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風八萬里 第四十二章 席捲殘雲

    對於這幾天敗多勝少的邢勝平來說，聽到這個消息他差點哭出聲來。

    雖然監國公主所部公主親軍的主力是方國安軍以及臨時拼湊起來的若干營頭，並沒有經受過大風大浪的考驗，但不管怎麼樣說都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正規軍，素質比邢勝平這段時間得到的援軍都要強，何況是上萬名公主新軍渡江來援。

    因此邢勝平當即下定決心一面繼續添油與清軍援軍，一面決心靜候佳音，而監國公主的公主新軍二十餘營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渡過了錢塘江殺往戰場。

    此時的博洛對於這支突來其來的援軍還是一無所知，他告訴身邊的田雄：「都說邢勝平是金華賊中第二號人物，但是與越國公劉永錫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境界，至於什麼王之仁、張國維那更不堪一擊!」

    田雄的兵馬幾乎都丟在了錢江南岸，雖然博洛有心扶植他，但是在杭州圍城的大背景下田雄也只能搜刮出幾百殘兵敗將而已。

    只是田雄兵馬雖然不多卻是相當驕狂：「貝勒所言極是，金華賊中第一員悍將是劉永錫這小賊，但是除了劉永錫這賊子之外就沒有值得一提的人物，邢勝平也只是二流人物而已，他再這麼跟我們對攻下去，豫王就不用派兵馳援了!」

    博洛也知道田雄既然已經出賣過弘光皇帝與黃務功就不可能走回頭路：「田將軍發現了什麼反勝為敗的機會？」

    田雄信心十足地說道：「貝勒爺，邢勝平之所以能在城南與城東與我們維持著不斷對攻的態勢，完全是從其它方向抽調兵馬的緣故，貝勒不是一直裝作沒看到這麼一回事，卻讓祖大弼將軍按兵不動!」

    一說到祖大弼所領的八旗漢軍，博洛就覺得有些頭疼，現在杭州城內的八旗軍居然是祖大弼所部八旗漢軍兵力最多實力最強，偏偏祖大弼在湖州大挫之後已經沒有當年「祖二瘋子」的意氣奮發，總是想盡辦法保存實力。

    如果換個場合，博洛肯定會大開殺戒，但是現在城外是三四萬明軍密密麻麻地把杭州城給圍得水泄不通，祖大弼當年在明軍中又是著名的「祖二瘋子」戰功赫赫甚至曾經單騎挑翻清將，博洛因此也不敢將祖大弼給逼急了，所以祖大弼所部漢軍幾千人一直處於引而不發的狀態，反而是八旗馬隊率先上陣驅馳。

    但田雄既然提到這件事博洛自然要統一口徑：「田總兵好眼光，最近我就謀劃著來個絕地大反擊，既然邢勝平不過如此，那麼王之仁之流更是不堪一擊……」

    這也是博洛的真實想法，雖然他在劉永錫手下吃過大虧，但對付邢勝平、王之仁卻是遊刃有餘，因此他越說越有信心：「雖然城外金華賊不下三四萬，但只要我一聲令下，這三四萬金華賊都只能倉皇流竄，錢江北岸將復為我有!」

    博洛談興極濃說得滔滔不絕，心思完全沒放在戰場上的激烈廝殺上，而田雄也知道怎麼才能讓博洛的興致達到極致：「貝勒爺，能否給小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小人與金華賊有不共戴天之仇，給我三千精兵保證殺得金華賊血流成河無路可逃，絕不辜負貝勒的厚愛!」

    博洛越聽越開心，正想答應田雄卻聽到幾個將校突然大吼道：「貝勒爺，快看!」

    「貝勒爺，你看南邊!」

    「貝勒爺，金華賊又大舉添兵了!」

    剛才這些將校已經提醒過博洛，但是博洛與田雄談興正濃根本沒注意到他們的提醒，他們不得不大聲提醒博洛甚至抓住了他，而博洛也不由一驚，順著他們的喊聲朝著南面望去。

    戰場上硝煙瀰漫，到處都是槍炮發射後的黑煙，因此博洛第一眼並沒發現自己想要的目標，但是他真正發現自己眼前的目標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劉永錫這賊子太狠毒!」

    雖然一眼看不清明軍到底投入了多少兵馬，但是根據博洛多年廝殺的經驗投入戰場的明軍至少也有五六千人而且都是真正的新銳之師，而且還有海量的馬隊。

    現在不管是八旗勁旅、外藩蒙古還是新附綠營，幾天搏殺下來都已經是精疲力盡，即使有十成戰力也最多發揮出六七成而已，之所以今天能夠連連得手完全是因為邢勝平軍還要疲憊。

    但是這支明軍卻是養精蓄銳一直引而不發，現在在最關鍵的時刻突然投入戰場，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眼望不盡的明軍甲兵與數不完的日月旗，就連邢勝平的部下也因為這支生力軍的突然投入而變得生龍活虎。

