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自尋死路
紅楓葉寄宿學校,四樓,房間中的骷髏依舊在不知疲倦地唱著無法理解的歌謠,惹人心煩。
治療「失眠症」的方案十分明確,只要用兩個人死後的遺落物製成藥劑,便剛好能夠救一個人。
但實際實行起來,死兩個人遠遠不夠。
解藥需要用到泥土、蘑菇、黃蝴蝶和黃花,其中泥土和蘑菇無法從一個人身上掉落,也就是說,至少需要死三個人,才能配置出足夠救治一人的解藥。
而且,很多材料是隨機掉落的,如果運氣不好,可能要死更多的人
犧牲大多數,拯救少數人;還是讓所有人一起公平地去死呢?
若選擇後者,無疑不符合理性原則;若選擇前者,又該以什麼標準決定犧牲誰,拯救誰呢?
生,人之所欲;死,人之所惡。他人又有什麼資格擅自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呢?
姜君珏不是什麼聖母,也曾為了大局,設計害死過無辜的人,但那往往是用少數人成全大多數的戲碼。
現在,數量的多寡顛倒置換,一旦發生衝突,吃虧的必然是少數群體。
姜君珏一時沒了主意,用二指夾住一支煙,吧嗒吧嗒地抽著,眉頭緊鎖。
陳立東終於等不下去了,率先開口打破寂靜:「姜君珏,你是聽風公會的老人,拿個主意吧,到底讓誰死,讓誰活?」
但一切不確定性將在被觀測後失去懸念,如果配方是真的,在用光材料後,犧牲活人勢在必行。
「再說吧,我們六個人也決定不了什麼。」姜君珏低頭看了眼手錶,轉身出門,「時間不早了,該去食堂吃飯了。」
周大同會意,連忙解決了自己那份飯菜,跟了出去。
玩家們紛紛應和,指責詭異遊戲的險惡用心。
他頓了頓,一雙疲憊的眼睛掃過每一個人:「治病的藥劑恐怕另有說法,我希望各位先不要急著行動,觀望觀望再說。」
的確,最早一批藥劑的配置遠遠用不到殺人,只需要對已經死去的人進行廢物利用就可以了。
姜君珏則完成了邏輯自洽,說出一套南轅北轍的猜測:「如果這配方是真的,那就是詭異遊戲有意將npc排除出去,不給我們用他做實驗或者補齊材料的機會。我們要想完成新的主線任務,必須朝自己人下手。唉,這一手真是用心險惡啊」
每個人的面前都準時出現了一盤亂七八糟的飯菜。也不知道在齊斯走後,究竟是哪個人才把這些難以下咽的菜式復刻出來的。
梅狄娜女士的辦公室在食堂和浴室中間,剛好順路。陳立東在辦公室門口停步,幽幽注視著漆黑的門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行人心事重重,零零落落地下了樓,在食堂中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在壓抑的氣氛中,時針指向十二點。
他不動聲色地提議:「配方是真是假,試試就知道了。進副本到現在又不是沒死過人,那些屍體都好端端地躺著呢,總能湊齊第一批材料,配出個藥劑試試,大不了到時候我來試藥。」
「我打算先去浴室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半個人的泥土』。」他拋下一句話,沖周大同使了個眼色,便走出食堂,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有人小聲提出疑問:「那個npc呢?要是他還在,完全可以先用他試試嘛」
周大同一路跟過來,在陳立東身邊站定,然後就聽他緩緩開口:「小周,你應該知道吧,我們都被司契騙了,他不是npc,是玩家,不知道利用什麼道具假扮成了npc的樣子,騙了我們一路。」
此刻,終於又有幾個玩家注意到了齊斯的消失。
他有意將責任推到姜君珏頭上,姜君珏卻不肯接茬:「張藝妤未必說了實話,不然沒必要不惜違反規則也要離開。雖然她作為九州公會的成員,沒有害人的立場,但本人依舊不相信詭異遊戲的吃相會這麼難看,明明白白地讓我們害人。」
