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微是從寢殿內厚厚的地毯上爬起來的,身子因為在地上躺了一夜僵硬得厲害,腦袋也因為宿醉嗡嗡作響。她靠在冰冷的圓柱上雙眼失神地盯著窗外明媚的陽光看了許久,終於在小宮女的推門聲中回過神來。
死氣沉沉的眼睛越過端著銅盆的宮女落在其後擺在托盤中的素色襦裙上,灰暗的眼珠轉了轉終於有了一絲生機,她撐著光滑的圓柱緩緩站了起來,踩在地面上時腳掌還有些發麻,她機械地動了動身子徑直朝端著衣物的宮女走去。
瑩白的手掌撫上裙角密密的繡紋時,那張略顯憔悴的臉忽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一旁的小宮女連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去把昨日你們準備的衣物拿過來。」留下一句話,她鬆開已經被抓皺的衣料折身坐在了梳妝鏡前。
站在最前頭的宮女立即端著銅盆上前為她梳妝打扮,許是因為她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宮女們伺候起來格外盡心,妝容髮飾都是從未有過的華麗,等小宮女取來了昨日的大紅衣裳,舒落微屏退了所有宮人獨自站在寢殿裡換衣服。
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穿過衣服,每一個衣帶都要打上最好看的結,每一點褶皺都要用手耐心地撫平,就連裙擺也要彎腰展出最好看的弧度。
穿好衣服她仰頭看了眼窗外大盛的陽光,抬手推開了房門,金燦燦的陽光照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她半眯著眼略過守在大殿內的一眾宮人,徑直榻上青色的台階朝小院走去。
火紅的衣裙就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所到的每一處都明艷的讓人睜不開眼睛,管事的宮女微微楞了一下,匆匆敲了一眼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快步追了上去,勉強跟在舒落微身後,她喘著氣想要提醒人用膳,一抬頭就看見舒落微側身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配著那濃艷的妝容猶如一隻吐著芯子的毒蛇,教人輕易不敢靠近。
就這樣亦步亦趨跟著舒落微走進曲折的長亭,越過了幾座金光閃閃的宮殿,越往前走宮女的心中就越不安,她仰頭看著前方已經出現在眼前的金色牌匾,眼皮劇烈地跳了跳,阻止的話已經竄到了喉嚨口,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宮殿門口。
衛遠握著刀柄擋在舒落微面前時她終於停下了腳步,纖長的眼睫眨了一下後,那嬌艷如花般的紅唇動了動,清冷的聲音自喉嚨溢出:「我有事見他。」
衛遠緊握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到口的惡語忍了幾忍最終還是壓了下去,「皇上他昨日太過操勞,現在還未醒來,舒姑娘若是有事與我說了也是一樣的。」
舒落微眉梢一揚似笑非笑地望著衛遠古板的臉,白皙的手指在空氣中虛空地動了幾下,緩緩道:「你確定和你說了也是一樣的?」
莫名地,衛遠突然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初遇祁泠煜時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如玉一般溫文爾雅的男子靜靜地看著他,明明唇邊還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卻讓他感受到了冬日的肅殺之氣。而面前的女子隨意的一個動作,卻如同高手過招時藏在暗處的殺招,教入目之人止不住心驚肉跳。
他狠狠地攥緊了手掌轉身又進了大殿,意外地祁泠煜已經醒來,高高大大的男人獨自靠在塌邊的柱子坐著,單薄的中衣被窗欞吹來的風揚起一角,衣裳緊貼著身體時他才發覺昔日裡那個強大的男人竟是如此削瘦。
祁泠煜聽到腳步聲偏頭看了他一眼,「何事?」
衛遠背著光站在他面前,古板的臉隱藏在暗淡的光線里,壓下心中的一絲不忍,他沉著嗓子一字一句道:「舒姑娘有事求見陛下,如今正在殿外等候。」
果不其然,灰暗的雙眸在聽到「舒姑娘」三個字時有光芒一閃而過,祁泠煜的一隻手搭在膝蓋上,目光從黑色的影子流轉到窗外光影綽綽的綠植間,默了良久他終於坐直了身體輕聲道:「讓她進來吧。」
原本是漫不經心的語調,當目光觸及到舒落微火紅的裙裾時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記憶里的女子都是一襲紫衣,有時裙角飛揚猶如盛放的花朵,有時衣帶飄飄像極了俊俏公子哥。
那樣鮮紅的衣裳他只見過兩次,並且每一次她的身旁都站著別的男子,彼此她的一顰一笑都仿佛為別的男子專屬,看得他心臟發燙,看得他忍不住嫉妒,唯獨這一次她穿著紅衣緩緩向自己走來。
金色的陽光隨著逐漸靠近的步伐變得黯淡,一層淺淺的光暈打在她的周身,明亮的火紅間大朵的牡丹綻放,繁複的金線閃爍著刺眼的光芒,連帶著那層光暈她整個人就像一朵正在綻放的花朵,步步生花,婀娜多姿。
