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晝短夜長,天色早已昏蒙,柳心言正在灶前包著餛飩。她請了厲鋒來吃百味餛飩,但餛飩快包完了,水也燒開了,卻還不見厲鋒來。
「少傑,你去看看厲大哥來了沒有,要是還沒來的話,水就先別燒了。」
「哦,好。」
余少傑答了話便從灶後起身前頭店裡走去。他剛走出門,忽聽得天上一聲震雷,抬頭一望,竟有一團火球掠過暗空。
「心言姐,快出來看,有隕石。」
及至柳心言出來,已不見隕石。
「哪裡啊?」
「只有一顆,往天垠山那邊飛去了。」
這時,柳士則也走了過來。
「你們也看到隕石了?」
「少傑看到的,我出來晚了,沒見到。」
余少傑問道:「柳先生,怎麼會突然出現隕石的?」
柳士則面上隱隱有憂色,說道:「不清楚。只希望不會引起大火。」
柳士則見隕石往天垠山方向飛去,擔心它落在山上。此時山上樹木葉落枝枯,極易引發大火。夜間失火,山中難救,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隕石並未如柳士則擔憂的那樣落於天垠山中,而是落在了皇宮,致禁中麒麟閣失火。
據麒麟閣守衛所言,當他們注意到隕石之時,它已不偏不倚地朝著麒麟閣直衝而來,剎時間就擊穿屋頂飛入閣中,屋頂當即著了火。他們忙奔走呼救,幸而撲救及時,未釀成連環大火,但麒麟閣的屋頂有大半被焚毀。
是時,皇帝親至麒麟閣巡視。左右皆勸他遠離火場,防止死灰復燃,但他卻執意要入閣,侍衛們只得緊圍在側護其周全。
皇帝進得閣內,仰頭即見閣失頂蓋,夜幕覆於其上。低頭只見一片火後余亂,儘是灰燼、斷木和殘瓦。正門對面供奉的玉麒麟不知被何物擊倒,身首異處。
一侍衛來稟報:「啟稟皇上,發現一個深洞,裡面好像還有火光,應該就是那顆隕石。」
皇帝便隨侍衛去查看。那洞徑約半尺,深約三尺,其間瑩瑩有亮光。待亮光暗淡之後,皇帝即命侍衛挖開洞穴,取出隕石。
隕石呈扁圓形,紅褐色,重約五六斤,捧於手中尚能感受到餘溫。
皇帝視察完麒麟閣的情況,把隕石帶回了御書房,並急詔翰林天文袁濟善覲見。
袁濟善受詔趕來,皇帝便向他詢問隕石一事。
「袁卿家如何看待今夜這天外之石?」
袁濟善細細觀察了皇帝給他看的隕石,並未發現有什麼特殊之處。
「回稟皇上,歷來關於隕石的記載數不勝數,但隕石帶來特別災異的記錄卻並不多,十有八九是因其自身帶火而引發落地之處的火災。故此次麒麟閣之事不過是個意外,不足以說明什麼。」
皇帝聽後點頭稱是,「卿家之意甚得朕心。只是這麒麟閣為先祖所建,玉麒麟自開國即供於此處,一日之內兩者皆毀,也實乃朕之過啊!況且,如卿家方才所說,隕石帶來的災異十之八九為火災,那剩下十之一二又當如何?」
「這……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為防萬一,還是應當採取些禳救措施以安民心。」
「微臣懂了。不過,隕石不比日月之食,皇上只需素服減膳以示仰當天心即可。」
「好,那朕就素服減膳十日,並將側身思疚之意布告天下。」
「皇上聖明。」
皇帝又道:「還有一事,明日朕不希望聽到翰林天文院和司天監有任何關於隕石的誇大之辭。」
「皇上放心,此事臣定會在明日早朝之前辦妥。」
「嗯。好了,沒別的事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翌日,麒麟閣失火之事不僅傳遍禁內,京城內也是人盡皆知。雖然皇帝已下令儘快整修麒麟閣和修復玉麒麟,但無法掩蓋天降災禍的事實。各種流言仍然很快就流散開來,一時間沸沸揚揚。
