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粘稠的水流聲在礦洞的深處傳來,液體低落時的聲響也讓冰始覺逐漸繃緊了神經,雖然他擁有這樣的能力,但面對未知,心中還是殘存著那麼些許的擔憂和恐懼。
「水流也變成綠色的了,也就是說地下也是被污染了?」冰始覺身體懸浮在空中,順著礦洞一路向下,在和水流靠近的地方,那些石頭無一不煥發出些許生命的色彩。好似這些石頭觸及到水後,就有了自己的生命。
於神念的掃描下,他還能感覺到石頭表面些許的絨毛在翻動,這些絨毛如同一條條小蟲子,有意識地汲取水流,讓自己變得更加壯大。
「先暫時記下這些,等回到城市再說。」冰始覺神念一掃,在自己的識海中便清晰無誤地將如此畫面印刻到了其中。飛行的速度也隨之加快。他的目的是尋找那些足夠大的礦石,吸納其中的能量,這樣就能夠加快自己深入野餐區的速度,也能幫助探索部進入核心,找到解決的辦法。
一路向下的飛行之中,周圍發光的礦石也變得越來越大,礦石周遭所生長出的生物也變得愈發詭異。從身體有些歪斜的,顏色通透的草葉,到纏繞著礦石根部,如同血肉一樣緩緩鼓脹的紅黑色根莖,以及像水管一樣從青色的河流之中爬出,觸及到礦石表面的肉條。這一切的一切讓冰始覺頭皮發麻。
如果說之前在野餐區看到的植物只是稍微有些噁心,但看久了還是能夠接受。那麼這裡的植物則完全有點血肉化的跡象,他也能夠從自己掌握的生物學知識中判斷出,植物只不過是為了接近這種礦石,在一次次嘗試中進化成最佳的模樣。
冰始覺暫時停住了腳步,他的神念感知到前方的礦石更加密集,但那些植物的生長也更加肆意放蕩,許多植物乾脆放棄了固體的外形,如同液體一樣攀附在礦石上方,吸納著礦石的能量。體表開始鼓脹,在爆炸中散發出無數孢子,落在更多的礦石上,完成繁衍。
「和野餐區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多麼類嗯?」冰始覺突然想起,無論是普通人,還是能力者,只要深入了濃度太高的區域,身體也會直接變成一灘肉泥。結合植物的樣子來看,這並不是一種「死亡」,也不是一種「疾病」,而是為了更多程度上吸納能量而「進化」出的一種狀態。
「真是複雜。」冰始覺嘆了口氣,手掌揮舞,把那些附著在礦石上的植物拂去,手腕輕微用力,讓礦石帶著碎屑飛到空中,落在自己面前。他打算先吸納這些拳頭大小的礦石,因為他並不清楚太多的能量被吸納到體內後會發生什麼。
其二,那些途中的小石頭似乎會一點點成長,而足夠龐大的石頭則是被那些噁心的植物附著,他可不敢保證這些植物的孢子被吸入到肺部後,會不會在自己體內紮根。所以安全起見,取其中是最好的了。
「開始吧。」冰始覺睜大眼睛,神念收斂回了自己體表,籠罩著面前的球體,盤膝而坐,雙手輕輕地停在上空,思考片刻後,將右手觸摸到了白色的晶石表面。
倏而,一股溫暖的氣流從掌心湧入體內,順著一條特殊的道路緩緩攀升,從手臂,到胳膊,且似乎在不同地方還會遇到小小的凹陷,停留那麼片刻後,繼續向前。
「這些凹陷是穴位麼?」冰始覺確定自己的手指沒有出現潰爛或者感染的情況後,便閉上了眼睛,交給了神念。在那片依然色彩鮮艷的世界之中,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清晰無比的白色氣流在體內遊走的方向也看得一清二楚。
「的確如此。」冰始覺心念一動,迅速來到了識海中的沿江城,並下潛到記憶之中的地下研究所。找到了曾經那三位科學家繪製的穴位圖。對比著自己此時身體的具體情況。在手掌觸及的部位,那些穴位瞬間被點亮,周遭的細胞也活化,神經的反應速度也隨之增快。
