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微回頭看了他一眼,紅唇輕啟說出的話比寒冬的冰凌還要刺人,「陛下若是還想讓我住在皇宮之中,今日便讓我問個清楚。」
到底是鬆了手沉默地退到一旁,從嵐煙無所顧忌地跪到他面前的那一刻,祁泠煜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就結束。
舒落微的表情很冷,先前提到嫂嫂的那一抹溫情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走到嵐煙面前時甚至都不屑於看她一眼,「我問你,當初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哥哥的?」
嵐煙沒有料到舒落微會以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初遇時明明是一個心無城府的小姑娘,而如今周身散發的冷意令人心生懼意,她咬咬牙狠下心來點了點頭,張口想要解釋原因。
舒落微打斷了她,漂亮的眼睛輕輕一睨,足夠震懾住心懷鬼胎的人,「你的目的是什麼?」
其實原因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感受到身後祁泠煜隱而不發的氣場,她心中生出了一些報復的惡意。
什麼最諷刺?
即使失去了一切也願意相信的人,最後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原來從一開始,整個舒家都在他的算計之中,至於她,和整個家族相比真的不算什麼了……
嵐煙沒想到她竟然會當著祁泠煜的面問出如此犀利的問題,心中想好的託詞全都被她一針見血的犀利眼神打散,她有些無措地看向祁泠煜,對於那個深不可測的男子她的心裡其實一直存有懼意的。
祁泠煜的臉色很陰沉,緊握的拳頭隱隱爆出青筋,面對女子求助的目光,他始終保持著近乎冷血的旁觀姿態。
低下頭,她終於靜下心來認真回答舒落微的問題,「我的任務是接近舒浩南,挑撥舒家與陳家的關係。」
「然後呢?」舒落微冷冷地看向她,似乎沒打算讓她回答後面一個問題,而是彎腰輕蔑地看向她,薄唇輕啟道:「然後借著身孕將我哥哥騙走,讓舒家在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連個能管事的人都沒有!嵐煙姑娘,你有什麼資格做一個母親?」
「不是這樣的。」一提到孩子嵐煙立即變了臉色,捂著肚子神色倉皇地看著舒落微,蒼白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我是愛他的,我不想讓他受到牽連,不想讓他成為權利的犧牲品!他是我孩子的父親啊……」
舒落微突然笑了,那笑聲悽厲又悲傷,「你愛的好自私啊,就因為他是你孩子的父親,你就要他拋棄父母拋棄家庭,獨自苟活嗎?」
她低下頭以一種近乎悲憫的眼神看著嵐煙,虛白的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嵐煙你太不了解我哥哥了,若他領兵歸來看到舒家敗落的場景,你說他會不會原諒你?」
祁泠煜怔怔地看著那抹嬌小的身影,混亂的思緒沉浸在她的話中久久無法回神,原來這就是她不肯原諒自己的原因嗎?
他愛她,所以費盡心思將她隔絕在陰謀算計之外,而她的家人,與她同根相連的人卻成為了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如她所言,他愛得太自私了,是嗎?
說完最後一句話舒落微便毫不留情地直起身子轉身朝馬車走去,與祁泠煜擦身而過時,兩個人視線相撞,祁泠煜幾乎被她眼中死一般的寂靜嚇到。
「等一等。」到底是受過訓練的人,即使被舒落微說得一文不值,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如今我已經快要到了臨盆的日子,住在這裡終究不是長法,若舒小姐還念及兄妹親情,可否賜嵐煙一個容身之地。」
有了舒落微的庇護,她便有了一張王牌,即使惹怒了祁泠煜,她也可以順順利地等待腹中孩兒降世。
舒落微回頭看了她一眼,嘴唇掀動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轉身爬上了馬車。
冷漠的舉動猶如當頭一盆涼水,澆得嵐煙渾身冰冷,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爬上馬車的背影,身子開始微微顫抖。
祁泠煜依舊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舒落微的異常表現都沒有讓他木然的表情有任何變化。
空氣靜得不可怕,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嵐煙幾乎堅持不住的時候祁泠煜突然開了口,「衛遠帶她入宮。」
冷冰冰的一句話,嵐煙卻因為這一句話徹底放下心來,還好,即使舒落微可以硬下心腸對她不聞不問,祁泠煜卻不能看著舒家的血脈再流落在外。
