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首席檢察官
自從邊境星系的居住衛星被炸毀後,圍繞在北辰第三艦隊上方的陰雲一直沒有散去。
最一開始,中央軍部給外界的說法是,誤炸是因為軍部系統內部的指令出現錯誤。而在事情進一步發展後,軍部又更改了說辭,用他們的話來說,軍部指令的確出現了失誤,但傳遞給北辰第三艦隊的命令是正確的,而執行過程中的失誤應該由第三艦隊的指揮官和執行人負責。
換句話來說,我們傳遞給了正確命令,但是你們理解錯誤,因而導致了悲劇的發生。這件事責任不在軍部,而在北辰第三艦隊。
而在之後,對於當時那幾道命令的調查取證也顯示,軍部的最後一道指令是——攻擊叛軍,而不是炸毀人造居住衛星。所有的證據,都不能證明北辰第三艦隊收到了指令他們炸毀衛星的指示。
而莫迪教授所代理的衛止江的審判,也是輸在了這點上。他們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第三艦隊收到過下令攻擊衛星的指示,也沒有證據證明,第三艦隊沒有收到衛星上有平民的提示。因此,衛止江的死刑判決,幾乎沒有迴旋餘地。
今天的審判上,控訴方用幾乎同樣的理由指控柏清。
&為一名執行命令的軍官,柏清中校在執行任務時,並沒有清晰認識到這條命令的性質。事實上,當時衛星上還有幾十萬平民,任何一位有良知的軍人,都不會執行這條殘酷的轟擊命令……因此,我方認為,柏清中校的罪責在於瀆職與戰時殘害居民罪。」
對方公訴人傳達了己方觀點後,便坐下,用得意洋洋的眼神望向有奕巳,似乎是在期待他還能怎麼反駁。
&辯方陳述辯詞。」主審官道。
有奕巳點了點頭,站起身。還在發育期的少年,身高比周圍司法警察的矮了半個頭,這一幕又讓台下的人忍不住竊竊私語。
&年輕了吧。」
&靜!」
法官敲法槌,「辯方,陳述你的觀點。」
有奕巳說:「我想先問公訴人幾個問題,法官閣下。」
&案件有關?」
有奕巳頷首。
法官允許了。
&先我想問的是,對方職責柏清及其上級攻擊一顆還有大量平民居住的衛星,構成戰時殘害居民罪。那麼,我想問對方的是,你們可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北辰第三艦隊的指揮者當時知道,這顆衛星上還有平民?」
&公訴人皺眉道,「那是一顆居住衛星,他們理應知道,不是嗎?」
有奕巳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反問,而是繼續道:「第二個問題,軍部的說辭是,最後一道命令是攻擊叛軍。而衛少將當日辯解稱,收到的最後一道命令是炸毀衛星。這兩者顯然是衝突的吧?」
公訴人挑起眉毛,「當然,但是軍部的指揮系統的證據顯示,衛少將的辯解毫無說服力。當日的最後一道命令,是攻擊叛軍,而不是炸毀衛星。」
有奕巳笑,「軍部提供的證據這麼證明的?」
&當然。」
&了指揮系統的數據,還有別的證據嗎?」
&話,軍令只會在指揮系統內保存,怎麼可能被泄露到其他地方?」
有奕巳:「那麼,指揮系統除了中央軍部,也沒有外人可以接觸到了?」
公訴人:「我相信軍部的保密技術,不可能會出現這種差錯。」此時,他看著有奕巳的目光,就向在看一個胡攪蠻纏的小鬼。
而這時有奕巳卻停下了提問,說:「法官大人!這就是我的疑問。」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
有奕巳道:「正如這位公訴人所說,軍部指揮系統只有軍部內部可以進入。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體系,而在這個體系內,軍部想要證明自己的說辭,完全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請您注意,法官大人,這是一個孤僻而沒有其他佐證的證據。最後一道命令是攻擊叛軍?除了軍部內的記錄,還有其他證據可以證明這點嗎?而紀錄完全掌握在軍部自己手中,這意味著,他們想說什麼,就可以說什麼。」
他笑了笑,「就像要一個賣瓜的王婆證明她自己的瓜是甜的一樣,她會說不嗎?相反,她會拿出最好的甜瓜,來證明自己之前出售的每一個瓜都是甜的。而已經賣出去的那些,如果已經吃下肚子的話,誰還能證明它不是甜的呢?」
在場一片譁然,議論紛紛!公訴人臉漲的通紅,站起來又坐下,惱怒地看著有奕巳。
&這是在誣衊軍部捏造證據嗎?!」
&靜!」法官拍槌,皺眉看著有奕巳,「辯護人,你可願為自己的言語承擔責任,你這是在指控軍部偽造證據?」
&不是,法官大人。」
有奕巳回答。所有人舒了一口氣,可下一秒又聽見他道:「我只是在指出,軍部單獨提供的這個證據,並無法證明衛少將沒有收到『炸毀衛星』的命令。」
&麼你呢,你可以證明衛止江收到過那條炸毀命令嗎?」公訴人怒道,「他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白!」有奕巳高聲道,「為什麼衛少將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這難道不是你們的責任嗎?」
