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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嵐君倚在胡嬤嬤懷裡,如同當初陳儀剛來這裡時一般模樣。陳儀看著他想起自己。直至今日,陳儀仿佛都能隱隱約約,聞到那時胡嬤嬤身上淡淡的味道。
胡嬤嬤雙眼含淚,對陳儀伸出手。情不自禁叫了聲
「小姐……」
「我在呢,嬤嬤別哭……」陳儀投進胡嬤嬤懷裡,嗅著她身上那股子安定熟悉記憶中的味道。伸手輕輕將胡嬤嬤臉上淚珠搽拭掉。
胡嬤嬤連連點頭,不住的說
「小姐長大了,長高了,更漂亮了!我的好小姐,嬤嬤真是高興!」
陳嵐君新奇地看著同在胡嬤嬤懷中的陳儀,小聲在胡嬤嬤耳邊問道
「嬤嬤,這個是我姐姐嗎?」
「是啊小少爺,這就是你姐姐陳儀,快快給姐姐看看。我們君兒還是小時候見過姐姐呢。」胡嬤嬤邊點頭邊將陳嵐君推到陳儀面前。
陳嵐君小小一隻,精雕玉琢地稚嫩小臉蛋。頭頂梳總角,用根紅繩綁住。同她一樣地貓兒眼亮晶晶,笑起來嘴角露出兩個小酒窩,既喜氣又可愛!
「姐姐。」聲音如黃鸝般咿呀叫她。
陳儀心中一陣暖流涌過。
伸手抱住他,他身上還留有幼兒奶香味。將下巴輕輕擱在他細細的肩膀上,他胖嘟嘟臉蛋貼著她,臉蛋兒軟綿綿。陳儀一顆心柔軟得幾乎要融化了。
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
「君兒」陳儀在他耳旁呢噥細語道「到家了,姐姐在這裡什麼都不用怕了。姐姐答應過爹娘,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長大成人」
胡嬤嬤看著陳儀姐弟二人相擁著,一個九歲一個四歲。漂亮的不得了!大爺大夫人在天有靈,小姐少爺都好好兒地,一直好好地!
溫存了一番,陳儀想起一事。問道
「對了嬤嬤,秋露呢,怎麼沒瞧見她?」
「秋露還在丹陽郡。這次帶小少爺回府,不好大包小包。你常常送東西過去。老奴想著都回京城,沒人看著宅子不好。所以叫秋露先守著,等這裡安定了再接她回來,順便把值錢的物件兒也帶回來。」
陳儀聞言點了點頭,依依不捨放開陳嵐君。說道
「還是嬤嬤想的周全。嬤嬤辛苦你了,您先帶君兒回房休息。今晚上二伯伯設宴,還要忙上一陣。咱們幾個往後說話的時間長著呢,以後有得是時間慢慢聊。」
「小姐說得是,那奴婢就帶君兒先回房了。」胡嬤嬤點點頭答應。
春俏在一旁聞言眉開眼笑地跳出來說道
「胡嬤嬤隨我來,前幾日小姐便吩咐了將屋子收拾出來,這會子地龍燒起來,炭盆燃著,可暖和了,這邊」
二人牽著陳嵐君回了臥室。
客廳中只餘下陳儀和韓四平。陳儀客氣地抬手讓座
「韓爺,請坐下說話。」
韓四平點了點頭,二人分別坐定。陳儀坐在上首,韓四平則饒有興趣地看著陳儀,帶著幾分調侃地說道
「久聞陳三小姐大名,今日得見,韓某好奇得很,好奇得很啊。哈哈哈!」
「韓爺謬讚,陳儀不過是個普通閨閣女子,哪裡擔得起久聞二字。敢問一聲韓爺,如何會和胡嬤嬤一同來我忠勇伯府?韓爺來,到底意欲何為,還請明言!」
陳儀不想與其繞彎子。
這人她從未見過,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竟能騙過胡嬤嬤帶他回來。只怕來者不善。方才雖他幫忙,才將陳嵐君一事順利解決。可就算沒有他,陳儀也自有辦法解決。
無緣無故送上門幫忙,陳儀可不信真是因為「久聞」二字!
「三小姐果然心思多疑,不過這也不是三小姐的錯。這是好事韓某最討厭不張腦子的蠢貨。可往往蠢貨太多,這世上怎麼就那麼多蠢笨如豬的人呢,韓某真是見之厭棄,厭棄的很像您這樣的就很好!」
韓四平說話顛三倒四,不知所云。陳儀不禁皺眉,高聲打斷他道
「韓爺!」
韓四平那雙八字眉高高揚起,不以為意掏了掏耳朵,埋怨道
「噯,知道了知道了我年紀大了,你叫這麼大聲做什麼,耳朵都被震聾了……三小姐可還記得俞三娘。」
「俞先生!」陳儀吃了一驚。他怎會知道俞三娘!轉念一想,俞三娘走時確實說過介紹一位姓韓的,來做自己地先生。
她明白了此人是誰。
心神略微鬆懈了些,陳儀再次細細打量韓四平。
只見他一身窘迫打扮。八字眉,八字須,說起話來眼角嘴角不自覺往下撇,看著又苦又喪氣。他坐在這裡,習慣性翹起二郎腿。腿還不老實不停抖動,看著一副猥瑣欠揍模樣。
難怪俞三娘走時說,見了面自然就能識得。這副模樣任誰望一眼都會牢牢記住。
韓四平看似隨意不羈,實則餘光時時注意陳儀,見她面部舒展,須臾之間便想通了自己是誰,不由得暗暗點頭。
「看來三小姐知道我是誰了。」韓四平呲牙一笑,牙齒泛黃。
陳儀起身行禮,誠懇道
「原來是韓先生,方才多有得罪,請先生勿怪。」
「不怪不怪!既然知道我是誰了,咱們說說正事吧。」韓四平從胸前掏出一本詩集,攤在桌上,問道「這本詩集據說是三小姐所著。」
陳儀低頭端詳。點了點頭說
「沒錯,這是俞先生臨走時我所贈。怎麼在韓先生手中?」
「還不是三娘,大概怕我不肯挪窩。想著叫我替她照顧小娃娃,拿這本詩集引誘我。」韓四平有點兒不忿,二郎腿哆哆嗦嗦抖個不停,說道「娘們就是娘們,總愛耍點子小聰明。她要直接說你這狀況,今兒我絕不會袖手旁觀,讓胡嬤嬤這麼大喇喇衝上門。這事兒辦得太丟人。呸,真是丟了老子臉面!」
陳儀聽得雙眼發直。
這韓四平說話行事,當真當真當真是夠直接!難道他也是穿越而來?看他這樣,分明就是現代人的舉止做派!
