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愣了一下後低頭看著被鮮血染紅的衣裳,然後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舒落微。
面前的女子顫抖著身子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劍,鮮紅的血液頓時飛濺而出,一滴一滴落在灰暗的塵埃中。
舒落微在哭,聲音低低的,臉上全是斑駁的淚痕,瘦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濺上鮮血的繡花鞋踩上了崖邊鬆動的岩石。
祁泠煜聽見了細小的石塊墜落的聲音,伸出手想要阻止她的動作,寬大的衣袖被風吹起,雪白布料上的點點血跡猶如皚皚白雪裡幽然綻放的紅梅。
「別動……」
開口的時候才感覺到傷口在發疼,每一處細微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爬到心口,就像一群生著利齒的螞蟻在啃咬著心臟。
舒落微冷冷地看著他,胳膊抬起青劍,紅色的液體順著冰刃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山風太緊將她的一頭長髮吹到額前擋住了她眼中所有的情緒。
「剛才那一箭是我為孟大哥還有孟老伯刺的,還有一箭……」舒落微的說得十分緩慢,說話時舉起長劍對準了自己的心口,「還有一箭是我欠他們的……」
明明是與那場權力鬥爭毫不相干的人,卻因為收留了他們二人被皇后報復丟掉了性命,即使孟大娘口口聲聲說原諒了他們,她還是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
而且還有那麼多人……都是因她而死。
她仰起頭看著漫天火紅的流雲,想起了遙水河畔那女子的話,與其自欺欺人地活著,倒不如一了百了地死去呢……
緩緩合上眼睛,她咬唇抬起了青劍,銳利的鋒芒在流光中滑過一道弧線,**的劍尖停留在她心口前方不動了。
祁泠煜死死地握住兵刃,翻開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淌著血,一張臉也因為失血過多變得蒼白如紙。
「不要……」
狠狠的,憐惜的,無奈的,絕望的……所有的複雜情緒都凝聚在兩個字中。
舒落微鬆了手,「哐當」一聲,青色長劍跌落在地。
「從今以後,我你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山風陡然變大,獵獵作響的風聲里,舒落微縱身跳下懸崖,血紅的衣裳被風吹起,紛紛揚揚如同一隻絕美的蝴蝶。
「不要!」
他高喊一聲,緊隨著那抹紅色跳下高崖。
一隻皮毛鮮紅的狐狸從寂靜的山林中跳出,一次彈跳後小小的身體落在暮堇崖上的一塊巨石上。
同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從巨石之後探出了頭,小巧的臉上全是醜陋的疤痕,隨著乞丐面部誇張的表情,那疤痕愈發猙獰。
小狐狸張了張嘴發出一聲笑,清脆的,女子的笑聲。
紅光一閃,小狐狸變成了一個身著紅衣的妙齡女子。女子輕笑著走到小乞丐面前,紅色的輕紗飛揚使女子散發著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你……你不是說……一切都會結束嗎?」
小乞丐抬起頭看向女子,醜陋不堪的臉上唯獨一雙眼晶亮如星。
「一切不都結束了嗎?」女子笑著伸出手,柔弱無骨的手指緩緩移到小乞丐的天靈蓋,有紅光自她手心發出,「孟仟語……不……傾瑤仙子,一切都結束了……」
紅光大盛,小乞丐在那紅光里睜大了雙眼看向面前笑靨如花的女子,在不可置信緩緩倒在了混亂的碎石間,雙目始終張得極大。
女子冷笑一聲毫不憐惜地收回手,折身徑直跳下了懸崖,紅衣飄飛時沉寂的暮堇崖又響起那淒婉的歌聲。
「暮堇崖岸,晚霞暖,誰把紅裝扮……」
入水的時候祁泠煜還是有直覺的,他可以看到流動的河水將自己包圍,可以看到舒落微緩緩下沉的身體,想要游過去將人抱在懷裡,受了重傷的身體卻使不出任何力氣。
舒落微的身體完全隱入幽深的河水中時水面忽然湧起巨大的風浪,祁泠煜被那氣勢洶湧的大浪甩到岸邊,失血過多的身體摔到亂石上的時候他還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腦袋像是破了個洞,有風聲呼嘯著從中間吹過,他狼狽地沿著河岸往水裡爬,每一次接觸到河水就會立刻被那浪潮打回岸邊,連續的撞擊讓人完全失去了體力,他有些茫然地睜著眼睛躺在冰冷的河岸上,眼前是大片緋色流雲飄蕩。
有女子從高高的山崖跳落,長長的裙裾被風吹起,飄飄搖搖如漫天的流雲,女子的身子也是極輕的,就像是一隻靈活的小鳥,展翅飛揚於絢麗的夕陽里。
他神情有些激動地伸出手,顫抖著身子朝那女子爬去,**的身體接觸到河水時女子猛地回過身來,漂亮的臉上帶著一抹妖冶的笑意,滔天的浪潮湧起,他再次被甩到亂石密布的河岸。
這一次有塊尖利的石塊從他的脊樑刺入肌肉,骨肉分離,痛意難忍,他吃痛地悶哼一聲在女子放肆的笑聲中失去了知覺。
他以為他死了,可是河水再次湧來的時候他有了意識,無比清醒的意識。
