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寵愛 第十三章

    江清寒將那個極限探險紀錄片製作組的資料發給喬楚，並且安慰喬楚，有關《荒島之戀》書號的問題先不要著急，可以再看看，靜觀其變。

    「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有平衡不好的利益。雖然說現在無法再續簽合同，可是以後的事兒誰知道？」江清寒說這話的時候很氣派，活脫脫一個大姐頭，就差夾著煙拍拍喬楚肩膀，來一句「放心以後老子罩你」。

    喬楚回家查看郵箱，剛將材料下載下來，手機就響了。

    最近這些天，喬楚對於自己的手機總是很緊張，尤其當她看到這次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時。

    「您好，請問是喬作家嗎？我是寧勛。」

    寧勛是這次極限探險紀錄片的導演，江清寒說他是行業內有名的「瘋子」，才華橫溢，卻無心於來錢最快的影視劇，反而喜歡拍攝自然景觀紀錄片，尤其是那些人跡罕至的極限美景，為了取到最震撼人心的鏡頭，他甚至連命都能豁出去。這也是為什麼以他的名氣和口碑，在外面招人卻這麼困難，連個跟隊的紀實作家都找不到。

    「嗯，我是喬楚。」

    「喬作家事跡早有耳聞，沒想到竟然有機會結識。」寧勛的聲音很有磁性，就是傳說中的那種「低音炮」，帶著幾絲沙啞，漫不經心又透著頹廢，很有男人魅力，「不知道發過去的資料你有沒有看？有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

    「還沒有。」喬楚如實回答。

    「成，那你先看著。不論如何，我真的希望你能接受我們的邀請，再沒有哪個作家比喬作家還要適合這次旅行了。我可以向喬作家保證，這次旅行絕對，絕對，絕對安全！」

    寧勛最後用三個絕對結束了這場短暫的談話，卻好像給人一種越描越黑的嫌疑，至於這次紀錄片拍攝的地點到底在哪裡，他卻一直含糊其辭。

    這不禁挑起喬楚的好奇心，掛斷電話之後迫不及待打開那份資料。

    天堂之門，地獄之眼。

    當馬魯姆火山巨大的熔岩湖照片出現在屏幕上那一刻，炙熱滾燙的紅色映入喬楚漆黑的眼睛裡，仿佛滾滾燃燒的火焰，瞬間直擊心房。

    這次的任務，竟然是要深入這座號稱世界最危險的活火山內部，去近景拍攝火山熔岩湖。

    陳斯年來接喬楚去法院辦理訴前保全手續，替她墊付了保證金。

    「會儘快，還錢。」喬楚很認真地承諾。

    陳斯年聽說了《荒島之戀》下架的事，知道喬楚的全部收入只有《荒島之戀》的稿費，如今書出了問題，她最基本的生計維持都成問題，又哪裡來那麼多錢還他？不過他卻不點明，害怕傷喬楚自尊心，只是狀似隨意地問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喬楚不說話，低頭抓緊了手中的包，可是腦袋裡卻又出現馬魯姆火山口壯麗的熔岩湖景觀。

    「小楚，你現在年紀還小，有沒有考慮過繼續學業？」陳斯年問。

    喬楚抬起頭，一臉迷茫地看陳斯年。

    陳斯年耐心道：「我記得你小時候受喬叔叔影響，特別喜歡法律，當年高考也是填了法律專業的志願，如果不是……」陳斯年及時止住話頭，眼眸微垂，其實他想說如果不是那場變故，喬楚本該在國內最高學府完成法律學業，擁有令人艷羨的錦繡前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陳斯年努力壓下心中的悶堵，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出微笑，「我幫你聯繫過p大的教授和招生辦，他們願意破格重新錄取你進法學院。或者如果你不願意在國內讀書，我可以請老師幫你輔導，送你出國留學。以後要生存，總要有個學歷。」

    說這些話的時候，陳斯年一直注視著喬楚。其實相比於這些，他更想說，讓他來照顧她，讓他來承擔起她的未來，照顧她，保護她，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不受到任何傷害。但是他明白，以喬楚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願意做一隻被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的。

    「我接了，新的工作。」

    然而喬楚的回答卻讓陳斯年頗感意外。

    「工作？」

    「紀實作家，拍紀錄片，下周出發。」

    陳斯年沉吟片刻，問：「什麼方面的紀錄片？」

    喬楚想了想，「自然風光。」

    陳斯年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麼說，這是喬楚自己找到的工作，他也不想打消她的積極性，不過心裡還是沒有放棄勸說他重新開始學業。

    喬楚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還是不認識的號碼。

    最近給她掛電話的陌生號碼好像突然變多了。

    接起來之後，對面的人開口，就讓喬楚愣了一下。

    竟然是林不可給她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李霄。

    陳斯年開車將喬楚送到一家在本城很有名的高級餐廳，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飯店門口，陳斯年立刻沉下臉來，給發小林不可打電話。

    「喂，大律師，怎麼啦趕著飯點兒給我打電話，你這是要請我吃飯啊還是請我吃飯？」

    陳斯年沒工夫跟林不可耍嘴皮子，煩躁地扯了兩下領帶，開門見山，「聽說你給喬楚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

