上，所以多鐸是當場氣炸了。

    豪格也是當場氣炸了，但是他還算保持理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點齊甲兵把燕子磯奪回來，沒有燕子磯這批船，大軍沒法渡江！」

    他嘴上說的是「大軍」，實際卻是八旗勁旅，而現在多鐸也已經想明白了：「不能拖了，命令各個甲喇、牛錄都向燕子磯轉移，奪回渡船之後立即渡江！」

    原本多鐸還準備再拖一拖，但是劉良佐這麼一折騰，八旗軍想不走都不行，就多鐸、豪格臨時扣下來的幾條小船恐怕只能渡過去一兩千人，到時候很有可能全軍都被劉永錫趕到長江里淹死。

    事實上往燕子磯與長江行進的清軍可不僅僅是八旗軍，外藩蒙古軍與孔有德、耿仲明所部都第一時間出了城門，有船的想辦法自行渡江，沒船的則往燕子磯與其它碼頭趕，反正劉良佐已經跑了，自己可不能比劉良佐跑得慢！

    多鐸與豪格對於解決劉良佐還是很有信心，雖然劉良佐主力五千人都在燕子磯而且裹脅了不少綠營兵、新附軍，但是只要大清甲兵一到就能把所有渡船都奪回來。

    只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出城的時候柳如是正在注視著這支八旗精銳。

    雖然錢謙益在豫王身前也算是小紅人，但是接觸不到多少機密的東西，柳如是並不知道清軍精銳為什麼突然出城，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清軍出城，城內又有多少清軍留守，她只知道多鐸與豪格就在這支清軍之中，但是總督江南軍務大學士洪承疇似乎還在城內留守。

    「現在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柳如是心底突然跳過了如此大膽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完全瘋了。

    這段時間她打著幫錢謙益招募家丁的名義招募了上百名家丁，除此阮麗珍手上也招募了幾十人，但是加起來也就是不到兩百人，而南京清軍雖然傾巢而出，但是至少還有幾千甚至上萬清軍留了下來。

    雖然這些清軍大多屬於綠營兵與新附軍，但是柳如是與阮麗珍手上的兩百家丁家將也是烏合之眾，真要起事自然是九死一生，而且柳如是很清楚錢謙益這位君子不會同意自己這麼冒然起事，他辦事總是講求萬無一失。

    柳如是的心跳得厲害，她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過，甚至從來沒想過自己想做這麼冒險的事情。

    雖然柳如是的人生之中已經有過很多非常驚險的經歷，而且她是一個很有決斷的奇女子，但是這一刻她知道什麼是刀口舔血什麼是生死之間。

    柳如是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變成一縷芳魂，但是她反而沒有任何懼意，因為她找到那種必須去做那件事的感覺。

    雖然是九死一生，雖然要背負罪名，但是柳如是第一次這麼興奮，她覺得自己還是那個無所畏懼的少女。

    她告訴身邊的家丁：「去誠意伯府，我有事要跟麗珍姑娘商量!」

    現在長江沿岸的每一個碼頭都是一片混亂，燕子磯更加混亂，多鐸與豪格以為劉良佐搶到渡船就會第一時間開始搶渡，但是誰也沒想到劉良佐所部現在還在爭搶渡船。

    由于越明軍隨時可能殺過來，每個營頭每個長官每個小兵都想讓自己第一個渡過江去，因此燕子磯現在是一片混亂，動不動就是為了搶船而大打出手的官兵，有些時候甚至是真刀真槍動起手來。

    看到這一幕多鐸又想吐血了：「我可是在燕子磯布置了兩個牛錄，這樣的烏合之眾居然能收拾了我兩個牛錄!」

    但是更吐血的情況還在後面，許多清軍即使搶到渡船但是由於沒有水手的緣故劃出去沒多久就在原地轉圈圈或是往下游漂去，他們手上的渡船自然是沒辦法收回來利用。

    正在多鐸氣得吐血的時候，八旗軍與外藩蒙古軍已經控制住局面了，劉良佐統領的這批新附軍、綠營兵只是烏合之眾，遇到八旗勁旅自然是成了軟腳蝦，而多鐸則在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就聽到身後鐵蹄奔馳而來，有輕騎大聲叫道：「豫王、肅王，不好了，南京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