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安靜下來。
飯盒裡的油開始滋溜作響,伴著篝火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火光在敏敏的臉上跳舞,32分音符快速掃出,許巍那首《故鄉》熟悉的歌詞就隨著她低沉的嗓音唱了出來。
「天邊夕陽再次映上我的臉龐,再次映著我那不安的心。」
「這是什麼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涼,那無盡的旅程那麼漫長。」
「我是永遠向著遠方獨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在異鄉的路上每一個寒冷的夜晚,這思念它如刀讓我傷痛。」
「總是在夢裡我看到你無助的雙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喚醒。我站在這裡想起和你曾經離別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間,那麼孤單。」
「那是你破碎的心。」
「我的心卻那麼狂野。」
……
一時星光和火光輝映,一個年輕的歌手和六個追夢人坐在一起,仿佛全世界都退隱到了幕後,只剩下海浪還在宣示存在。
「……那是你衣裙漫飛,那是你溫柔如水……」
尾音落下,她停下手。
過了一會兒,大家才鼓掌叫好。
歌總是把人心裡的情緒撩起來,特別是在溫柔的良夜之中。同一首歌對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義。
小滿笑嘻嘻地拍著手,笑得像個孩子。
五車哥拍拍木晨曦的肩膀跟他說,「加油。」
木晨曦笑笑沒說話,又和火堆對面那個抱著吉他的女人的目光相遇,兩個人都覺得對方那眼神有點含情脈脈,繼而都微微靦腆一笑。
阿錘說,「哎呀,來來來,我來看看肉好了沒有。」
他扭頭衝著九九笑,拍了下他的肩膀,仿佛剛剛那聲嘆息是替他嘆的。
他們兩個人關係特別好,因此對於九九跟何心的事情,阿錘知道的要多一些。何心過來玩這麼多天,九九也不是每天陪著她晃悠。
阿錘就把車鑰匙給何心了,很多時候都是何心一個人開著他那N手中華車在海雲市的街道上穿行。
之前阿錘還跟何心開玩笑說,「我那破車也就是一個四輪代步機,也不知道你開慣了奔馳的人習慣不。」
何心問他,「有空調有收音機沒?」
「當然有。」
「那沒事了,有空調有收音機,能跑能停的就是好車。」
她說是想看看海了,這些天她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開著那小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悠,下午時分又開著車到濱海公園來,一個人坐在沙灘上看海,一直看到黃昏。
鐵板燒的肉香從鋼飯盒裡飄出來,阿錘戴著隔熱手套把那滾燙的飯盒拿下來,小滿迅速摸出來一疊紙餐盒和一把筷子,跟每個人分了。
「來來來,吃肉。」
有些社恐的阿錘這時候不拘謹了,把肉給每個人都分了。
何心說,「有歌有肉,真好啊。」
阿錘說,「這是我們的日常活動之一,嘿,說起來好像很文藝的樣子。」
何心說,「本來就很文藝啊。」然後她又扭頭跟身邊的方敏抒說,「是吧,曦木嫂。」
敏敏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加入他們的這種活動,曦木讓我帶上吉他的時候,我還很期待呢。」
木晨曦說,「以後你就能常常參加了。」
「嗯呢,常常參加。」方敏抒吃了塊肉,問何心,「你要不要來一首?」
何心點點頭接過吉他,轉手又給了身邊的九九,「你彈唄?我唱。」
大家鼓掌。
「那唱個《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九九說完,埋頭彈了起來;
很快,何心也隨著他的伴奏唱起了歌。
在這樣的場合里,也沒有人去在乎歌藝的分別了。
只是大家都覺得他們兩個人的配合很默契,何心的嗓音有些沙啞,她有些稜角的臉和微微飄動著的頭髮又顯得幾分古典。
大家看著聽著他們倆這表演,忽然又有了一點其他的感覺,各人心裡都生出來一點唏噓。
等到唱完,何心說,「這次來玩得挺開心的,看海也看夠了,再過幾天就回昆明了,你們一群人也不夠意思,從來不組隊來昆明。」
「好,」小滿跳出來說,「下次一定。」
她是跳出來終結尷尬氣氛的,無心的或有心的。
五個人一天天事情多,其實哪有什麼時間組隊飛到千里之外去旅行?
就算時間有了,錢包也不一定能支持,比如最近曦木兩口子就窮得快要揭不開鍋。
在小滿看來,周六的晚上大家圍著篝火堆坐坐挺好的,土豆兩塊錢一斤,五花肉十六塊錢一斤,鹽巴味精還有油,總共花不了一百塊,卻能快樂一整晚。
曦木嫂是開心的,只是這天晚上何心不大開心,從她來海雲那天開始就這樣,過了快二十來天,臨近要回去了,反倒一點沒有好轉。
五車哥吃著肉,又跟九九聊起了他的遊戲程序設計上的問題,阿錘也很快參與了進去,玩笑道,「我就跟你說你那個遊戲得用行為樹,有限狀態機不行,你看,又出毛病了吧。」
九九說,「得,我又漲姿勢了。」
何心見他們三人聊得火熱,就拿了跟燒火棍挑著篝火,有一搭無一搭地跟敏敏說話,「其實我以前就是那種假文藝,就是很多人固有印象里的那種,看看書,看看一些所謂的優美的東西,自覺好像很文藝的樣子,其實就挺,呃,無病呻吟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吧?」敏敏說,「各人有各人喜歡的生活方式,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
「你好會說話。」何心笑了,「要不要去走走?」
她昂昂頭,朝著不遠處的海岩,青灰色的海岩在夜色中輪廓崢嶸,有路燈的。
「行啊。」敏敏說著就喊了一聲對面的木晨曦,「曦木,我跟何心去海岩上面走走,行不?」
木晨曦望向那邊,那是十年前的他破自己業障的地方,有些恍然,接著,他站起來平淡地說,「你們兩個女的,大黑晚上的,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好。」
三人成行,不過木晨曦說是陪她倆去,其實只是隔著些距離跟著,不打擾她們說話。
他扭頭望了望他們的篝火堆,此處只能望見四個人影了,自己也是輕輕笑嘆一聲,九這個傢伙這樣裝鴕鳥,也不知道是一種對何心的拒絕,還是因為他考慮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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