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裂 第十五章 名醫扁鵲

    從宗周撤兵回來，趙鞅的身體就一直不好，眼前時常會浮現出萇弘臨死前的一幕。有一天半夜，趙鞅突然坐起大呼：「大夫莫怨趙鞅、莫怨趙鞅。」，然後直挺挺躺在床上。

    見此情景，夫人韓氏嚇得跑到院子喊人：「快來人啦，老爺昏倒了。」不一會趙府的院子裡站滿了公子、家臣以及僕人丫鬟。望著直挺挺躺著的趙鞅，大家都是手足無措。

    這時，趙無恤和韓儷也趕了過來。見到趙無恤之後，太子趙伯魯趕緊過來，拉著無恤的胳膊說道：「無恤，你可過來了，快看看父親大人這可是怎麼了？」趙無恤上前看到父親趙鞅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昏死一般。於是他對僕人們喊道：「都站在這幹什麼，快出去找郎中啊！」僕人們這才醒過來，趕緊跑出門去找醫生。

    韓儷走上前去扶著姑媽韓夫人，輕聲說道：「姑媽莫要驚慌，父親大人春秋正盛，一定會沒事的。」

    韓夫人流著眼淚，嘴裡不停的喊著：「老爺，您醒醒，醒醒啊！」

    不一會兒，就有四五個郎中被請進了趙府，在給趙鞅把脈、掐人中等中醫的辦法一一用盡，折騰到天快亮的時候，趙鞅還是沒有醒過來。最後，絳都城醫術最高的劉郎中來到趙伯魯、趙無恤等人跟前說道：「大人的病很是特別，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請恕老朽無能，請公子另請高明。」說完，便相繼離開了趙府。

    等郎中們都走後，韓夫人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其他人也跟著哭了起來。

    這時，陽虎走到趙無恤跟前低聲說道：「公子，此時不是哭泣的時候，一旦大人病倒的消息傳出去，晉國將會引起不安的。」趙無恤聽罷吃驚的望著陽虎，隨後他走到庭前對正在哭泣的人們說道：「大家都停止哭泣，我在這兒說一句，父親大人病重的消息誰也不許露出半點消息，更不准哭哭啼啼，違者家法伺候；從現在起所有人都必須像平常一樣，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周舍、陽虎、史黯及各位公子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等所有都散去後，趙無恤對眾人說道：「父親大人現在的病情十分危險，這個時候更需要我們保持冷靜的頭腦，我意從今日起由大哥代父上朝，國君若要問起就說父親有些家務要處理，需要幾日的時間，其他一概不要多說。」趙伯魯點了點頭。

    趙無恤繼續說道：「周舍、陽虎、史黯你們三人各自帶上車馬前往臨淄、新鄭等地尋找名醫，一旦找到，迅速帶往絳都，越快越好。」

    接到命令後，三人即刻帶上車馬出了絳都城。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往過熬。

    第一天過去了，趙鞅沒有醒過來；

    第二天過去了，趙鞅沒有醒過來，絳都城已經有人私下裡開始傳言趙鞅病倒的消息；

    第三天過去了，趙鞅還是沒有醒過來，韓府、魏府先後派人前來趙府打探消息，趙無恤回復趙府一切安好，並無什麼事情；

    第四天過去了，趙鞅依然沒有醒來，國君派人前來慰問，趙無恤答覆：「父親前往南山狩獵，夜宿山里沒有歸家，等他回來一定前往王宮向國君復命。」

    第五天過去了，趙鞅依舊沒有醒來，趙無恤失神的坐在台階上，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前來詢問的人們。午後，僕人上前小聲的告訴他：「公子，韓大人來了。」趙無恤道：「岳父大人來了，我怎麼不知道？」僕人：「韓大人是從後門進來的，沒有驚動其他人。」

    趙無恤隨即將韓不信請到了趙鞅的臥室，見到韓不信之後，韓夫人與韓儷一下就哭了出來。望著床上的趙鞅，韓不信問道：「幾天了？」

    趙無恤答道：「這是第五天，絳都的郎中沒辦法治，我們已經派人前往各國尋訪名醫了。」

    韓不信嘆了口氣，「妹夫若有個三長兩短，晉國的天可就塌了。他怎麼會病成這樣？」

    趙無恤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從宗周回來之後就這樣了。我現在最怕的就是國君再派人前來追問此事。」

    韓不信沒有說話，他也知道現在晉國許多人已經知道趙鞅病倒的消息了，只等進行國君進行證實，但是一直到日落之前，國君並沒有派人前來。

    眼看天就要黑了，一輛馬車飛一般衝進絳都城，沿著城市的主幹道一路來到趙府，只見陽虎從車上跳了下來，隨後扶著一位老者下了馬車。只見這位老者身背醫生常用的藥箱，精精瘦瘦，背微駝，一縷長須飄在胸前。老者下了車跟著陽虎不急不慢的來到趙鞅的臥室。

    見到眾人後，陽虎介紹到：「這位是名醫扁鵲。」不錯此人正是名醫扁鵲，他本來正在衛國行醫。陽虎出了絳都城之後就有意識打聽他的消息，在得到消息後，即刻驅車前往將他請到絳都。

    在與大家簡單寒暄之後，扁鵲來到趙鞅跟前，用手在趙鞅的鼻子前試了試，隨後為趙鞅把脈，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直直的望著扁鵲，生怕漏了扁鵲的隻言片語，但是扁鵲並沒有說一句話。在眾人的注視下，扁鵲把趙鞅的眼皮翻開看了看，然後轉身面向眾人。