什、什麼?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高高坐在法官席位上的主審法官,也呆愣地看向有奕巳。
只聽見穿著白色制服的少年緩緩道:「你們要求被告人證明自己的清白,一旦他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的無辜,就會被認定為有罪。多麼荒謬的邏輯?不能自證清白,就是有罪?」
&道不是嗎?」公訴人拍案而起。
有奕巳淡淡看著他,「公訴人閣下,敢問你是否有特殊性癖?」
&官,我抗議,辯護人在誣衊我的人格。」公訴人惱火道。
有奕巳:「我確保這個問題與案件有關,並願意承擔責任,法官大人。」
法官:「繼續提問。」
有奕巳笑了,「請問你是否有特殊性癖?」
公訴人羞怒道:「當然沒有!」
&怎麼證明?」有奕巳反問,「據調查,共和國內的男性有百分之一都有性癖,其中三分之一是被虐愛好者,還有三分之二是戀童癖。光看共和國國內的人口基數,這些人數目可稱之為龐大。但是每一起性侵兒童案曝光之前,大多數人都沒有察覺出,犯罪人有這方面的特殊性癖。因為,他們隱藏得很好。」
&也不能證明我是!」公訴人吼。
&你能證明你不是嗎?」有奕巳說:「根據數據研究,有不良性癖的人占七成都是白領階層或公務人員,其中,平日裡工作壓力大、生活節奏快的人,更容易成為性癖者。而這些人在人前往往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他笑看著對方,「我覺得,閣下似乎都符合這些條件。」
&你這個混蛋!信口開河!」
&易怒也是性癖者的特徵之一。」有奕巳淡然道,「現在,請公訴人證明自己不是異常性癖者,請你拿出足夠的證據說服我。當然,證據最好充足。包括有史以來的床伴的證言,你的生活起居記錄,成長環境報告,行為性格分析,以及家族史等。如果最後你無法說服我,那麼我就認為你是個有戀童傾向的性癖者。」
公訴人已經被有奕巳惹瘋了,抓狂道:「你憑什麼那麼說!我哪裡去調集這麼多證據?!」
有奕巳眼睛一亮,抓住他的這句話。
&啊,我憑什麼?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團成員。」他面向審判席,道:「正如剛才我質問公訴人時,對方的回答一樣。要一名被告人證明自己的清白,實際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控方手中往往掌握著許多不利證據,而被告人由於條件所限,很難取得有利證據!這個時候,將證明責任壓在被告身上,實際上是一種很不公平的做法。」
有奕巳一本正經道:「我們的公訴人差點就因此背上戀童癖的名號,由此可見一斑。」
公訴人已經快氣得吐血了。
&實上,正如我在撰寫的論文上所提出的。被告人不應該背負證明自己清白的責任,這個責任應由控方承擔。如果控方無法提供強有力的證據,確鑿無疑地證明被告人有罪。那麼,被告人就是無罪的!」
有奕巳高聲道:「生活在星法典的光輝下,我們每個人都是自由的公民。自由的公民,不應當自己承擔證明自己有罪的責任,那是違反有智生命本能的行為!試想,如果面對每一個無理的指控,我們都要去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麼,人類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從生到死皆不自由的。我們不是活在他人的眼光里,而是為自己而活!」
&這個社會,如果有人因為無法證明自己的無辜而背負上罪名,那就是這個文明最大的不幸!」
有奕巳最後一句話,鏗鏘有力地落進每個人的耳中。那一刻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由驚疑轉換成了詫異,再到帶著一絲欽佩。
自由之民,不當承擔證明自己有罪的責任!
這一句話迴轉在每個人耳中,為他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此我方認為,軍部提供的單一證據並無絕對的指證性,並且據我所知,軍部的指揮紀錄可以以最高權限從內部刪除。因此對方也無法證明,第三艦隊沒有收到過『炸毀衛星』的這條命令。除非軍部對指揮系統的紀錄進行公證,證明沒有進行過任何一次記錄刪除。否則我方有足夠的理由認為,指控不成立,我的委託人以及他的上級都是無罪的。」
軍部敢做公證嗎?先不提指揮記錄因為涉及保密性不能外露,單就那幫做賊心虛的人是否有膽量公開,就足以得出一個否定的答覆。
看著鴉雀無聲的現場,有奕巳終於露出入場以來最開心的一個笑容。
&的辯護陳述到此為止。願正義之劍與公平之秤祝福您,法官大人。」
主審法官向有奕巳投以複雜的視線,內心苦笑。這個年輕的辯護人,是在提醒他要公正審判嗎?
那麼,事已至此,還有別的答案嗎?
在內部評議結束後,看著偃旗息鼓的公訴人,又看著那個年輕辯護人,主審法官終於落下法槌。
&清中校一案,現在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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