忍不住噗呲一笑,陳儀學著他雙眉高挑,問道
「哦?若今日是韓先生,又要如何行事?」
「嘿嘿,若是我,先打扮得衣衫襤褸,憔悴不堪。等著陳二爺外出之時,趁其不備衝上去,一把抱上大腿哭嚎著訴苦。眾目睽睽之下,這陳二爺不認也得認,哪裡需要用到寒山先生名號!」
陳儀聽著哭笑不得,倒是想起一事
「聽韓先生之言,當真認識寒山先生?」
「認識啊,元微朝哪有人不認識寒山先生。我自然也認得。只有傻子才沒聽過寒山先生名號我不是說你祖母是傻子,不過她確實不怎麼聰明我肯定認識寒山先生,不過寒山先生不認識我罷了!」
韓四平說得絮絮叨叨,陳儀聽得瞠目結舌。
「你是說根本不認識寒山先生?那你還敢冒用寒山先生名號?」
「有什麼不敢?」韓四平毫不在意,又是一呲牙,得意洋洋說「寒山早在好幾年前便不知所蹤。說個難聽話,如今是死是活都說不定。難道說,陳嵐君真是假冒的?」
「君兒當然是真的!」
「那不就得了。嘿嘿,就算他們敢去找寒山先生對峙,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得到,反正人是真得……那時候陳嵐君都回來不知多久了。真的就是真得,假的也成了真得!又能奈我何?況且寒山先生素有嫉惡如仇名聲,到時候叫胡嬤嬤、君少爺……老得老小得小。抱著他大腿使勁哭上一哭,說不定寒山先生便能管上閒事了嘿嘿,老子瞧那寒山也是個好面子的書呆子,對付這種書呆子,這招最是好用!」
陳儀無語凝噎。
偏偏韓四平一副驕傲自滿,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很是自得的說
「我跟你說,老子一向不拘小節。只要有效管它什麼手段,老子生平最瞧不起那些讀書讀傻的呆貨。非要講究什麼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都是狗屁!三小姐覺得呢?」
陳儀眼神閃爍,啞然失笑。繼而別有所指說道
「先生這番話倒是頗有見解。只不過先生難道不知,這世上諸多定律規矩,若不小心行差踏錯,也是要命的事!」
「知道啊……所以你要比別人聰明。聰明一點還不行,要聰明絕頂,要千伶百俐,要七竅玲瓏。要看穿一切,想人所不想,防人所不及,行他人所不能!這世間規矩都是人定的,端看三小姐是想做執行規矩之人,還是制定規矩之人!」
「先生呢,先生是那執行之人,還是制定之人?」
「我嘛,嘿嘿,我既不想做執行之人,也不想做制定之人。老子只想做那看熱鬧之人!」
「此話怎講?」
「老子自認聰明絕頂,原本一心想做番大事業。無奈天生長得這般粗鄙,難登大雅之堂。世人多看相貌,嗚呼哀哉,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個聰明一點的主子,然後在旁輔佐,勉強算是我的本事!可老子這般聰明,尋來尋去總也找不到合適之人。三娘送給我一本詩集,說你所著。又說你才九歲,便想著九歲的女娃娃,能有這般聰明伶俐,便生了幾分好奇心。這不是來瞧瞧麽!」
陳儀緊緊盯著韓四平,試圖從他臉上找出蛛絲馬跡。然而他依舊是嬉皮笑臉,一副吊兒郎當模樣。她不說話,韓四平不急不躁。悠哉悠哉端起了茶杯,邊吃點心邊飲茶。點心殘渣掉落到胸口,他不以為意就那麼抬起袖子,掃一掃抖一抖。沒過一會兒,地上便落滿了點心屑。
真名仕自風流!
陳儀腦中猛地蹦出這樣一句話。
這人要麼是混蛋騙子,要麼就是他自己口中絕頂聰明之人。
想著方才靜心居一幕,他不開口則以,一開口立刻掌握所有主動權。三言兩語便將劉老夫人說得氣急敗壞,將陳二爺說得信服不已!而且短短時間,他便能想到利用寒山先生名號,且前因後果都想的如此通透。
這人的智謀遠在自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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