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江上 第十二章 洪鵠拜妖師

    錞茗岐洲南部有一小山，因其型似葫蘆，被喚作葫蘆山。

    山下有三個村莊，位處主道且規模最大的為李家村，從李家村往南走四五里便是桃花村，與桃花村隔岸毗鄰的是豐草村。

    前幾日，葫蘆山山腳之下搭設了一方祭台。

    這一日，時值午時，艷陽高照，晴空萬里。

    此時，祭台上設了香案，牛、羊、豕三牲祭禮，三牲之前是一方香爐，爐內插著三柱高香，香菸裊裊，香爐兩側各點燃著一支紅蠟。

    香案之後供著一尊石像，石像青面獠牙。

    祭台四周豎著四面印有四象圖案的三角幡旗，分別對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祭台前擺著兩面大鼓，大鼓前立著一排八根木樁，左右各四，木樁之上用粗大麻繩綁著八名稚童。

    而在木樁之前，圍著一眾村民，密密麻麻，乍看之下，約莫有伍佰之數。

    眾人打扮形形色色，各有不同；大大小小，老少皆全，想必葫蘆山腳的三村村民，皆已到齊。

    此刻木樁上的八名稚童額頭各貼著一張符咒，一個個昏昏欲睡，並未啼哭；反觀人群中倒是有幾人哭哭啼啼，傷心不已。

    此刻祭台上的香案前，站著一道人，其左手掐訣，右手執拂塵，緊閉雙眼，口中念念有詞。

    道人念咒聲越念越急，忽聞其大喝一聲：

    「呔！」

    天地驟然變色，黑雲聚頂，原本艷陽高照，轉瞬便暗若黑夜。

    香案之上的紅燭，黃光一閃，轉為綠焰，幽幽的冒著綠光。

    「天時已到，鼓起！」

    道人聲畢，兩壯漢執鼓槌來到兩面大鼓前。

    「咚，咚，咚，咚……」

    鼓聲響起，眾人瞬間感到一股無形威壓從四面而來。

    一眾村民，哪見過如此場面，心中畏懼，趕緊跪俯而下。

    「咚咚咚咚……」

    鼓聲越發急促，戛然而止，道人轉身拜俯於香案之前，口中大呼：

    「混元教第五十六代弟子洪鵠拜請祖師混元仙君，今有李家村、桃花村、豐草村三村遭逢無妄之災，請祖師下凡，庇護山民，收服精怪，扶正祛邪，消除災厄。」

    而後便見那道人叩拜起來，同時口中念誦咒文。

    一眾村民見「仙師」叩拜，也跟著叩拜起來。

    香案之後那恐怖猙獰的石像眼中突然亮起了綠光，隨即一道綠煙帶著腥風從石像口中鑽出，徑直朝木樁之上的八名稚童而去。

    綠煙掠過木樁，只見木樁之上，八名稚童開始不住顫抖，幾息後，便一個個低垂腦袋，沒了生息，隨即一個個鴻蒙光團從八名稚童身體中飄離，被綠煙裹挾著飄向了石像，從石像口中鑽回。

    此後便沒了動靜。

    片刻後，黑雲散，紅燭黃，乾坤重回清明。

    只見道人起身，對著眾村民說道：

    「諸位鄉親，方才混元仙君已將山精之靈收去，三村之災已除，日後諸位只需早晚供奉，仙君必能庇佑爾等，保此方地界太平。只可惜八位小友之靈已被山精吞噬殆盡，即便仙君法力高強，也是無力回天，還請諸位節哀，將小友遺蛻好生安葬，貧道必將為八位小友做個道場，助其早入輪迴。」

    聽聞此言，原先便哭哭啼啼的幾個村民直接當場哭暈了過去。

    此時有村民喊道：

    「多謝仙君消除災厄，多謝仙君庇護！」

    於是剩下眾村民齊齊拜俯，齊聲高喊：

    「多謝仙君消除災厄，多謝仙君庇護！」

    可憐村民愚昧，被那道人唬的團團轉，不知自己已然為虎作倀。

    身為罪魁禍首的這名道人名為洪鵠，乃魔族混元教的門徒。

    而其口中的混元仙君哪是什麼仙君，實乃魔族混元教的鼻祖混元老祖。

    說起混元老祖，當年在魔族之中的確算的上個人物。

    八百年前，仙魔大戰，混元老祖在混戰中肉身湮滅，只留下元神逃回教中。

    自此混元道一蹶不振，只得暗中積蓄力量。

    此些年來，眾門徒為重聚混元老祖肉身，入人世創建混元教，發展凡人信徒，為其尋找身具靈根的稚童。

    據說那些身具靈根並且未泄陰陽之氣的稚童對魔族修煉者來說堪比仙丹妙藥，對其修煉以及恢復魔軀都大有裨益。

    稚童並不難尋，難的是要找尋身具有靈根的稚童。

    人界本就靈氣斑駁，擁有靈根之凡人少之又少，更何況還是未泄陰陽之氣的稚童。

    那些仙門世家的子弟倒是大多身具靈根，不過此些並非混元教能招惹的起。

    因此混元教門徒只敢對普通百姓下手。

    洪鵠乃混元教五十六代門徒，端其樣貌，未及不惑，實則已過耄耋之年。

    其年輕時原本是名窮酸秀才，明明家徒四壁、無柴無米，四肢健全卻從不管家中生計，若是文采斐然，頭腦精明，能金榜題名倒也罷了。

    可偏偏洪鵠是個庸才，五歲讀書，十二歲考中童生，二十五歲考中秀才。

    而其之所以能過秀才，是因為那年有人在幾個學子落腳的客棧水井中投毒，無數考生上吐下瀉，錯過了應試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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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鵠因家貧在縣外破廟睡了一宿，因而逃過一劫，順利應試，但即便如此，洪鵠也只是排在了榜末。