六人並不屬於同一股勢力,因此也不存在保密的可能。很快,食堂中的十七個人都知道了那個不知真假、違背人性的配方。
陳立東快速吃完了盤裡的飯菜,走到洗手池邊將碗筷洗淨,放回原位。
陳立東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並不想說。
陳立東有【真相之戒】在手,自然知道張藝妤提供的配方不假,但他萬不會在姜君珏面前自爆底牌。
周大同點點頭,義憤填膺地幫腔:「這啥人啊?虧咱還救他,給他吃的!」
陳立東自顧自說了下去:「還有一件事,我通過【真相之戒】驗證過了,張藝妤沒有說謊。但她突然主動違反規則,我懷疑有貓膩。我這眼皮一個勁兒的跳,就怕司契還沒死透。」
周大同撓頭:「那我們要不要去補刀啊?」
「你傻啊?萬一他耍了什麼詭計,就等著我們上鉤,我們一開棺就涼了!」陳立東恨鐵不成鋼地訓斥一句,又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陳哥教你個乖,在這種副本里,要學會利用npc,借力打力」
他說完,上前一步,抬起手恭恭敬敬地在辦公室的門上敲了三下,發出「咚咚咚」三聲脆響。
一陣可疑的窸窸窣窣聲乍起又息,「咔噠」一聲,門被從裡面打開。
面容陰鷙的梅狄娜女士走了出來,冷聲問:「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陳立東欠了欠身,滿臉堆笑:「梅狄娜女士,您之前讓我們檢舉燒了檔案室的壞孩子,我想我已經有頭緒了。」
他觀察著梅狄娜女士的神色,語氣更加謙卑:「那個壞孩子就是47,我可以保證,一定是他燒了檔案室!這種搞破壞的壞孩子必須得到嚴厲的懲罰,您看要怎麼處理他?」
梅狄娜女士眯起了灰色的小眼睛,上下打量陳立東,似乎在判斷他的目的。兩秒後,這個npc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很好,那麼就請先生你去把他抓來吧。在後天的這個時候,我必須看到他!」
陳立東一愣,總感覺梅狄娜女士這話說的不太對味。他正要再開口,系統界面上卻不容置疑地刷新出三行文字:
【支線任務已刷新】
【支線任務(必做):抓住47,送到梅狄娜女士的辦公室】
【任務時間:48小時】
原住民死難者紀念館,三樓。
常胥和說夢壓著腳步,在走廊間無聲地行進,好像生怕驚擾潛藏在這裡的古老生靈。
兩人將一間間布滿塵灰的寢室門推開,探頭進去打量,終於找到了一扇高度不那麼反人類的窗戶。
三樓到四樓的樓梯口已經被水泥封死了,要想走樓梯上去,除非用命運撲克將水泥全撬開——但天知道這算不算破壞公物。
綜合來看,比較可行的去到四樓的方法,就是爬窗戶。
「常胥,接下來辛苦你了。」說夢自來熟地拍了拍常胥的肩,以示鼓勵,接著後退兩步與他保持距離。
常胥看了看說夢,又看了看布滿黃泥的窗戶,不再猶豫,上前將窗戶推開,踩著窗框探出大半個身子。
那窗戶正上方三米處便是四樓的窗口,對於普通人或許是難以觸及的距離,對練家子來說卻不在話下。
常胥在指間凝出五張紙牌,甩到空中,借著其漂浮的間隙,一蹬牆面飛身躍上,踏著一級級由紙牌組成的台階,抬手抓住四樓的窗框。
那扇窗戶是開著的,為他提供了方便,他直接雙手一撐,翻身躍過窗口,穩穩地落在水泥地上。
他進入的是一間正門緊閉的房間,一張張低矮得如同手術台的桌子整齊地排列,上面空無一物,只能從邊角處看到幾抹褐色,目測是乾涸的血跡。
門似乎是鎖著的,常胥走過去推了一下,果然沒能推開。
這個副本不允許破壞行為,故而他無法踹門而出。他能探索的,只有這個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房間。
這某種意義上是件好事,場地的限制有效減少了干擾選項,使搜證更加簡單。
常胥從門邊開始,一寸寸摸索過去,只聽「咔嚓」一聲,腳下忽然一個趔趄。原來是有一塊瓷磚鬆了,一踩上去就會使它搖晃起來。
已經鬆了的瓷磚,掀開看一眼應該不算搞破壞吧?
