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我都明白了,但這並不妨礙讓熊廷弼反過來咬東林黨的人吧?」韋寶道:「是不是擔心因為陛下不喜歡熊廷弼,所以熊廷弼必須死,誰都不能為熊廷弼說情?」
「嗯,我還以為你韋大人這麼聰明的人,這點都看不明白呢!正因為陛下恨王化貞和熊廷弼,尤其厭恨熊廷弼,所以九千歲才非要用熊廷弼來拖東林黨下水不可啊,若是按照你說的,讓熊廷弼反過來咬東林黨,等下反而弄的陛下向著東林黨了,這事不是弄巧成拙了嗎?所以,幸好這事你提前對我說了,我就當成沒有聽過,你切莫再對九千歲提起。」傅應星道。
韋寶趕緊道:「多謝傅大人對我的愛護,下官感激不盡!」
辭別了傅應星,韋寶趕回自己府邸。
現在熊家兄妹已經被他暫時留在了身邊,所以他不必特別去為熊家兄妹和熊廷弼的老婆,以及幾個家人暫住的宅院找他們。
後世的人總是認為天啟皇帝朱由校太昏庸了。事實上,誰處於皇帝的位置上,也會把支持的天平,倒向魏忠賢一邊。
皇帝就是一再說,魏忠賢是什麼人,我心裡有數,不用你們扯淡。你們排擠魏忠賢,無非為了更好的控制我,別以為我不知道。
韋寶看一下楊漣給皇帝上的奏章就可以看出來。陛下貴為天子,致三宮列嬪盡寄性命於忠賢、客氏,能不寒心?陛下謂宮禁嚴密,外廷安知,枚乘有言『欲人弗知,莫若弗為』,未有為其事而他人不知者。又謂左右屏而聖躬將孤立。夫陛下一身,大小臣工所擁衛,何藉於忠賢?若忠賢、客氏一日不去,恐禁廷左右悉忠賢、客氏之人,非陛下之人,陛下真孤立於上耳。
忠賢得疏大怒,矯旨切讓,尚未有以罪也。
從楊漣給皇帝上的奏章內容,可以看出來,皇帝一直是信任魏忠賢的,更認為東林黨攻擊魏忠賢的說詞,都是信口開河的。
東林黨遭受這種慘敗,是客氏、魏忠賢合夥欺騙朱由校的結果。真正的原因,顯然不會這麼簡單。
東林黨權勢最大的時候,就是天啟初年。在此期間,明帝國的軍隊先被努爾哈赤打得退到了遼河以西,後來又被努爾哈赤打回了山海關。
如果僅此,也不算個事。
畢竟大明還有比這時候更慘的時候呢,慘到連皇帝都被人擄走了。
問題是,當時的東林黨身居高位,卻都是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樣子。
成天只會耍陰謀,只會吵架。
一直把天啟皇帝朱由校架在火上烤。
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本來應該是明知不對,少說為佳的。
越是這樣,越發的會讓皇帝對他們失望到了極點。
面對此情此景,不要說皇帝不是傻子,就算皇帝是個傻子,也會想給東林黨點顏色。
一群人天天胡吹,只要老闆重用自己,就能如何如何。
老闆重用他們之後,公司的業績卻變得一塌糊塗。他們卻又開口閉口,這怪老闆、怪同事、怪下屬,就是不怪他們。
面對此情此景,皇帝自然而然就會覺得東林黨就是一群大忽悠。
而後來,他們竟然試圖用指鹿為馬的方式,讓皇帝取消內廷對他們的制約,皇帝自然更想收拾他們。
崇禎皇帝後來對官僚集團冷血無情,很多時候,也是因為類似的原因。
只是崇禎不知道為什麼一根筋,就是看不上太監勢力,不肯重用身邊的太監,不肯搞第二個魏忠賢出來。
這主要跟崇禎本人太積極,太勤政有關係。
所以,韋寶覺得,魏忠賢的本事大於崇禎,天啟皇帝朱由校的本事大於魏忠賢,所以,天啟皇帝朱由校,完爆崇禎!
