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那天,我去老李家幫忙接親,也不知道什麼功夫,居然被人給盯梢了。你猜怎麼著,那人還真是個死心眼兒,還攆到家裡,當著我媽的面,也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非要給我當媒人,我覺得這非親非故的,能信著他嗎?我不同意,你二娘就罵我,你說,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曉紅說著,把臉色沉了下來,她最煩道德綁架,然後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又不會自己談對象,人家主動來家裡給你當介紹人,應該是好事啊?瞧你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好像跟誰都過不去似的,真有那麼嚴重嗎?」麗陽一語道破機關。見她這麼說自己,孫曉紅竭力地為自己辯解。
「哪有哇!他要是給我介紹個好人吧,我也就不計較了。關鍵是他把我當成啥人了,還把我介紹給他那個不學無數的侄子,這不明擺著是撿我的便宜嗎?你說這個親,我是去呢?還是不去呢?弄得我滿腦子官司,真是流年不順,左右為難啊!你看你有沒有啥好主意,幫姐姐一把!」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曉紅覺得心口不再那麼堵了。不過,她這口氣喘得還是不順。
不行,她得想方設法制止這件事情繼續發展下去。於是,她小聲說:「一會兒,咱們到了那裡之後,我不張嘴說話,你倆就看眼色行事兒,他們愛幹嘛幹嘛,最好不能在那裡待的時間過長,最好待到七點左右,七點一過,咱們應付應付就回來,看他們怎麼說!」孫曉振振有詞地說著。
「行,反正你也不同意,這事兒又不怨你,別彆扭扭地在那裡待那麼久幹嘛?找這樣的人還不如養只鳥准成呢!要麼找個好的,要不找個窮的,他這一瓶不滿半瓶子逛盪的浪蕩子,扯他幹啥?有那麼多閒工夫,在外面曬曬太陽,還能增加點兒維生素呢!扯他那閒篇,又浪費時間,又傷感情,真是沒有必要。我看我二娘挺精明個人,這咋還越來越糊塗了呢!」麗陽說著,也點頭同意曉紅的看法。
暮色里,傳來幾陣輕輕的笑聲,這些笑聲透著幾分嘲諷。三個人在小屋裡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半天,她們商量好了對策,就從小屋裡面走了出來。
臨出門前,孫曉紅把一件舊格尼大衣穿在身上,又在柜子裡面找出一條圍脖,往脖子上隨便一掛,就往外走。她這身打扮又土又老,跟剛刨完土豆壟似的,一點兒也不好看。妹妹和麗陽走在她的兩側,她們在漆黑的胡同里走成一排,像風一樣飄了過去。
曉紅沒有驚慌,她一邊走一邊笑,像是去做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媽媽並沒有反對麗陽一起去相親,她覺得多個人去多雙眼睛看,也挺好的。媽媽怕她們走到半路,就沒了影子,因此,她跟在她們的後面,看著她們有說有笑的背影,也大步走出了院子,跟在了她們的身後。
這個被叫做王叔的男人,他家在村子的西南角落。他家的房子是新蓋的,即使在昏黑的夜裡,也特別好找。孫曉紅她們出了院門,順著胡同往西走,從胡同里出來後往南走,大約走二百米左右,遇見胡同,再往東面一拐,在胡同里過了四五家門口,就到了。
他家的房子倒坐南衙,得從後面入門進院,沿著細長的院脖兒往南走。進院後,麗陽在後面小聲 說:「到他家這條道兒真別愣,趕上山路十八彎了,這黑燈瞎火的,跟走迷宮一樣,整得挺神秘呀!」說完,她回頭看了曉紅媽一眼,縮了一下脖子,撇撇嘴角,做個滑稽的鬼臉。
「不許亂說,讓人聽見,人家該挑理了!」黑暗裡,曉紅媽在身後輕輕地說了一聲。幾個人不再說話了。去見一個不該見的人,去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她真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啊。
「有啥了不起的,還不讓人說話了!感情我們到他家門口拜訪,還得把嘴封住啊!」面對這種淺薄的人,就應該用淺薄的方法應對。曉紅並非害怕他們,她是害怕媽媽那張嘴,她天天嘮嘮叨叨的總說這件事情,誰要是能受得了,算她長得結實。
曉紅這樣想著,一抬頭,差點撞到門框,她往後一閃,幾個人同時停了下來。媽媽上前敲了敲屋門,屋子裡面的女主人和王叔聽見外面的敲門聲,陪著笑臉迎了出來。
曉紅媽讓她們幾個管這個女人叫嬸子。乍一看去,這個女人有四十多歲,從她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來看,已經看不出任何年輕的樣子,她個子不高,說話乾脆利落,滴水不露。倒是一身的肥肉,顯得她與眾不同的富態來。