    林不可頓了頓，不過很快又恢復元氣，開始巴拉巴拉列舉：「是啊！高富帥，學歷，人品，家世，相貌，都沒得挑。我介紹的你還不放心嗎？」

    陳斯年在心底暗罵一句放心個屁，再也壓不住心裡的火，「林教授，你到底什麼意思？」

    通常情況下，一旦陳斯年對林不可的稱呼變成林教授，就表示他真的生氣了。

    林不可卻在手機那一頭裝傻，「啊？我什麼意思？我沒什麼意思啊。」

    陳斯年呵呵冷笑，「兄弟妻不可欺，沒聽說過？」

    林不可哈哈大笑三聲，「哪來的兄弟妻啊，我只有好姐妹。」

    「林不可！」素來在律師界有「儒將」之稱的陳斯年終於怒了。

    林不可知道自己踩到老虎尾巴，要是再裝傻下去，這二十多年的朋友情分只怕要完，只好清了清嗓子，語氣放軟下來：「好啦好啦，當我真的不知道你那齷齪心思啊，咱們這麼多年的兄弟，誰跟誰啊，是吧？」

    陳斯年不說話，眼睛裡都能結出冰碴子。

    「其實呢，我介紹那個人給小楚，一是為了幫有何的忙，二是為了喬楚好。以喬楚現在的樣子，你真的覺得她會和陌生人有什麼？我明知道不可能才會介紹的嘛，就是想讓小楚多認識幾個朋友而已。你想想，從回來到現在，她除了我們兩個，還能和誰說說話？也許多認識一些人，她那個社交障礙症就會好了也說不定。難道你不想讓她好啊？」

    在大學裡廝混久了的某教授慣會說教與辯論，而且還特愛上綱上線，分分鐘就能給你身上扣一口大黑鍋，好像陳斯年不敲鑼打鼓舉雙手贊成喬楚出去和男人相親，就等於把她往死路逼。

    陳斯年頭疼，不想再聽林不可胡攪蠻纏，就要掛電話。

    林不可卻突然正經起來，「我說大律師，你要真的想為我們小楚好，就動用你那通天的人脈，搞清楚她那本書為什麼會出問題。吭哧吭哧沒日沒夜在電腦前打出的幾十萬字，說當屁放就當屁放了？就沒這麼辦事的！」

    這件事陳斯年也一直在查，只可惜裡面的水好像很深，一直摸不到真東西，也不知為何，或許出於直覺吧，陳斯年腦子裡總會出現那個梁以初的身影。

    「喬楚那個圖書公司你知道老闆是誰麼？」陳斯年問。

    「誰呀？」

    「沈岳之，沈家的老二。」

    林不可本來是個學院派，奈何因為老公方有何，也認識了不少所謂的「上流人士」，自然聽說過沈家，尤其是沈家大名鼎鼎的二公子，簡直圈子裡有名的蛇精病。

    這麼厚的背景都有人敢動，到底是喬楚得罪了什麼人，還是沈老二自己作的死？林不可稍微想了一下，毫不猶豫選擇了第二種可能。

    喬楚小可憐，安安靜靜寫本書也卷進那個蛇精病泛濫的圈子。

    林不可暗嘆一句貴圈真亂，改口道：「哎，如果不行，就勸勸喬楚轉行吧。」

    文學圈也是腥風血雨呀。

    喬楚之所以會同意再次和李霄見面，是因為上次見面時剛知道書出了問題急急忙忙放了人家鴿子，還把人當司機使喚。不管怎麼說，這也是林不可給她介紹的人，總要彌補一下，也好方便林不可交差。

    「我聽說喬小姐的書出了問題，真的很遺憾，知道是因為什麼嗎？」面對一個話不多的約會對象，在外面一向以矜持嘴臉示人的李大少爺，不得不主動開啟話題。

    「書號。」喬楚回答簡潔有力。

    李霄眉毛一挑，意味深長地笑了，「有關部門總是喜歡用書號來搪塞一切問題，真正原因是什麼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喬楚搖頭。

    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可是喬楚的那扇心靈的窗戶關得連點亮光都瞄不到，李霄覺得，今天能完成沈二少給他布置的日常任務的希望非常渺茫。

    「那麼，接下來喬小姐，有什麼打算呢？」

    這是今天第二個人問喬楚，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了。

    見喬楚不說話，李霄有點不耐煩了，他可不擅長哄女人，尤其是這麼悶的沒有什麼情趣的女人。

    「下周我的朋友邀請我出國玩，喬小姐如果時間充裕的話，願意和我一起去嗎？」對於相親對象來說，這樣的邀請其實已經充滿暗示意味，如果是尋常人，一定能立刻會意。

    可惜的是，喬楚並非李霄平日所接觸的「尋常人」。

    「對不起，下周，我有事。」

    意料之中的拒絕，連說辭都那麼老套而沒有新意。

    李霄現在已經徹底對這個「生還第一人」失去了興趣，不過倒是突然起了一絲捉弄心理，覺得喬楚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的樣子很好笑，於是不依不饒追問：「能否冒昧地問一句，喬小姐有什麼事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更改出行時間。」

    「出國，兩個月。」

    「原來喬小姐早有出國計劃。」李霄笑了笑，「不過我們也可以同行啊，喬小姐準備去哪裡玩，馬來西亞？歐洲？美國？日本？還是澳大利亞？」

    在李霄看來，像喬楚這樣的人，出國玩肯定都是國內旅遊團常走路線，不過怎麼會把戰線拉那麼長？還要兩個月？

    然而很快他就感覺到被打臉了。

    喬楚想了想，嘴裡蹦出一個地名：「萬那杜」

    李霄趁著喬楚低頭喝咖啡的時候，飛快在桌子底下用手機百度瓦奴阿圖是什麼地方。

    大洋洲，南太平洋，曾為英法殖民地，1980年獨立。

    李霄一直往下翻，他也是個會玩的人，七大洲八大洋遍布他高貴的足跡，可是卻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兒，直到看到一個還算眼熟的名詞，才微微愣住。

    馬魯姆火山？

    抬頭看了眼對面的女人，李霄覺得，他好像應該收起之前那愚蠢的偏見。

    能在飛機失事中倖存，在荒島上生活五年的女人，想去的地方果然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