    韓不信問道：「先生以為趙大人的病情如何？」

    扁鵲沒有直接回答，隨口問道：「趙大人近日可否受到什麼驚嚇？」

    韓夫人：「自他從宗周回來之後，就一直是這樣。門都沒出過。」

    扁鵲望著趙無恤。

    趙無恤就把在宗周所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在宗周竟然發生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幕。

    扁鵲聽後，用手捋了捋鬍鬚，「原來是這樣，我觀趙大人血脈正常，神情恍惚，定是驚嚇所致！大家不必擔心，不出三日趙大人就會痊癒，不過他痊癒後一定也會說一些話。」

    看到眾人吃驚的表情，扁鵲笑著說道：「你們還愣著幹嘛，老夫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趙無恤趕緊對僕人說道：「快去準備酒菜，要快！」

    飯菜準備好之後，扁鵲與眾人一起坐上桌，邊吃邊聊，有了扁鵲先生的話，眾人緊繃了幾天的神經有所緩解。

    扁鵲邊吃邊說道：「其實，今天趙大人所患的疾病，過去的秦穆公、晉文公等人都得過，同樣也都是昏迷七天之後醒過來就開始講述自己這幾天的情景。」

    「這麼說，父親這是睡夢過去了？」

    「非也、非也。趙大人這是被天帝請去了。趙大人逼死上天的使者萇弘，事後萇弘的煞氣太重一直纏繞著趙大人，使得趙大人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現在之趙大人正在與他的敵人進行鬥爭。再過兩日就會有分曉。」

    趙無恤驚道：「如果父親大人鬥不過敵人怎麼辦？」

    「趙大人乃是天上的天罡星，自然會有神明護佑，不會有事的。」

    「那就煩勞先生在多住幾日，若有不測還要麻煩先生。」

    扁鵲知道趙無恤他們心中的不安，於是道：「也好、也好。」

    第三天上午，昏迷了七天的趙鞅終於醒了，他望著眾人說道：「你們都望著我幹嘛？這幾天我在天帝那兒非常快樂，與百神遊玩在天空的中央，那裡有各種各樣的樂器奏著許多美妙的樂曲，仙女們跳著各種各樣的舞蹈。就在我欣賞歌舞的時候，突然有一隻熊要抓我，我拔出劍衝上前去與它搏鬥，最後把熊殺死了。」

    「就在我喘息之際，又有一隻羆（棕熊）撲上來，我拿出弓箭，拔出箭簇就去射它，又射中了，羆也死了。天帝賞賜我兩個竹笥的首飾。這時，我看見我的兒子在天帝的身邊，就問天帝要人，天帝又把一隻翟犬託付給我，並說：「等到你的兒子長大成人時賜給他。」我高興的接受了。最後，天帝告訴我說：「晉國將會一代一代地衰微下去，過了七代就會滅亡。秦國人也將在周王室的西邊打敗周人，最後周人的政權也會滅亡。」

    聽完趙鞅的話，韓不信等人大驚，就把當時扁鵲的話告訴趙鞅。

    趙鞅說道：「先生真乃神醫也，他不但知道人間的事情，也能夠料到上天的事情。」

    便讓人將扁鵲請到身邊，趙鞅在床上坐起身，雙手抱拳對扁鵲說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大人乃大富大貴之人，命不當絕，非我之功也！扁鵲不敢當。」

    隨後，趙鞅將自己夢中之事告訴扁鵲，請扁鵲為他解夢。

    扁鵲聽完後，沉思良久，環顧四周不肯說話。趙鞅會意讓周圍人離開，只留下他與扁鵲二人。

    見眾人都已離開，扁鵲小聲道：「大人的夢確實有些來頭，預示著你們趙氏的前途與命運。熊與羆乃是你人生中的兩個主要敵人，雖然兇狠，但最終都會被你所滅。」趙鞅想到了范吉射與中行寅。

    「天帝所賜給你的首飾就是指晉國的權柄，現在你已經得到了；而天帝身邊的你的孩子將是繼承你宗主的人選，天帝讓你把趙氏的大業交給他。」趙鞅：「我有三個孩子，請先生明示是哪一個？」扁鵲：「上天的意識很明確，他已經將翟犬託付給了你。這還要我點明嗎？」趙鞅不語，不用說他都明白這個人指的是趙無恤，因為只有他與翟人有關。

    於是趙鞅說：「感謝先生的為趙氏破解難題，我願將絳都附近的四萬畝田地贈與先生。」

    「太貴重了，我不敢當。」扁鵲推辭道。

    趙鞅掙扎著起身，對扁鵲拜道，「先生若不肯接受，讓趙鞅心裡何安？」

    在趙鞅的堅持下，扁鵲收下了趙鞅的四萬畝田地。

    臨走前，扁鵲告訴趙鞅：「大人病好之後，一定要去祭奠一個人，他是壓在你心上的一塊石頭，此劫一過，大人今後將順風順水。」說完扁鵲便離開趙府雲遊各國治病救人去了。

    第二天，大病初癒的趙鞅帶上趙氏宗親及家臣前往絳都城南的山上，遙祭被自己逼死的周王室賢臣萇弘，反省自己兵逼周王室的對與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