果不其然,入宮後衛遠將她安排在一處比較清靜的宮殿,並特意指派了兩名宮女近身伺候,除此之外,還特意在宮外請來一名經驗老道的穩婆住在殿內,隨時等待傳喚。
用心細心的程度讓嵐煙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而另一邊的境況卻不是那麼好了。
如果說舒落微之前的疏遠是可以為之,自打知道嵐煙的身份後,她的身上就散發的一股冷意,微抿的唇,寂靜的眼,有時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能讓人忍不住心驚肉
返回的路途馬車上一片死寂,舒落微靜靜地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衣袖上繁複的花紋。等馬車轉了個彎進入鬧市時,聽到喧鬧聲的舒落微陡然抬起了頭,眼中是近乎冷酷的堅持,「立即回宮。」
她需要靜一靜,不想要任何人打擾。
祁泠煜掀開帷幔看了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勸說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聽見舒落微沉靜的聲音:「我想陛下應該明白,今時不同往日,我們終究回不到從前了。」
祁泠煜幾乎是狼狽地轉頭看著舒落微,第一次有人讓他積攢了滿腔的怒火卻無處發泄,「你就非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嗎?」
一片死寂,舒落微望著他蘊惱的眼眸完全沒有一點怯意,也完全沒有回答他問題的跡象,終是他敗下陣來,起身叫住衛遠改變了路線。
當晚京城賞花燈的遊人激增,一路的楊柳,一路的花燈,華美不似人間物的遊船,所有的布置全都成了別人的興致勃勃觀賞的對象。
回宮後御膳房的人一聽到皇帝突然回宮的消息,立即手忙腳亂地準備膳食。等所有菜餚準備完畢,小太監們端著盆盆罐罐往弄月宮趕時卻吃了閉門羹。
弄月宮的那位主子不太待見皇帝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如此明目張胆地拒絕倒是頭一遭,小太監們手裡熱氣的騰騰的菜品登時成了燙手山芋。
無論生了多大的氣,當晚祁泠煜還是按照慣例到弄月宮用膳,看到門口站著的小太監時他的心裡就已經十分明了:舒落微是下定決心要遠離他了。
看了眼緊閉的宮門,在看著太監手中顏色鮮亮的飯菜,他的心裡生出一陣煩躁,「全部都倒掉。」
於是,御膳房的一大波人不僅得到了解救,還如願以償地吃到各種珍貴的菜餚。
失魂落魄地離開弄月宮後,祁泠煜孤零零地坐在大殿前的台階上喝酒,烈性的酒入口卻如清水般平淡無味,有時候酒量太好也是一種不幸。
他苦澀地笑笑,拎起擺放在一旁的花燈,那花燈做工極其精緻,四角飛翹以形態不一的梅花為點綴,燈面上畫著栩栩如生的四季之景,趁著內里燃起的紅燭,瞧著漂亮極了。
這是去年他從一個撐船老漢手中買下的,當時遠遠一望他就認出了那燈的主人該是誰,至於為什麼要特意花錢買下,他其實心中也不甚分明,只要後來那位執燈的姑娘一次次地闖入他的腦海,他才陡然明白,原來從頭到尾,舒落微在他心中都是不同的。
為什麼天天偏偏要等他確定了心意之後又一步步地將舒落微從他身邊推走?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喝了一口酒,在空蕩蕩的院落里笑了起來,懷中的酒罈因他的動作滾落在地,烏紅瓦罐四分五裂,連帶著清酒也撒了一地,那花燈被就濡濕竟竄起了熊熊火苗。
他慌亂地去撿燒著的花燈,火苗舔舐著他的手掌,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令他陡然清醒,收回手近乎冷靜地看著那花燈燒成一堆灰燼。
火焰熄滅的時候,他的心也變得無比寧靜。
什麼都沒了,曾經擁有的,即將擁有的,統統都離他而去。
還記的幼時念書時他曾問父親為何君王都喜歡稱自己為孤家寡人,父親摸著他的頭輕聲嘆氣,「有時候所有人都渴望的東西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煜兒啊,等你長大了便會明白這個問題。」
母親的含恨而終,祖母的無辜枉死,皇后的步步緊逼,孟和的陰謀算計,他仿佛掉進了一個吃人的深淵,越是深入就越是無法擺脫,最終他放棄了掙扎,放任自己全完落入深淵。
真正登上他日思夜想的位置,面對著群臣的朝拜,他不但沒有感受到解脫,日益增加的壓力幾乎讓他崩潰。
他幾乎拋棄了所有的東西,歡樂無憂的年華,相伴數年的兄弟,血濃於水的親情,深情與共的愛人……就連一直陪在身邊的衛遠都因為諸多繁雜事物連陪他喝酒的時間都沒有,最後又得到了什麼?
涼夜無聲,誰都無法回答他發自內心的質問。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4s 3.667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