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太太早料到朱芳不肯說,因此從朱芳嘴裡問不出什麼來,也不覺得多失望。
她從凳子上站起來,施施然看著朱芳,好似這裡不是刑部黑暗陰沉的大牢,而是在定北侯府寬敞明亮的花廳里,甚至還帶著一絲欣喜的笑:「不過也無所謂說不說了。」
衛老太太對上朱芳猛然看過來的視線,嘴角噙著的一抹笑意瞬間斂去:「反正說不說,之前的事總歸是發生了,你幾乎毀了阿敏的一生,也幾乎差點兒毀了衛家。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你應得的報應。」
朱芳目光陰沉,嗤笑了一聲:「老太太專程來這一趟,就是為了逞口舌之利,看我的笑話嗎?」
衛老太太毫不遮掩的也跟著笑了,笑的比朱芳要得意的多:「是啊,我就是為了來看看你這條喪家之犬究竟是如何苟延殘喘的!」
她頓了頓,聲音又一點一點的冷下來:「你不用擔心,就算你不說,衛家也不會等死的。從此以後,就輪到你們夜不安寢了!」
她理了理衣裳,昂首闊步的領著衛安出了大牢,外頭艷陽高照,天朗氣清,她抬手擋了擋陽光,緩緩閉了閉眼睛。
「該做的都做了。」衛老太太在馬車上倚著引枕喝了口茶:「就看朱芳是不是真的能豁的出去那條命不要了,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那自然就該去找救兵了。
而曹安那裡或許還有手不能伸的進去的地方,可朱芳這裡.....
朱芳這裡,陳御史那裡,是可以打探打探消息的。只要朱芳真的有動靜,陳御史那裡肯定就能發現的了。
衛安伸手極了衛老太太的杯子放在小几上,朝衛老太太點頭:「祖母放心,就算是朱芳真的能忍得住,曹安那裡也能滴水不露,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們等著看吧。」
衛安很快就等到了消息。
九月十七,平陽侯世子朱芳在刑部大牢畏罪自盡。
緊跟著,內閣對於曹文曹安的處置也下來了-----家產充入國庫,曹安凌遲處死,曹文腰斬。
建章帝親筆批紅,表示同意。
曹安跟曹文的命運就這樣輕飄飄的被決定了。
只是關於這結果,連陳御史都皺了眉頭。
方廷容倒是滿面喜意,笑著同他說:「這事兒已經了了,娘娘也不用再受那個閹賊的氣,您怎麼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陳御史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並沒多說。
等去了方家府上時,卻同方大老爺在書房開誠布公的道:「想害娘娘的,恐怕不是曹安,曹安也不過就是一把刀罷了。」
方大老爺似乎早就知道了,聽了他的話也並沒有特別驚訝,坐在圈椅里滿臉疲倦和擔憂:「連妹夫也這樣覺得?」他嘆了口氣:「我也正擔憂這個.....娘娘雖然跟曹安有些不對付,可是哪裡就能到設這樣狠毒的局的地步?娘娘可是皇后!曹安一個太監,哪裡就有這麼大膽子.....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方大老爺聲音壓得極低:「而且,還是拿三皇子做筏子,三皇子死了,馮家倒了,連娘娘也倒了,那能獲益的是誰?」
他終於有些忍不住,看著陳御史搖頭:「妹夫,我細思恐極啊!」
連陳御史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誰說不是。」他猶豫了片刻才說:「我看這事複雜的很,朱芳的罪名都是開礦之類,半點可沒有跟楊家勾結的供詞.....好像是在遮掩什麼。而且他死的也實在太蹊蹺了。」
他告訴方大老爺:「大哥您也知道刑部的規矩,刑部想要一個人不死,他就不會死。可是朱芳卻偏偏能畏罪自盡......」
他說:「我查了查,什麼都查不出來。刑部的水深著呢,刑部尚書蔣子寧就是個老狐狸,人死了,他居然跟我說就是畏罪自盡.....分明是有人想要朱芳死,怕他說出更多的話來,才會這麼迫不及待......」
這話騙鬼呢,恐怕連鬼也不會信,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方大老爺越發覺得事情不簡單:「那怎麼辦......」
這背後有人磨刀霍霍向方家了,又沒被抓出來,光想就是一件讓人毛骨悚然的事兒,何況方皇后沒懷孕之前都被人如此忌憚了,現在方皇后還懷了身孕呢!
「事到如今.....」陳御史說:「也顧忌不了那麼多了,既然人是臨江王府給咱們送來的,也是臨江王府幫了我們這麼一個大忙,我們當然得表示表示......」
他的意思方大老爺明白。
其實三皇子和馮家之前倒霉,方家未必就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做夢也想不到這居然會是曹安給他們方家挖的坑。
可臨江王府卻知道,而且還出手提醒了他們,他們不信,臨江王府竟然還找了楊慶和出來。
而楊慶和的話就實在讓方家有些覺得毛骨悚然了-----曹家竟然在那麼多年之前就開始夥同朱家楊家算計方家了......
方大老爺若有所思,又有些為難:「可臨江王府總不會真的只為做好事.....」
「所以才更加要弄明白,臨江王府究竟有何求。」陳御史亦並不覺得輕鬆:「不管怎麼說,躲是躲不過去的,先看看臨江王府的意思。」
方大老爺眯著眼睛看向他,半響才嗯了一聲:「我過兩天就尋機去拜訪。」
他頓了頓又道:「話說回來,現在三皇子去了,禮部正在治喪,藩王們自然是走不脫,可是看聖上的意思.....」
陳御史問他:「是皇后娘娘說了什麼嗎?」
方大老爺慢慢嗯了一聲:「換做誰也不會放心的,聖上現在沒兒子了。」他言簡意賅的說:「娘娘的意思是,聖上恐怕會是學孝宗之法。」
也就是扣押人質在京城。
「這也是應當的。」陳御史也點頭:「藩王們坐大,曹安又是這副德性,聖上會有疑心也是正常。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娘娘好好保重......」
這是當然的,所以就更加要去拜訪一下臨江王了,方大老爺手裡的茶盞泛著潤澤的光,他端起來緩緩啜了一口茶水,又把茶盞放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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