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永琰私訪回來後就魂不守舍的,再三追問了四寶也只是知道王爺遇到了一個姑娘,其他的再沒了。樂筆趣 www.lebiqu.com更讓朗娟有些無措的是從那以後王爺每年的今天都不讓任何妾室服侍,一個人待在偏殿書房。
或許,得不到的,讓人惦念的這個女子才是她的心病吧。
四寶急急地回了偏殿,永琰正在把玩那一支玉簪。
那是一支鳳頭玉簪,看玉的成色並沒有多好,甚至上面還纏著金線。這纏著金線的地方原本是斷痕,永琰可是找了內務府最好的師傅修繕的。
可永琰卻看的嘴角噙了一抹笑,看著這玉簪,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那一幕。
那日,他剛從宮裡出來,皇阿瑪年紀漸大,對於朝堂之間的掌控卻絲毫沒有放鬆,反到是這脾氣越發的古怪了。因著廓爾喀以西藏當局徵收貿易稅太重為由,派兵入侵西藏邊境的事情發生,他被氣急的皇阿瑪好一頓數落,心情正低悶,沒讓旁人跟著只帶了四寶的他正巧遇到一個姑娘與一個男子爭執。
看樣子姑娘大概有個十一二歲的樣子,雖然一身素衣清顏,卻從她眼神里看得出來不像是一般百姓。姑娘身邊跟著一位老奴和一位年紀相仿的丫鬟,此刻,老奴正擋在姑娘面前與一男子爭論著什麼。
按照往常的性子,永琰對這種街邊俗事嗤之以鼻的,可那天看見絞著手帕咬著嘴唇眼睛裡卻依然清冷堅毅的姑娘,他就一下鬆了心,少有興致的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爺,咱不回府嗎?」四寶小心翼翼的瞧著永琰的臉色問了句。
「先不回。」永琰雙手玩弄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眼神兒一點兒沒從那姑娘身上轉過。
「可是福晉……」四寶忙提著聲音要說什麼被永琰給斥聲打斷了。
永琰皺著眉瞥他一眼,「再多嘴,回去調你去福晉那裡!」
四寶忙躬身掌嘴惶恐道,「爺,奴才多嘴,您可饒了我吧。」然後知趣的退了幾步,輕悄的跟在永琰身後。
再看那男子一瞅就是八旗子弟,一副吊兒郎當大搖大擺唯他獨尊的樣子,女子被老奴護著,秀眉緊蹙的正瞪著他。
老奴彎著腰連連作揖,小聲求饒道,「少爺,求求您了,您也別難為我家小姐了,老爺說那錢一定會儘快還給您的。奴才給您賠不是了,放過我們吧?」
「哎呦喂~~」男子滿口陰陽怪氣的語調,這一聲吆喝倒是吸引了這來來往往的許多人。
隨著百姓越來越多的湊熱鬧,旁邊的丫鬟急的臉通紅,不停地拉扯小姐的衣角,低聲附到她耳邊,「小姐,您先走吧,這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多,您不適合在這兒。夫人也該著急了!」
女子緊攥著衣袖眼神屈辱難耐,一言不發,似乎是想用這如霜如刀的眼神射穿那無賴的少爺。
「老東西,少t廢話,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兒,滾開!」男子踮著腳歪著頭,一臉的唾棄,胳膊一撥,就把老奴給推到在地上了。
一看老奴被推到,那女子趕緊蹲下來,湊上前焦急的問道,「喬叔,您沒事吧?」
丫鬟顧不得什麼了,疾步上前就紅著眼睛質問道,「哎,你講不講理?我家少爺借你的錢,又不是我家小姐,再說了,我們老爺都說了儘快籌到還給你,幹嘛非要為難我們!」
「滾開!沒你說話的份兒,這地界兒,還就我說的算,既然欠錢那就要還,還不上就只能以人抵債了唄。」男子話里話外的眼神都沒從蹲在地上的女子身上離開,滴溜溜的猥瑣直視。
「說什麼呢?賀圖,我們家是欠你錢,可我們正在想辦法還給你。如果,你再這麼嘴裡不乾不淨的,我就只能報官了!」女子一雙彎月般的眼睛此刻直直的看著男子,十分的羞憤。
只見男子不屑的「切」了一聲兒,「報官?我就是官!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奈我何?」說完就要撕扯女子的胳膊。
丫鬟眼疾手快的撲通一聲擋在了女子面前,聲音都比之前弱了不少,祈求道,「爺,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家小姐吧,我跟您走行嗎?」
男子本來被擋一下心裡正不爽,聽到這麼說,一副好戲開場的嘲笑聲「呦呵」,捏起丫鬟那掛滿淚痕的下巴,啐了她一口,「就憑你?你也配?」
丫鬟被羞辱的全身都在顫抖,指甲深深的嵌進了肉里,嘴唇都咬破了。
百姓圍觀的越來越多,雖然也有明白事理的,可都知道這賀圖是有名的地痞流氓,家裡又有錢有勢,都不敢得罪,只得面面相覷,為這幾位的情況心裡打鼓。
就在幾人被逼到哆嗦的時候,永琰確實是看不下去了。
一看自己爺走上去了,四寶趕緊吩咐了隨從幾句話,緊跟了上去。
「我竟不知道這京城裡需要事事找你拿主意……」輕輕摺扇一甩,永琰信步說著話走了過來。