人家朱由校成天躲宮裡面干木匠活都完爆你一天才睡兩三個小時,渾身打滿補丁,絕對稱得上嘔心瀝血操持大明江山的崇禎,你崇禎慚不慚愧?
用英雄傳奇的眼光看天啟皇帝重用魏忠賢,自然是不可理喻的。
但是用政治博弈的規則去看,天啟皇帝重用魏忠賢幾乎是必然的。
所以,崇禎皇帝剛當皇帝時,一心要剪滅太監政治。
等當了兩三年皇帝,他馬上又再度恢復了太監政治。
因為崇禎終於發現,太監政治也許弊端重重,但是破壞這種制度弊端更多。
總的來說,明帝國的衰亡,並不是某個皇帝造成的,也不是某個太監造成的。
韋寶甚至都不認為黑鍋都是東林黨的,或者都是文官集團的。
一個帝國隨著年代的積累,人口自然會達到農業生產力的峰值,各種社會矛盾自然會激化,既得利益集團必然會不斷擴張。
再加上千年罕見的天災,一持續就是半個多世紀的小冰河紀,更加激化各種矛盾。
到了這種地步,其實多少是有些無力回天的。
這就好像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大明帝國立國近三百年,在中國皇權政治的歷史上,這種壽命絕對相當於九十歲老人,如果保養的好一些,自然還可以多維持一會。
但是如果有人認為,保養的好一些,它就可以返老還童,也未免說得太神奇了。
在魏忠賢上位前,大明帝帝國內憂外患就一日重似一日,貪污腐敗就半公開化的存在著。
在魏忠賢上位後,自然也是如此。
在魏忠賢死後,其實也還是如此。
關鍵是,不論誰執政,好像都看不到好轉的跡像。
崇禎做為皇帝,儘管是極其不情願的,但始終是為國為民著想。
他勵精圖治,鞠躬盡瘁的想要把大廈傾倒的大明王朝重新扶正。
他是一個好皇帝但他不是一個好君主,特別是他無法正確處理與內閣之間的關係,才會有崇禎一朝五十首輔這種奇葩現象產生。
韋寶承認崇禎很有抱負,很可能也有一定的才能,因為這一世,韋寶已經見過了現在還是信王的朱由檢了,能感覺出這個內向的年輕人的骨子裡的不服輸的勁頭。
但也能感覺到這朱由檢有點過於自信以至於變成了自負,從韋寶在後世知道的一點歷史也可以看出來。
朱由檢對於內閣大學士們十分不信任,對統兵大將們也不信任,因此無法形成一個固定的政府。
明末時候內憂外患,北有滿族虎視眈眈,內有李自成張獻忠想要奪權,崇禎對於這些掌握兵權的人也及其不信任,所以一會換這個一會換哪個,沒有一個明確的頭,很容易導致軍隊軍心渙散喪失戰鬥力。
天啟的時候是閹黨和東林黨爭鬥,到了崇禎變成了東林黨自己和自己斗,所以黨爭是導致明朝腐敗的一個重要的原因。
如果崇禎能夠從頭就重用某一個人為首輔,建立一個穩定的內閣,說不定大明王朝也能熬死皇太極。
但歷史沒有如果,韋寶從來沒有認為自己能對歷史產生多大的影響,更不覺得自己能改變崇禎,他想施恩給崇禎,但沒有想過要和崇禎這種性格的人成為莫逆之交還是啥的,跟剛愎自用,自認為很有本事的人走得近,一般都是自己找死,自己作死,作死之前還得找一通虐。
韋寶可沒有這麼傻。
韋寶有時候想想崇禎都覺著好玩,一通操作猛如虎,事後一看是青銅,不不不,青銅都高抬他了,就是一個破老鐵,還是鏽跡斑斑那種。
有時候偏激一點,韋寶覺得崇禎連慈禧都不如。
要把崇禎換成慈禧,大明延長個五十年是有機會的。
對比清末的太平天國,捻軍等等,清末局勢不知比明末壞多少,但是慈禧權利該放下去的,就放下去,該緊緊攥著的就緊緊攥著。
後面都有人舉報曾國藩造反,一幫湘軍大將也確實有那方面的心思,但慈禧也只是暗地防備,明面上依然嘉獎信任曾國藩。
要是崇禎,估計會把曾國藩手下一大幫人都逼反或者逼死。
所以崇禎這人,屬於是主帥無能,累死千軍的典型。無論在遼東對抗後金,還是西北對抗農民軍,還是內政,都是操作不斷。
正面一線戰場的主帥,他常常因為幾個齷齪的官員編造的言論,然後臆想一堆理由,把他們換掉,拘捕入獄,或者殺掉。
想想他當皇帝的十幾年間,竟然換了17個刑部尚書、14個兵部尚書和50個內閣大學士,甚至7個兵部尚書被他殺掉,治國對他來說,就是過家家。
人家正面戰場一線的人,不比你崇禎在皇宮裡了解的多?不比那些呆在家裡酸的官員懂得多?
