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懶懶站在殿中,抬眼瞧著上首竭力震怒的陸皇后,神色淡然:「皇后娘娘這就是欲加之罪了。」
「本督那日進宮時,陛下已經知曉陸家事,是陛下御口親言讓四皇子去查陸家的,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問陛下。」
「至於本督約他在衡廷閣相見,不過是因為那裡安全,尋常人難以打攪,倒是皇后娘娘說的什麼白姨娘,本督聽都未曾聽過。」
蕭厭說起話來言語嘲諷:「四皇子落馬,怪他騎術不精卻要與人爭鋒,本督既未教他騎射,又未曾在場,皇后娘娘愛子心切卻也不該胡亂拿人問罪,若叫人聽了去,只會覺得娘娘無能遷怒。」
「你!」
陸皇后死死看著蕭厭,只覺心頭怒氣翻湧。
蕭厭卻對她怒氣視而不見,他神色懶散著折了折袖口:「皇后娘娘召本督過來若只是問這個,那本督可沒功夫奉陪。」
「本督事忙,就先走了,皇后娘娘請便。」
見他只一頷首就全當是行過禮了,轉身就想朝外走去,陸皇后寒聲道:「四皇子廢了。」
蕭厭腳下一停,扭頭看向陸皇后,眉心緊蹙。
「廢了?」
陸皇后臉上流露出傷痛:「西郊馬場四皇子墜馬的事蕭督主應該知道吧,四皇子那日便傷了腰脊,卻被先前替他醫治的那位太醫隱瞞,他更在四皇子所用藥物之中動了手腳。」
「四皇子的臉毀了,往後就算醫好也會跛足。」
蕭厭面露幾分愕然,隨即皺眉問:「替四皇子看診的是誰?」
「太醫署的何翁然。」
「陸家的人?」
陸皇后點頭,那何翁然跟陸家關係極近,當年她嫁入皇子府後,就一直跟隨左右,後來安帝登基後,何翁然便也順理成章進了太醫院,這些年一直都負責替她看診。
她對何家關照頗多,也幾番施恩何翁然。
何翁然這些年跟陸家早少了往來,對她忠心至極,可誰能想到,他忠心是假,效忠的主子依舊是陸家。
陸皇后一想到這裡就悔恨至極,她看著蕭厭說道:「本宮聽說蕭督主這幾日都未曾進宮伴駕,陛下身邊也似有了新人,陸家的案子就要了結,以陸崇遠心性,等陸家緩過來後,他定會報復蕭督主。」
「本宮和四皇子與他血脈親緣,他尚且能夠如此絕情,到時若換成蕭督主,你覺得他們會如何對你?」
蕭厭眉心輕蹙,沉默片刻才說道:「不勞皇后娘娘操心,本督跟陸家早就不死不休,他們不放過本督,本督也未必會放過他們,皇后娘娘好生照顧四皇子吧,那何翁然本督會命人去捉拿。」
他朝著皇后拱拱手:「皇后娘娘若是沒別的吩咐,本督就先告辭了。」
「怎麼,蕭督主利用完本宮,如今連表面功夫也不願做了?」陸皇后譏諷。
蕭厭回頭皺眉看著皇后。
陸皇后說道:「本宮這段時日一直在想,蕭督主為何會對世家之事這般在意,從你入朝得勢開始,你便將世家視為眼中釘,明知對付他們九死一生,你卻百般算計千般籌謀,甚至為了毀了世家在朝堂根基從不給自己留半分退路。」
「世家不是沒有拉攏過你,以蕭督主的聰明,若只為權勢前程,斷不該如此,可是你對世家的狠絕從無半點留情,更是遠遠超過一個臣子為君分憂,替陛下剷除隱患所該做的。」
「到底是什麼仇怨,讓蕭督主至此?」
蕭厭眸色瞬冷:「皇后娘娘想說什麼?」
陸皇后留意著他臉上神色,輕聲說道:「本宮只是好奇,你短短几年便能從底層爬起,一路成為陛下心腹,手握大權、傾貫朝野,那區區蕭家怎麼能養出你這般出色的兒郎。」
「本宮派人去查了蕭家底細,可有意思的是,蕭家那位嫡次子早在幼時便已夭折,本該因為苛待幼子被蕭督主弒父的那位蕭家主,還有那些據聞被你滅族的蕭家族人,居然也改名換姓出現在別的地方。」
陸皇后似是抓住他把柄,一字一句:「二十三年前,賀家三房嫡女,曾下嫁於蕭家長子,也就是那位聲名狼藉的蕭家家主蕭晉安。」
「賀家滅門之後,那位賀家女為保蕭家上下周全自縊而亡,可蕭家本該早已夭折的那個次子卻突然死而復生。」
「蕭家對外只說,那孩子幼時病弱被送往別莊養著,可既這般在意他周全,又怎會接回府中後百般苛待?」
皇后一瞬不瞬地看著蕭厭:「世間之事總有緣由,蕭督主,你說本宮是該叫你蕭二郎君,還是賀家郎君」
唰!
陸皇后口中的話還沒說完,原本立於殿前的蕭厭就已經突然閃身到了她跟前,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柄軟劍直抵皇后頸間。
「皇后娘娘!!」
金枝大驚失色。
皇后卻是厲聲道:「別過來!」
待金枝停下來滿是擔憂看著這邊時,皇后才抬眼對著蕭厭卻是冷靜說道:「你今日過來,是本宮命人去傳的你,別說瞞不住宮中人,就連一直盯著本宮和你的陸家那邊恐怕也已經知曉。」
「你若是傷了本宮,不僅走不出這鳳禧宮,就是陸家那邊也會拿著此事要了你的命,蕭督主想必不會捨本逐末」
唔!
蕭厭黑眸之中戾氣橫生,手中朝上一頂,陸皇后便疼的低哼了聲。
頸間有什麼順著肌膚淌了下來,陸皇后有一瞬間的心慌,可她還是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放柔了聲音。
「蕭督主何必衝動,你的這些事情只有本宮知道,本宮也未曾告訴過其他人。」
「你隱姓埋名,不惜讓蕭家舉族隱匿,自己身負殘缺百般忍辱進了宮中,難道就只是為了逞這一時之快?」
「本宮查你身份,只不過是想要跟蕭督主合作而已,你想毀了陸家他們替賀家復仇,本宮亦想替四皇子討回公道,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不是嗎?」
蕭厭冷眼看著陸皇后半晌,就在陸皇后以為她賭錯了時,頸上橫著的劍卻是突然退開。
金枝連忙上前拿著帕子掩住皇后頸上傷口。
蕭厭手中朝後一抹,那軟劍便瞬間歸於腰間,藏入腰間碧璽鞶革之中,他抬眼看向皇后。
「倒是本督小瞧了皇后娘娘,這些年查本督底細的人無數,惟獨皇后娘娘能有收穫。」
他等於變相承認了自己身份。
陸皇后聞言神色猛地一松,腿腳有些發軟的同時,眼底忍不住露出欣喜。
她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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