常胥這樣想著,雙手扣入地縫,抓住瓷磚的邊緣,向上一抬。
「沙」的一陣摩擦聲過後,細碎的塵灰糊了常胥一臉,瓷磚下,幾張泛黃的稿紙撞入常胥的眼帘。
在注視兩秒後,關鍵信息在系統界面上刷新出來:
【經過實驗可以確定,原住民確實擁有穿梭時空的能力,不過這不是他們族群內部可以世代習得的巫術,而是一種被神奇的大自然天生賦予的稟賦在他們聚居的位置,有概率生成時空漩渦,不同的時空會在此重疊,互相影響。而紅楓葉寄宿學校則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竟然擁有兩處時空漩渦,一處位于禁閉室里,一處位於墓園中。】
【原住民的孩童天然和護佑這片土地的神明契合,他們當中生而知之的群體被稱為「覡」或者「女巫」,天然能夠召喚來邪神附體或賜福,使他們短暫地擁有神的權柄。被附體的孩子或許可以視為神在人間的化身這樣看來,我們曾經囚禁過一位神。】
【研究表明,原住民的文字是一種咒文,可以直接與神明進行溝通。這是一種奇妙的文字,超出了傳統文字學的字音和字形兩個維度,而將載體也納入表意的範疇。承載於不同載體上的同樣的文字,表達的意思和理解的方式可能截然不同抄錄作為研究的方法並不可行,只有持有原件,才能真正搞明白那些文字的表意。】
常胥默默將文字內容記下,又繼續去探索其他地方。
十點一刻,整個房間都被搜了個底朝天,再無新的線索出現。
常胥略有些不舍地瞥了眼緊閉的房門,不再停留,回身從窗口一躍而出,攀著粗糙的外牆,蹬了幾步,矮身跳進三樓的窗戶。
說夢早已等候多時。
在聽完常胥的複述後,他習慣性地抽出香菸,捏在手裡把玩:「看來在下猜對了,這個副本果真有在兩個空間之間穿梭的方法我們先去墓園一趟,如果在下沒記錯的話,那些墓碑都有編號。」
十點半,墓園內。
一片陰雲籠罩在頭頂遮住了太陽,將整個地界都阻隔得陰濕而寒冷。小巧的黃花開成花海,只長到腳背的高度,人一走過,便被掀起的風帶動著輕輕搖晃。
常胥和說夢站在編號為「47」的墓碑前,看著墓碑後矮矮的墳包,默然無言。
照片牆上,齊斯的遺照的編號正好是「47」;如果安葬也按照編號來的話,這座墳里埋的便是齊斯的「屍體」。
齊斯通過禁閉室向他們傳信,大概率是想讓他們把他挖出來。只在牆上劃了個編號,而不透露更多信息,估計是存了些許要挾的意思。
但問題是,這座墳也屬於紀念館內的物品,挖墳會不會被算成是「破壞公物」,違反規則?
正遲疑間,常胥眨了下眼,忽然看到墳包上的泥土缺下去了一塊,相應的,墳包旁邊多出了一個小土堆,剛好是一鏟的量。
不待他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墳包上的土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少了下去,與此同時,兩側有土堆緩緩地增高,就像有一個無形的存在正在此地一鏟鏟挖土一般。
常胥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依舊沒有頭緒,於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說夢。
說夢:謝邀,我啥也不知道。
兩人面面相覷,又同時再度轉頭看向墳包,一臉懵逼地注視著墓碑後漸漸現出一個土坑,裸露出躺在裡面的腐朽棺木。
破壞公物的事兒有好人幫忙幹了,常胥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還是走上前,彎腰俯身,將雙手扣進棺材蓋的邊緣,用力往上一抬,往旁邊一翻。
漆黑的棺材中,一身白襯衫黑長褲的青年放鬆地仰躺,後腦枕著手臂,看起來格外悠閒。
在被棺蓋落地的聲音吵醒後,青年悠悠打了個哈欠,垂眼遮去神色間一閃而過的煩躁,微笑著說:「好久不見啊,常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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