    戰場上的形勢突然逆轉，雖然幾個八旗牛錄看到形勢不妙第一時間衝上去力挽狂瀾，但是明軍的士氣更為旺盛，形成了一個個巨浪就朝著博洛身邊打來，很多新附綠營兵的營頭在巨浪衝擊上直接就崩潰了，而他們的崩潰讓八旗勁旅與外藩蒙古遇到了更大的麻煩。

    而明軍卻是士氣如虹，馬隊、步隊、火槍隊越來越多，南面的兩個滿洲牛錄就被十幾倍兵力的明軍死死圍住，雖然這兩個滿洲牛錄想盡一切辦法突圍，但是明軍的攻勢有若潮水，往往是馬隊衝擊之後步兵已經殺上來，好不容易沖退明軍步兵又遭遇了明軍的火槍齊射，直接就陷了進去。

    曾經天下無敵的八旗勁旅現在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而明軍將領不管是邢勝平還是張國維、王之仁都是歡欣鼓舞，張國維甚至當著諸多將領的面說道：「看來本朝註定要出監國皇后與監國公主，只有監國公主與監國皇后即位國家才能中興!」

    上一次監國皇后張嫣渡江，明軍大獲全勝殲敵不計其數，而今天監國公主渡江又是一場痛快淋漓的大捷，不管是八旗軍、蒙古兵還是綠營兵現在都是丟盔棄甲潰不成軍，讓大家覺得一方面固然是天命在明，另一方面則是天命在於女主，越國公劉永錫的選擇並沒有問題，大明就是要女皇、公主監國才能中興。

    而下面的官兵更是異常狂熱，一個個大聲歡呼：「萬歲!萬歲!公主陛下萬歲!」

    更有甚者直呼「女皇萬歲」，但是包括張國維在內的文武官員對此視若未見，甚至還有個別人加入這場歡呼，大家都很清楚，軍事上的勝利比什麼都重要!

    邢勝平更是覺得揚眉吐氣，這些天他一直是敗多勝少，今天總算是徹底扭轉了戰局：「讓將士們用心些，別讓這些清軍逃回城去，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雖然杭州城內還有三十多門紅衣大炮與上萬名守軍，但是明軍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而對於博洛來說現在就是他人生最痛苦的時候，現在他已經用盡一切辦法，不但讓各個牛錄的包衣臨時披甲上陣甚至把自己的護軍都調上去，但是在如同潮水般的明軍攻勢面前完全無濟於事，只能看著一個又一個牛錄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甚至被徹底殲滅。

    即使是松錦大戰這樣的戰略決戰，八旗甲兵也不曾遭受這樣沉重的打擊，博洛覺得自己嗓子都嚷得快沒聲音了，而他身邊的田雄現在比滿洲貴族還要著急了：「貝勒爺，趕緊把祖大弼調上來，現在輪到讓祖二瘋子力挽狂瀾了!」

    田雄這麼一提醒博洛才如夢方醒，他終於想起自己麾下還有這麼一隻精銳始終不曾動用過，雖然今天清軍損失慘重，但只要祖大弼的八旗漢軍投入戰場，自然有力挽狂瀾的機會，因此他咆哮起來：「快快快，讓祖大弼帶著八旗漢軍上來助戰!」

    只是城頭上的祖大弼在得到命令之後反而變得猶豫起來，他看著城外被明軍追得幾乎無路可逃的八旗勁旅、外藩蒙古就覺得真要衝出城外救人肯定沒好果子吃：「兄弟們，貝勒把希望都寄托在咱們身上，讓咱們出城與明軍決一勝負!」

    他曾是明軍中數一數二的猛將，經常在戰場上與單挑清將，以至於大家都叫他「祖二瘋子」，但是他既然隨祖大壽一起投降了大清軍，就不可能是當初那個勇猛無敵的「祖二瘋子」，而是一介凡人而已。

    而漢軍八旗的這些軍官也是覺得眼前的局面不好收場，有人一不小心就把真話說出來了：「滿洲八旗與蒙古八旗都已經敗下陣來，外藩蒙古就更不用說了，咱們漢八旗衝上去能有啥用!」

    雖然漢軍八旗也是八旗而且滿洲化的趨勢越來越重，但是在八旗內部，漢軍八旗的地位與戰鬥力是遠遠低於滿洲八旗與蒙古八旗，可今天的局面卻是滿洲八旗與蒙古八旗在城外全面崩潰幾乎無路可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漢軍八旗的身上。

    可對於漢軍八旗來說，既然滿洲八旗與蒙古八旗都已經徹底崩潰怎麼可能指望他們這些漢軍八旗，漢軍八旗到底有多少能耐他們自己最清楚!

    因此大家都知道這確實是博洛貝勒的命令，但是沒人敢站出來說句硬話，恰恰相反，大家聽到有人說出真話之外紛紛附和：「城外至少有兩萬明軍強攻，咱們漢八旗衝出去恐怕是死路一條!」

    「是啊，就是衝出去也要挑準時機，不能這個時候衝出來送死!」

    「我覺得不如再等一等，說不定到時候就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