    某日，洪鵠所在的洪家村中來了位算命道人，算命道人與村中人言，天機昭示，災星臨現，災星顯現之處，草木敗，家畜卒，不日洪家村將有滅頂之災。

    村民起初不信，以為是江湖騙子胡謅。

    不料第二日，村中一農戶院中草木枯萎，雞鴨暴斃。

    第三日，與那農戶相鄰的幾戶家中，出現了同樣的狀況，甚至其中一戶家中依仗過日的大黃牛也未能倖免。

    村民聞之大亂，人人自危，此時有人想起前幾日算命道人之言，村中里正立刻派人去請那算命道人。

    不料人剛派出盞茶時間便見返回，而那日的算命道人正跟隨其後。

    里正大奇，詢問方才得知，派出之人離村未到一里，便見那算命道人正往村中而來，見來人便言，其已知曉村中消息，料定村中必派人尋他，於是便自行前來。

    里正與一眾村民趕忙熱情相迎，好酒好菜招呼一番。

    席間，里正與一眾村民懇請道人替村中消災解難，那算命道人並無推辭，一口應下，眾人又是一番感激之言。

    酒足飯飽之後，算命道人手托羅盤，連掐帶算，有模有樣，帶著眾人來到前日最先出現異狀的農戶家中，言道此地乃是一切災禍之源。

    眾人聯想前後，便覺有理。

    算命道人指著農戶屋中又道，災星便在其中。

    於是眾人從屋中帶出一婦人與一六齡男童，家中男丁在外做工，常年不在家中。

    只見算命道人指著男童便道，此子乃災星之體，若是放任成長，洪家村滅頂之災不日將至。唯一之法便是由其帶此子離開此地，去尋其師尊求取化解之法。

    縱然那婦人萬般不願，其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敢得罪里正與一眾村民。

    於是里正將男童交於算命道人，並且贈予其不少銀錢，算作報酬。

    洪鵠覺著這算命道人心善，又有幾分本事，於是便偷偷尾隨其後，其原本是想找個時機請教算命道人看自己何時能考取舉人，日後能官拜幾許，卻不料撞見讓其永生難忘的一幕。

    那算命道人竟是個妖道，待他行至山林，人跡罕至之地，只見其左手一揮，便見男童兩眼放空，變得呆滯，仿佛著了魔一般。

    而後算命道人從懷中掏出一尊石像，開始念動咒語，只見石像中飄出一道綠煙朝著男童而去，隨機一團鴻蒙光團從男童身體中飄離而出，男童應聲倒地，再無生息。

    綠煙裹著那團鴻蒙光團鑽回石像的口鼻之內。

    看到這一幕，洪鵠直接嚇的連連倒退，不料後退中踩到了枯枝，引起了妖道的驚覺。

    那妖道眼中凶光一閃，人便到了洪鵠跟前。

    洪鵠嚇得腳軟，噗通跪倒到地上，這時他做了一個他這一生中最明智的決定。

    只見其直接拜俯而下喊道：

    「仙師在上，請收我為徒，授我仙法，我願追隨仙師左右，效犬馬之勞。」

    妖道一愣，抬起的手落了下來。

    心想，收了這庸才也未嘗不可，能夠多一人為老祖重聚肉身並無壞處，若是此子無用或有異心，再殺之也不遲。

    於是洪鵠便如此入了混元教，妖人教了洪鵠幾個障眼法，又給了洪鵠一些符籙和幾個低階的法器，並教了洪鵠一些行騙套路。

    洪鵠此時方才知曉，原來此前村中異象全是這妖道用術法所為。

    洪鵠乃一介凡人，根本無法辨識靈根。

    於是那妖道從懷中掏出幾塊半透明晶石交於他，此物喚作元石，若是身具靈根之人觸碰此石，元石便會亮起微弱亮光。

    此物只能簡單判斷有無靈根，卻無法辨識靈根多寡，是何種靈根，與宗門而言，形如雞肋，不過於混元教的門徒而言，卻已然足夠。

    除此之外那妖道還交予洪鵠一尊石像，石像所示便是混元老祖，這石像乃是教中用特殊祭煉之法鑄造而成，可抽取、存儲靈根，除此之外石像刻有乾坤陣法，大小如意，大可廟堂供奉，小可手捧入懷，勉強算得上中階法器。

    那妖道言道其乃混元教五十五代門徒，今日起洪鵠便是混元教第五十六代門徒。

    離別前，那妖道告誡洪鵠，若其一心一意，教中自然不會虧待於他；若有異心，九族之內，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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