肌肉纖維在能量的刺激之下不斷地斷裂開來,但充沛的白色氣體到達之處,新的肌肉纖維也瞬間成長。那些老舊的細胞也開始不斷開始死亡,嶄新的細胞誕生,短短几秒鐘,冰始覺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輕盈,但有力了不少。
這樣的變化隨著吸納的時間越長,也愈發多起來。在神念的感知下,冰始覺右手臂上的穴位也一點點充盈著白色的氣體,當下方的穴位滿溢後,上方的穴位便開始一點點被填充。而這種填充則是會讓周圍的肌肉,神經,皮膚組織也發生變化。
正當冰始覺仔細觀察時,手掌突然按壓到了地面,落差感讓他睜開了眼睛,這一看倒是讓他不禁發笑,那拳頭大小的球體就這樣被他消耗殆盡,連殘渣都沒有剩下,雙手就插到了有些濕潤的土地里。
「收穫不小。」冰始覺甩了甩手,在神念的作用下,那些泥土直接絲毫沒有沾染到自己的手掌上。一掃之下,自己的右手明顯比左手乾淨,但也有力了不少。甚至有種左手顯得有些輕,右手更有質感的詭異感受。
「操控起來也更加流暢。」冰始覺伸出右手,遠方的石頭就乖巧地從地面上飛出,來到面前,「過去還有那種阻塞感。」
「那就左右平均一下吧。」冰始覺這一回放下了左手,那種溫熱的氣流感便從左側開始充盈,一個個穴位中也開始有氣流涌動,他再度閉上了眼睛,享受仿佛在炎熱夏季,浸泡在涼水中的舒適感。
不知多少時間過去後,這次冰始覺控制住了身體的歪斜,晃動之下便保住了重心,面前的這顆球體也成為了精純的能量在自己體內緩緩流淌。
「仔細看下來,我體內大概有300多個穴位被點亮了。」冰始覺內視著自己的身體,最為明顯的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神念掃過均是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而頭頂,和身體其他部位則是或多或少的亮起,也有的地方暗淡無光。
「這算不算是修仙者的鍊氣期呢。」冰始覺曾經寫過修仙小說,乾脆就這樣調侃著,「按照人體內有1080個穴位,我填滿了300多個,那就勉強算作鍊氣3層吧。」
「也是好奇,如果穴位都被這種氣體填滿了會怎麼樣?」想到這兒,冰始覺心中有那麼一絲期待,從小時候看武俠小說開始,到高中大學寫小說,他是夢想過自己擁有這樣的天賦會怎麼樣。
只不過真的擁有後,所面對的事情也是讓他頭疼不已。
所以能夠暫時地,把這些事情放在腦後,專心修煉,也算是一種慰藉。
雙手一招,兩枚礦石就來到了冰始覺面前,但這一回當他把雙手放上去時,原本洶湧的氣流也一下子變得寡淡,仿佛他不再能夠從石頭中汲取能量一般。
「嗯?」冰始覺詫異地抬起手,離開礦石表面,再度放下後,氣流依然是那麼寡淡,吸納的速度和之前相比,大概只有千分之一到百分之一。
「為什麼?」冰始覺連忙閉上眼睛,用神念掃過自己的身體。這一掃之下,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手掌,手臂處的穴位均是泛濫著濃厚的白色氣體,而到胳膊,肩膀處大概是只有一半左右,胸口處就更少了。
「是不是類似水渠?」冰始覺發現這些穴位中的氣體正在以緩慢地速度上升,流淌到自己的身體之中。加之和手指處那明顯寬敞的道路相比,自己胸口,或者是大腿,脖子處的穴位與穴位之間的道路,可謂是狹窄到無法通行。
「我使用手的頻率最高,加上穴位會直接觸及到這些晶石,所以吸收能量很快。」冰始覺給出了自己的結論,「但當這些穴位吸納完整後,就相當於堵塞了道路。又因為其他地方我不怎麼使用,導致穴位和穴位之間不怎麼連通。」
「欲速則不達。」冰始覺也沒執著在一夜間打通所有的穴位,將石頭放回原處後,閉上眼睛,感受著如今神念的觸及範圍,和之前相比也有了足夠的擴張,大概到了7.5公里。如果凝結成直線的話,距離就更加遙遠。