眾人正驚詫是誰這麼膽兒大敢如此妄言,就看見一俊俏公子走了過來。
丫鬟和女子被他護在身後,刺眼的陽光此刻也被他的身影遮擋的柔和了起來。
「你誰啊?別擋大爺我的道兒!」男子聲震氣足的,恨不得所有人都聽到。
「這道兒我還就擋著了!」永琰雲淡風輕的神色,隨著扇子的微風飄起的鬢角髮絲無不在昭示著這人的氣定神閒,這人的運籌帷幄。
「找死!」賀圖的神氣沒被撐起氣急敗壞的一拳想要打在永琰臉上。
就在賀圖凶神惡煞的揮舞著拳頭直擊永琰的時候,剎那之間「咔嚓」一聲,只聽得骨頭脆生生的被折斷聲兒,隨後,十里之外都能聽見的一聲哀嚎響徹整個京城。
「混賬東西,這京城豈是你這廝撒野的地方!那阿其大人,這畜生是你正黃旗的子弟呢。」四寶一個飛身扭碎了賀圖的手臂之後,借力把他甩在了那阿其的腳下。
那阿其一看王爺在場,渾身一哆嗦直接嚇癱了,伏在地上,抖嗖著泣不成聲的磕頭請罪,「王爺息怒,王爺息怒,都是屬下管教不善,才讓這混賬東西丟人現眼,欺凌弱小。來人,把賀圖押下去立即杖斃!」
疼到哭天搶地的賀圖一聽是王爺,心當下就涼了,再聽那阿其大人一說直接杖斃哪裡還有半點兒之前得意的神色,只剩一個勁的「咚咚」磕頭。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兩名侍衛拖了出去了。
老奴和丫鬟千恩萬謝的看著永琰,扶起了小姐。
女子雖然年紀看起來不大,但也是知書達禮的模樣,站定後,拍了拍丫鬟的手背示意她沒事,然後,端重的行了一個大禮,不卑不亢,敬意十足,「小女參見王爺!多謝王爺相救之恩!」
永琰在這女子眼裡看出從屈辱,憤怒,無奈轉為的恬淡純粹,細碎劉海下的茶色瞳孔散發的寒意陣陣,任他一國皇子,任重道遠,負擔深重也被女子的目光所震撼。那麼一剎那,他那麼強烈的想要知道女子發生過什麼事,也就在那一瞬間就傾了心。如此這般的心思一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他今年三十而立之年,原想著日子就會這麼順遂淡然的過了下去,怎能料到自己竟因為一位十多歲只見了一面的女子心緒波動呢。
四寶見自家爺晃了神兒,心頭一顫,已猜到了七八分,湊上前「爺,這狗東西已經處決了,省得礙您的眼。不過,想著姑娘也定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奴才讓那阿其大人一定護送其安全到家。」
這種事情四寶知道以後定是少不了的,如今王爺可是萬歲爺最看重的皇子,又加封了親王,說句大不敬的話,繼承大統不過是早晚而已的事情了,而一旦主了天下,這後宮之寵還不得多了去了。
沒想到一向處事低調自檢的永琰擺了擺手,厭棄道,「別讓他們在這兒杵著,都回去好好自省!八旗子弟的臉都被他們丟盡了!」
如此一言,善於察言觀色的那阿其早就悄悄退下了。
四寶欲言又止,可看到主子直接去扶倒在地上的女子,就把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四寶,找大夫給老人看一下傷。」
豎起耳朵一聽到吩咐,四寶含笑答道,「爺,已經安排下了。」
「多謝王爺,不必了。」女子和丫鬟兩邊扶著顫巍巍的喬叔,與永琰隔開了一步距離。
「小姐,你還能走嗎?」丫鬟紅著眼睛還在全身心查看小姐的安慰。
女子拍了拍丫鬟的手,讓她放心。不經意的莞爾一笑猶如春風拂面,惹得永琰心裡痒痒的,眼角含了笑意。
還沒等到永琰發話,四寶正想為主子鳴不平,永琰伸出手制止了他。
女子沒有一點留戀的扶著喬叔離去,丫鬟幾次回頭看著永琰,想勸勸自家小姐,可小姐一副避嫌的樣子疾步拉扯丫鬟走了。
永琰沒見過這麼對待幫助自己的人,難道是認為自己是壞人?永琰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禁不住自問。
永琰注視著三人離去,四寶卻掃視周圍的時候發現了地上的玉簪,已經摔斷成了兩半。
「爺。」四寶撿起玉簪遞給永琰。
不知道為什麼,永琰看到簪子就想起了剛剛的女子,不招搖卻生生的讓人忘不了。
原以為就此萍水相逢,路人之緣,只是,沒想到這成為了他心底的一抹硃砂痣。
這是三年前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清晰、深刻。後來,永琰讓四寶去打聽了,只是知道是旗人女子,其他的信息就知之甚少了。或許,女子早就忘了這件事了吧,至於他,在現在這樣的朝局裡,不招搖不出錯便是最安全的。至於兒女私情,隨緣吧……
一陣風吹來,書桌上的《拜月亭》隨風翻開。
這上面正寫著
你靠欄檻臨台榭,我準備名香爇,心事悠悠憑誰說?
只除向金鼎焚龍麝。與你殷勤參拜遙天月,此意也無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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