她站在門口,看了看這幾個小姑娘,馬上認出了曉紅,就熱情地把大家讓進屋子裡面。然後拿起桌子上面的暖瓶和茶杯,一邊寒暄,一邊忙著給大家倒茶水。可能是他們事先早有安排,王叔把曉紅她們讓進屋子裡面之後,就出門去找他侄子去了。
她很會說話,言談之間,女人又將曉紅的年齡等各方麵條件詢問了遍,才和曉紅媽聊起家常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說話的腔調都是一個韻味!」曉紅默默地感慨著。
曉紅媽原來就認識王嬸,她們一見面倒是嘮個熱鬧,一進門就把幾個女孩子撂在一邊,嘮一些個家長里短的事情。間或,王嬸還轉過身來朝曉紅笑笑,以示自己的友好。曉紅臉一紅,對她笑笑,一副很隨意的樣子。身邊有妹妹和麗陽陪著,她一點兒都不緊張。她緊閉嘴唇,只管聽,只管看,不做任何反應。
王叔家的條件非常好,他家蓋的是三間磚瓦結構的房屋,可屋子裡面的裝修簡直跟城裡的樓房一樣敞亮。這在村里,也是無人可及的。
曉紅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她將這間屋子從上到下細細地打量起來。這是一間城鄉結合的家庭,在這些豪華的家具里,她看出了一種特殊的家庭環境。在農村,工薪人家和種地人家卻是有所不同,連女主人說話的底氣都那麼高高在上,真是慕煞眾人。
孫曉紅正在胡思亂想,屋門開了,從外面走進一行人來。出於禮貌,曉紅連忙站起身來,在閃爍的燈光下,她清晰看見,走在前面的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她個子矮小,面色黑瘦,可能是身體不好,她略微駝背,兩腿彎曲,不能筆直地站著,一看就是過苦日子累的,不用猜,她一定是男生他媽。
她媽的身後,有個漂亮的女孩兒,她的個子也不是很高,大約一米五幾,臉上笑盈盈的,她身上的衣服很時尚,臉上一副玩世不恭,不知天高地厚樣子,這種很潮的初中生打扮,一點兒也不像個女生,倒像是山寨女王,她一進屋就衝到孫曉紅面前,嘻嘻哈哈地問了一大堆廢話,孫曉紅驚得唏噓不已,她吱吱唔唔半天,也沒做任何回答。
女孩兒的身後,不用介紹,就是那個相親對象了。曉紅抬頭看去,他的個子也不是很高,若不是穿了一雙帶跟的皮鞋,估計他也就是一米六左右,可他的頭髮卻弄得很高。
可能他覺得自己臉上的五官,也沒什麼出彩的地方,自覺對不起觀眾,就在頭上下了一番功夫,把茂 密的頭髮染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顏色,然後讓髮型師給他做了個大海航行波浪卷,再讓一陣狂風斷然吹過,在自己的至高點上,留下一片驚濤駭浪般的海嘯。這不倫不類的打扮,讓孫曉紅頓生煩感。
這幾個人像檢閱部隊一樣魚貫而入,然後被女主人熱情地讓到了坐位上,孫曉紅一臉嫌棄地瞟了男生一眼,當時心裡很不高興。她不屑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王叔跟在後面,見大家都到齊了,他大步走到屋子中間,互相介紹一番,他馬上切入正題。
「曉紅啊,這位就是我侄子,我從小摸著頭頂長大的,都是農村孩子啥說沒有,我看你倆都挺好的,沒別的意思,叔就是希望你倆能走到一塊,好好過日子。多餘的話,我們幾個大人,就不跟著摻和了,你們自己聊,像你們這種情況很難碰到一起,互相都多了解了解,我和你媽到東屋去嘮嗑了!」說完,他朝屋子裡的幾個小姑娘擺擺手出去了。男生的妹妹,很想當著曉紅的,賣弄一下自己的口才,見沒人和她搭話,也跟在他們的身後出去了。
男生回身關好門,熱別熟練地從衣兜里掏出一盒香菸來,他先是遞給給麗陽一顆,接著又遞給曉紅妹妹一顆,他見曉紅冷冷地坐在那裡,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就沒敢過來搭訕,他又掏出一個打火機,依次給麗陽和妹妹點燃後,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就一個人坐大言不慚地坐在曉紅的對面,順勢翹著二郎腿,無所顧忌地抽起煙來。
借著煙霧,他眯著眼睛,看了孫曉紅一眼,見孫曉紅沒有說話,馬上轉移目光,找茬跟麗陽說話。因為沒什麼共同語言,兩個人連一個字的交流都沒有,彼此都沉默著,弄得屋子裡面的氣氛異常的尷尬。這哪裡是來相親,分明是出來噁心人,找這樣的對象,看一眼就夠了,我可沒那麼多耐心,還是省省吧!
他這人也很知趣,見孫曉紅對他特別冷淡,也就隨便了。曉紅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咋看都不像是個好人,她勉強坐了十分鐘,實在忍無可忍了,一切全都免談,她不想和這樣的人說話,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滿不在乎地走了出去。
這樣錯誤的人選,皮囊再好也是一個渣子,還是留給居上的後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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