只不過,這樣的代價也是進入到頭腦當中的瑣碎聲響變得更多了。饒是冰始覺的神念遠超常人,但還是迅速地收斂回,讓自己的聽力和感知能力僅僅保持在比普通人高那麼一線的位置上。
「嗯?」收斂神念的瞬間,冰始覺捕捉到自己的腳下似乎有不自然的液體流淌聲和刺耳的刮擦聲,好似尖銳的指甲在光滑的表面磨搓,所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與之伴隨的,還有肉體的碰撞聲,嚎叫聲,微弱的刮擦聲。
「大概是在地下五公里左右的距離。」冰始覺皺起了眉頭,在他的記憶之中,人類地下挖掘的深度大概是12公里左右,但這不是在沿江城周遭,而是在俄羅斯。加上自己剛剛的神念僅僅是一掃,就基本判定地面沒有什麼錯位,而是純粹在深處的一個獨立空間。
「外星飛船墜落時導致的地下洞穴麼?」如此猜測時,冰始覺用神念拾起了那把長劍,抄起了一枚礦石放在手中。現在他只是推測,一般的毒氣不會傷害到他,但更深處的地下是否還有毒性更大的氣體,或者是被野餐區液體污染的敵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多拿點吧。」冰始覺乾脆操控者三枚礦石懸浮在自己身邊,作為照明的同時,也作為能量的補充,石劍也在旋轉當中載著他向下挖掘。但這一路向下,所看到的植物和生物的模樣也更加扭曲,周遭的溫度也逐漸上升。
若不是冰始覺此時的身體強度勝過普通人太多,他可能潛入地下幾百米就已經頭暈目眩,然後暈死過去。饒是如此,越往下走,濕氣也就越大,溫度也上升了許多,氣壓也開始令人不快,岩石的厚度和硬度也是一把長劍無法進行突破。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冰始覺的神念如鞭子一樣抽過幾公里外房間的鐘表,將有關鐘錶的一切細節復刻到了自己的識海之中。左手伸出,在碎石中削敲雕琢出了三把鋒利的鑽頭,用力一擲,破開了此時堅硬的岩層。
「得抓緊時間了。」冰始覺乾脆盤膝而坐,直接吸納起此時地下濃厚的氣體,神念專注地控制三枚鑽頭帶著自己往下走,「就我的認知中,人類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內建造一個地下六公里深的建築。所以只可能是當年造成野餐區時,意外產生的。」
「希望這裡面就有野餐區的關鍵信息,這樣我就能回去了。」想到這兒,冰始覺不禁苦笑了下,睜開眼看著身邊隨著下降而顫抖的三塊晶石,頭頂上則是自己一晚上挖掘出來的深邃洞穴,「仔細想下,我現在做的事情,和最開始的計劃,簡直偏差了不知道多少。」
「儘快吧。」冰始覺嘆道,繼續分化出更多的神念,雕琢出了諸多鑽頭,帶著他繼續往下,「這樣就能回家了。」
為了消磨這無意義的下墜時光,冰始覺開始發掘自己頭腦中那座巨大城市的作用。現在他是勾勒出了上江聚落一部分的街道,還有那座販賣酒水的店鋪,並和現實中褚文山看到的一切進行重疊。這樣就製造出了僅存於他眼前的幻覺世界。
冰始覺凝視著懸浮在識海中的沿江城,還有遠方的上江聚落,一個念頭便來到了只有部分的店鋪,在那個破碎的世界裡。自己的虛影正在凝望著窗外,褚文山則是在現實中的紙張上書寫什麼,偶爾拿出杯酒液,調配些許後將其倒掉。
「你是在嘗試創造新的雞尾酒嗎?」冰始覺感覺自己如同魂靈一樣,輕飄飄地來到了幻覺中自己的位置,與自己相疊後,開口對褚文山說道。
「是的,我以為你會一晚上不說話。」褚文山抬起頭,「看著」角落裡的冰始覺,「要來點酒麼?」