可惜了明末那麼多牛人,要是這些人給慈禧,都能創造好幾個中興!
什麼明亡於萬曆,亡於天啟等等,都是連帶責任,要說直接責任,韋寶還是覺得大明實實在在的亡在崇禎手裡。
韋寶現在就是要趕在崇禎上台之前,積蓄起足夠自保的力量,積蓄起等東林黨分成了一堆散沙,自己跟自己內鬥的時候,他韋系能一家獨大的力量,不讓崇禎太過禍害窮苦老百姓。
要是大明還有更加合適的繼承人,韋寶都有點想殺了朱由檢,可惜他實在是想不出來,倘若殺了朱由檢,就是強行改變歷史,後果不堪設想。
以韋寶現在的經驗,他只要是強行改變歷史,阻難都會翻倍增加。
而且大明本來就已經衰落成這樣了,再弄個帝位之爭,哪裡還可能熬得到崇禎十七年。
明朝歷代皇帝,崇禎排倒數第二沒問題,倒數第一是英宗。
崇禎繼位後在薊州人事上的一通神操作,崇禎元年薊遼總督為閻鳴泰,六月因閻為閹黨,被拿下,接替者為張鳳翼。但是老張是否到任都不清楚,八月又換成喻安性。
崇禎二年薊門發生兵變,明史說劉策夏季接任總督。同期還有個總督王象乾專撫夷不負責防務。
但是在喻安性之後,劉策似乎並未直接負責薊鎮防務,這裡面夾了一個順天巡撫王元雅,在崇禎二年後實際主持薊州防務的是這個巡撫,崇禎授予他負責薊鎮防務之責。
一直到下半年,袁崇煥提醒薊州防務都是對這個王元雅說的,而這個王元雅偏偏還只負責薊,不具備溝通協調薊遼的職權。
所以,這裡劉策到底是幹什麼的?劉策分明就一倒霉鬼剛上任啥都沒負責呢就因己巳之變被砍了。
薊鎮這一防務重地在至關重要的總督人選上頻繁換人,權責不明。最終導致己巳之變趙率教被三屯營總兵拒絕入城而全軍覆沒,這中間就是因為缺少薊遼總督這個職權的人居中協調,關寧與薊鎮各鎮總兵各自為政的原因。
更不要說薊遼總督之上還有個薊遼督師,說他不管薊,分明屢次對薊鎮插手,說他管,又沒明確管。
這就是己巳之變前夕薊鎮這地方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裡的亂像。
崇禎這種猛如虎的操作,已故戚繼光復活也無能為力。
回到府邸,韋寶將情況大概說了,並沒有說自己是找的魏忠賢還是誰。
熊家兄妹一聽,心裡立刻哇涼哇涼的,冷了大半截,根本說不出話來。
吳雪霞、王秋雅和貞明公主也在場,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熊家兄妹。
「這麼說,爹爹是沒救了嗎?」熊欣兒顫聲問道。
韋寶搖了搖頭:「我實在想不出法子了。各方面的人都要你爹死,最關鍵是皇帝要你爹死。」
「那可以設法狸貓換太子嗎?現在咱們先別管為熊大人脫罪的事兒了,想想看能不能弄個死囚頂替熊大人啊、」吳雪霞倒是很有腦洞。
韋寶忍著笑,搖了搖頭,暗忖你幸好是古代妹子,否則我會以為你也是穿越巨呢,是不是在現代看電視劇看多了、
換成死囚頂替?那得瞞過多少人?這麼大的事情,就算魏忠賢點頭也沒用,多少人認識熊廷弼啊?殺了熊廷弼之後,熊廷弼的人頭要用來傳首九邊的。
「熊大人認識的人太多,死後若是還要傳首九邊,這事情是瞞不住的。」貞明公主道。