晏青從宮中出來,便直轉到穆王府找穆月白。彼時,穆月白和魏黎初一如往常在書房之中各行其是。
「穆兄、魏兄,昨夜之事你們可聽說了?」
穆月白和魏黎初對於晏青的隨意闖入早已習以為常。尤其是魏黎初,對面坐著的那位也老是這樣跑進他的房間。若無特殊情況,他對他們兩人的這種無禮行為也無意再說什麼,反正說了也是白說,下次肯定還是如此。
穆月白反問道:「你是指隕石之事嗎?」
「正是。今日上朝時,多名大臣皆說隕石燒毀麒麟閣、撞毀玉麒麟是主凶,恐有異變,但司天監監正和翰林天文竟異口同聲地稱災異之說為一派胡言,還為此與另幾名大臣在聖前爭吵起來。你說奇怪不奇怪?」
魏黎初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司天監和翰林天文院是相互監督的官署,天象預示吉凶之事本就難猜,再加上還要與另一官署比對推算結果,他們自然戰戰兢兢,生怕出錯。他們若意見不一,只會給自己招來罪責,故而兩署長官同出一氣也數正常,不過是為自保而已。」
晏青道:「我看沒這麼簡單。司天監設於外朝,翰林天文院設于禁內,二者雖同掌天文之事,地位卻有微妙的不同。翰林天文院因屬內侍,顯然更接近皇上,更受器重,沒必要與司天監通氣。況且,你是沒見到他們今日的態度,簡直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誰提出災異說,他們就跟誰罵。」
穆月白道:「照你這麼說來,倒的確有些奇怪。他們不主張有禍就罷了,還激烈反對別人如是說,不像他們的作為,倒像是有人授意。皇兄對此是何態度?」
「皇上初時是不管不問,任由他們爭吵,最後才說此事雖不宜武斷地認為是凶兆,但也應重視。翰林天文袁濟善便建議皇上素服減膳十日並布告天下以示有所警懼。」
穆月白又問道:「那京城內的百姓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皇上的詔書已布告出來,百姓還算安定,但似乎仍有些恐慌。畢竟偌大的皇宮之中被毀的偏偏是麒麟閣,確實會令人想到天命難測。我在路上就聽見有人議論此事,多是不太樂觀。」
「那這就不難理解了。皇兄是天子,天子之意即是秉承天意。但很多臣民都不能明白天意,皇兄就只能善加引導。你認為翰林天文院和司天監是應當服從天意呢?還是應當服從天子意呢?」
魏黎初道:「你的意思是授意他們反對災異說的是皇上?這麼說來,皇上是懷疑有人會藉此散播謠言蠱惑民心。」
「應該是的,但他懷疑誰就不得而知了,或者他只是在試探。」
晏青一手撫著自己的下巴,作深思狀並說道:「穆兄說得是,這其中恐怕大有文章。我連聖意都弄不明白,難怪只能做個小小侍郎,真是慚愧啊!」
魏黎初又忍不住要斥責他了:「哼,得了吧。你用三年就升到別人可能花十年都升不到的官位,還要如何?」
「魏兄先不要急著說我。你是不知道,在朝中為官,做了侍郎才知官小,上頭光是宰輔就有好幾位,更別提其他長官了。」
「這我真不知道,晏大人辛苦了。」
「你看看,又來諷刺我了。好吧,我不跟你說這個了。等會兒我要去同藝館,你們去不去?」
穆月白欠身微微伸了個懶腰,說道:「今日也在此坐了一日,就同你出去走走吧。」
對於這件事,魏黎初倒是破天荒地與晏青意氣相投,一點都沒有反對。三人又略坐了一坐,便一同去了同藝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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