「不用了。」冰始覺一瞬間有種詭異的感覺,他的本體明明是在遙遠的地下,卻能夠通過幻覺的方式和褚文山交談,對方還想要給自己一杯酒,「只是有些想念曾經的城市。」
「我也很想念之前的城市,但僅僅是想念。」褚文山聽冰始覺那麼說,便繼續低下頭看著配方,在上面劃掉了一行字,「我聽說,你是叛逃出沿江城的?」
「因為沿江城被攻破後,我因為呼吸野餐區氣體得到能力後,就被趕出了地下避難所。」冰始覺回想起曾經的那個理由,開口說道,「而地面上的工作,是我厭惡的。我不喜歡參與城市的重建。而聽說野餐區的科技更加高級,就來了。」
「我和你差不多,都是因為一些幼稚的理由來到了聖臨區。」褚文山放下了手中的紙筆,看著角落裡的冰始覺,「但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你是?」冰始覺詢問道。
「很簡單。」褚文山對著冰始覺笑了笑,「聖臨區出現後,沿江城的娛樂業,服務業就大量減少,很多人轉向了高塔的建設,以及一些和生活直接相關的。」
「我那時候也是年輕,覺得自己天生是一個調酒師,世界上的這些苦難和自己無關。我要去追求自己的道路。」褚文山簡單地講述著,「外出探索後,我意外地發現自己有了能力,還是最適合調酒的控物者。」
「我變得不可一世,而且對於這些外出探索的人來說,酒也足夠麻痹他們的神經,在那個危險的世界中,看著我調酒也是他們放鬆的一種方式。我那時候真的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繼續下去,我會在這個無序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
「直到我們探索者被封閉在城市外,而這些聚落,這些聚集地因為大量的下等種族的湧入,一切要為了生存而努力。我作為接近f級別的能力者,為了謀生,為了讓自己擁有合適的住所,為了自己不居住在大帳篷里,為了避開那些渾身流膿,不知道什麼死去的其他人。我學會了怎麼去和怪物搏鬥,怎麼殺死對方,怎麼從他們的體內取出珍貴的東西。」
「這是我最為厭惡的一段時光,每天和不認識的人結成隊伍,還要擔心有人搶奪自己得到的東西,過得心驚膽戰的。只有來到聚落才好一點。我偶爾也幻想過,自己是不是能夠成為f級別的能力者,進入城市。到了那裡再繼續我的夢想。」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隨著我的年齡增大,我的能力開始變得遲緩,而且無法再進步。」講到這兒,褚文山抓起紙張,揉皺後扔到垃圾粉碎機里,「聖臨區也慢慢成立了規則,那些強大的人建立起了新的城市,我們這些不上不下的人,繼續和那些渾身長出膿包,流淌酸液,而且也沒用的人活在一起。」
「按照你們野餐區的風格,不是會把這些人給解決掉嗎?」冰始覺詢問道。
「是的,那時候聖臨區的幾大城市也建造起來了,上面的計劃是將這些人全部殺死掉,他們不但無法帶來任何的收益,反而拖垮了不同的聚落,不同城市的經濟。但在上面有個叫馬炳師的管理者,他一直反對這一計劃。他認為這些人好歹都是我們人類。」
「只不過他的反對還是沒有成功,一些比較偏遠的聚落和城市還是殺掉了這些人,」褚文山搖了搖頭,「所以後面他就從上面辭職,帶著這些人離開了。」
「至於我們這些不上不下的人,也因為他的離開,反而生活好了起來。不用每天都去和怪物搏殺,可以墮落的,偷懶地活在這種小小的聚落,直到死去吧。」褚文山看著冰始覺桌面上那張卡片,「而你,卻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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