祁泠煜靠在軟塌旁近乎痴迷地看著她,直到面前的女子走到自己面前抬起了晶亮的眼睛,他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直起了腰背。
不等他爬下軟塌舒落微便從容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清澈的眸瞳不緊不慢地掃過他神情複雜的臉,略過他衣衫單薄的身體,最終落在軟塌前栩栩如生的雕花上。
纖長的眼睫顫了顫,她在祁泠煜深情到化不開的目光中緩緩開口道:「如今就剩下我們兩個了,是不是?」那些喜歡的,討厭的,捨不得的,想要擺脫的……統統都不在了。
祁泠煜抬眼看著她,狹長的眼睛裡包含了太多她無法理解的情緒,舒落微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別過頭去輕輕道:「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既然我們兩個命中注定不是彼此的良配,又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排我們相見?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大抵是天上的神仙過得太無聊了,平白捉弄我們呢!」
「若是我們註定無法擺脫對方,倒不如就這樣折騰下去吧,反正……」舒落微的聲音一頓,偏頭望著他終究沒把後面的話說出口:反正你我都是一無所有了。
「所以呢?」祁泠煜眨了下眼睛,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心底,目光沉靜地看著她,「所以你想做什麼呢?」
舒落微仰頭看著他,清冷的目光里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所以娶了我吧,就讓我們兩個孤獨地相互折磨下去吧。」
「娶了你?」祁泠煜輕呵一聲,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個弧度,就像是清晨的初生的朝陽般,緩慢而美麗。
看到他突然出現的笑容,舒落微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絲慌亂,來不及思考,靠在軟塌上的祁泠煜猛地側過身子,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用的力氣很大,她白皙的皮膚上立即出現了一片紅痕。
祁泠煜傾身惡狠狠地看著她,溫熱的鼻息全都噴灑在她的臉頰,「你以為我不敢娶你嗎?就算是相互折磨一輩子,我也會將你綁在身邊。」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從今以後,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生,你是我的皇后;死,你亦是我的妻子!」
舒落微有片刻的遲緩,隨後那張妝容精緻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就像莊園裡綻開的罌粟花,美得教人上癮。
捏在她下巴的那隻手緩緩地移到酡紅的臉蛋上,修長的指間近乎痴迷地游離在光滑細膩的皮膚上,祁泠煜半眯著眼睛呆呆地望著她,深邃如海的眸子裡全都是她嬌艷如花的身影。
舒落微抬起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之上,一個溫熱,一個冰涼,兩個手掌無聲無息地交換著熱量,她輕笑著將他的手掌移到唇畔,然後在寬大的掌心印下一個漂亮的吻痕。
兩雙眼睛無聲地碰撞著,幽暗的房間裡仿佛升騰起細小的火花,舒落微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寬大的衣裙落下一大片深色陰影,黑暗裡她垂下眼瞼緊緊地望著他,紅唇輕啟道:「我們的婚禮要在遙水村舉行,我們要在暮堇崖上磕頭拜堂。」
祁泠煜悄悄地握緊了她的手掌,不假思索地回道:「好。」
舒落微往前挪了一步,繼續道:「以後我不想讓任何人打擾到我們的生活,也不想應付任何與我不相關的場面。」
「好。」
「除了我,你這輩子不能再娶任何一個女子。」
「好。」
舒落微又往前走了一步,紅唇一動正要繼續開口,祁泠煜卻突然張開手臂攬住了她的腰線,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附在她的腰身,牢固到令人動彈不得。
祁泠煜靜靜地望著她,深邃的眸瞳里仿佛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放在腰間的手臂猛地收緊,舒落微不受控制倒在他的懷裡,腦袋撞上那片堅實的胸膛時,耳邊響起他擲地有聲的話語,「我這輩子只會愛舒落微一個女子,她若要我生我便不敢死,她若要我死我絕不苟活!」
舒落微張大了眼睛看他,清冷的臉上閃現出一絲錯愕,來不及多想眼前的男人便俯身吻了下來。
極其兇猛的一個吻,如同鋪天蓋地而來的滔天大浪將人瞬間捲起,浪花四散澆滅了人所有的理智,昏昏沉沉里耳邊猶自迴蕩著祁泠煜如痴如醉的聲音:「有你在,便是相互折磨,我也甘之如飴。」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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