他睜開眼睛從陰冷的河岸上站了起來,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疼痛,只是在集中精神時會有些乏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他震驚地回頭瞥了一眼,離他兩步遠的地方郝然躺了一具屍體,那屍體和他生得一模一樣。
他被這樣的發現嚇了一跳,折身踉踉蹌蹌地往河水中跑,不算清澈的河面倒映著一個男人的臉,年輕的、算得上英俊的臉,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他。
巨大的浪潮再次湧起,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擋在額前,沒有意料之中的大浪,所有洶湧的水潮在距離他數尺遠的地方紛紛退散,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他和浪潮分開。
抬頭看了一眼,他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的白光,那光芒比天邊明月還要清亮,比夏日的陽光還要溫暖。沒有任何遲疑,他抬手凝聚力量劈開了面前的浪潮,堇色的河水向兩旁退散,一條寬闊的道路出現在他的面前。
沿著那條路一直往前走,初時還能看到愈來愈淡的暮色,後來天地就變成了死氣沉沉的黑色,仿佛冥冥中自有指引,他憑著直覺不停地往前走,在到達某個地點時四處陡然變得明亮起來。
那是極盛的白光,不同於月光的朦朧清雅,不同於日光的溫暖和煦,那白光是冰冷又張揚的,明亮得似乎想要刺瞎人眼。
祁泠煜下意識地抬手遮住了眼睛,等雙眼適應了這樣的強光他才能夠仔細地辨別眼前的情況,是一種會發光的石頭,與夜明珠的光滑瑩潤不同,那石頭形狀不一,大小不定,亂七八糟地堆疊在一起。
舒落微便躺在那片石塊中央,太過明亮的光芒照得她身上紅衣幾乎透明,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如同泡影一般的存在,他心一緊,急急忙忙地朝舒落微跑去。
只跑了兩步,耳邊忽傳來岩石崩塌的聲音,緊接著無數道白光劇烈地搖晃著向下墜落,祁泠煜什麼都顧不到,咬緊牙關就往舒落微身邊跑。
手指方觸到那火紅的裙角,面前的景象陡然消失了,巨大的水浪從白光深處湧出,噴薄愈發的勢力徹底摧毀了堆疊的石塊,白光四散如同一個被打散的火球般零零碎碎地落入河水。
祁泠煜登時被捲入大浪,經歷了連續幾次的衝撞後他終於破水而出,一輪圓月高高地懸掛在天邊,皎潔的銀輝順著浪潮傾泄而下,白色的湖水如同破碎的珍珠一般紛紛跌落河床。
月光下他終於又找到了那抹嬌小的身影,她身上的裙裾被流水中的岩石劃破,破裂的裙擺在銀色的流水中搖搖晃晃,靈活的得如同一尾魚。
他屏氣凝神向舒落微奔去,身體意料之外的輕盈,腳尖一點便能暢通無阻地飛上夜空,手臂攥住飄揚的裙角時,他的心情安定不少,可手指落在她灰敗的臉頰上時,一個心陡然沉入了谷底。
懷中的人安安靜靜,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
他的身體開始不可抑制地顫抖,周身的白光隨著他激動的情緒越來越明亮,極盛的白光里一個女子顯露出身形。
那時個很漂亮的女子,如瀑的長髮在月光下飛揚而起,纖巧的身體包裹在紅色的紗裙里,腳上是雙紅色的繡花鞋露出一截雪白的足踝。
完全從白光中走出時,女子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雙紅色瞳仁如同暗夜高高懸掛的紅燈籠般明亮。
女子大笑著走向祁泠煜,每走一步臉上的笑意就增加一分,「看看吧,我還是回來了……你們這些負心漢統統都要死,都要死!」
絕美的臉上突然出現狠毒的表情,女子的身體憑空而起,周身刺眼的光芒映紅了半邊天,素手一抬,那紅光呼嘯著朝祁泠煜刺去,如箭般來勢洶洶。
祁泠煜抬起雙臂在紅光到來的同時也憑空而起,妖艷的紅光堪堪擦著他寬大的衣袍滑過,來不及鬆一口氣,那紅光像生了眼睛一般再次向他的背後襲來。
「小心!」
一道白色的身體如同展翅翱翔的鷹一般向祁泠煜撲去,祁泠煜驚慌失措地回過頭,只看到白衣女子的身體軟軟地向下墜落。
「好一個感人至深的畫面!」
紅衣女子獰笑著朝祁泠煜撲去,柔軟的身體化作一道光影將他團團包圍。
鋪天蓋地的紅光里他只能茫然地睜著眼睛,掌心的白光出現又隱去最終被那紅光完全吞噬,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蠶食著他的意識,初醒時那種輕鬆又堅定的感覺蕩然無存,他握緊了手掌固執地堅持著,最終還是擋不住口頭一股猩甜,重重地跌落在雜亂的碎石間。
昏暗的夜色里又亮起了詭異的光芒,似乎又有人趕來和那紅衣女子交手,他的腦海中紛紛雜雜,唯獨一個念頭最為強烈——找到舒落微。
於是當戰鬥結束那個面相熟悉的年輕男子將他救起後,他問的第一句話便是「落微呢?」
男子嘆了口氣道:「她已經魂飛魄散,命歸黃泉了。」
「哦……」他應了一聲,然後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在婆娑月影里仰頭看著最北方的天際,腦海中的意識無比清明。
他要去那北荒尋聚魂,他要去那南海尋集魄。
他要救回舒落微、不惜任何代價。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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