吳雪霞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主意是白搭,主要她的身份與熊欣兒很相似,又覺得熊欣兒既溫柔又漂亮,又這麼可憐,對熊欣兒心生憐惜,才忍不住出了個沒用的主意,否則以吳雪霞的智慧,在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出這種主意的。
「算了,韋大人,我們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既然韋大人這麼努力都沒用,我們還是回去吧。」熊兆珪淒涼的要與韋寶拱手作別。
韋寶是真心想救熊廷弼的,加上熊欣兒此前都說了,不管韋寶能不能救出她爹,她這一輩子都是韋寶的人。
人家妹子把一生都提前許出去了,這種壓力對於韋寶來說,不可謂不大。
若是救不出來熊廷弼,就是負了熊家妹子和熊家全家人啊。
「其實可以試著劫大獄。」韋寶咬牙道。
他曾經想過這麼做,但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都一定會死很多天地會的弟兄,估計他自己也得與大明朝廷決裂了,這事情是絕對瞞不住的,上回天地會能從京師重地劫走晉商商號的金銀和古玩,那是走運的操作,沒死人,再重頭操作一遍,韋寶估計操作一千次,可能頂多有個幾次能成功。
而且,當時他還不是大明朝廷的官員,還沒有進入官場,沒有現在的權力,無官一身輕,膽子大。
換成今時今日的情況,他會顧忌已經獲得的東西,絕對不敢隨便做出劫晉商票號的決定。
聽韋寶這麼說,熊兆珪、熊欣兒、吳雪霞、王秋雅和貞明公主都一起震驚的看著韋寶。
「不可!韋大人的心意,我和欣兒領了,這事萬萬不可,不能為爹爹一個人的性命搭上許多人。錦衣衛大牢是重地,有重兵把守的,漫說很難成功,就算是成功了,那要死多少人?而且,那就真的成了造反了,我相信爹爹也不希望有人因為他而造反。」熊兆珪道。
韋寶也就是隨口說說,不這麼說,心裡堵得慌,以後在熊欣兒面前也抬不起頭來,他現在有這麼個話撂下,以後不存在沒面子的問題。
自己是真的盡力了,實在沒轍嘛。
「韋大人,不能為了我爹一個人死許多人,韋大人的心意我和家裡人領了。」熊欣兒也道:「現在只求韋大人能讓我和哥哥再見爹爹一面。」
韋寶搖頭道:「這恐怕是不成了,不過,我並沒有放棄營救你爹爹的事兒!皇帝要你爹爹死,但皇帝更加討厭東林這幫人,我現在就讓人暗中放出風聲,說是東林的人主張你爹爹死!他們想讓你爹爹承擔和王化貞同樣重的刑罰!而魏忠賢想力保你爹爹,只是被東林壓著,不能為熊大人說情。」
熊兆珪和熊欣兒聽韋寶這麼說,都不由的眼睛一亮。
「這樣真的可以嗎?」熊欣兒摸了摸臉蛋上的眼淚,聲音已經哽咽了。
王秋雅急忙遞了快乾淨手帕給熊欣兒擦拭眼淚。
「也許可以的。」吳雪霞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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